三清殿的塵埃落定後，陽光漫過門檻，在滿地狼藉的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樓雲飛靠在殘破的供桌旁，用匕首挑開後背被鬼影抓傷的衣料，黑血早已凝固成塊，觸之冰涼。
    雲裳正用靈力化開腕間的凍傷，青黑色的寒氣絲絲縷縷地被她逼出體外，每動一下，指尖便泛起一陣戰栗。
    “還能走嗎？”雲裳看向樓雲飛，聲音帶著戰後的沙啞。
    樓雲飛咧嘴笑了笑，試圖站直身子，卻牽扯到後背的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走是能走，就是模樣狼狽了些。”
    他瞥向角落裏正為柳忘期處理傷口的蘇沅，壓低聲音，“你看那倆，倒像是我們成了多餘的。”
    雲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蘇沅正小心翼翼地用銀針刺破柳忘期左臂傷口周圍的血泡，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易碎的瓷器。
    柳忘期微微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往日裏冷硬的側臉竟柔和了幾分。
    聽到樓雲飛的調侃，雲裳輕輕肘擊了他一下，嘴角卻忍不住彎了彎。
    “嘶——”柳忘期忽然悶哼一聲。
    蘇沅手一抖，銀針差點紮偏：“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抬頭時，鼻尖差點撞上他的下巴，慌忙後退半步，臉頰瞬間染上薄紅，“我……我再輕一點。”
    柳忘期搖搖頭，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薄繭上——那是常年練針、搗藥磨出的痕跡。
    他忽然想起鏡中她被囚時，也是這樣一雙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的手，死死攥著衣角不肯屈服。
    “你的靈力……”他忽然開口，“剛才催動陣法時，氣息很特別。”
    蘇沅愣了愣，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師父說我天生靈力至純，能與草木共鳴，也能……克製陰邪，以前總覺得太弱，沒想到這次能派上用場。”
    她說著，指尖泛起淡淡的紅光，在柳忘期的傷口上方輕輕拂過。
    紅光所及之處，血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連猙獰的疤痕都淡了幾分。
    “至純靈力……”柳忘期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難怪你的血能傷鏡靈。”
    “得通知修士聯盟來收尾。”一旁的雲裳緩過氣來，聲音依舊虛弱，卻多了幾分清明，“青雲觀的餘黨、被關押的女子，還有這玄陰石的殘骸，都需要他們來處理。”
    樓雲飛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枚刻著“盟”字的青銅令牌：“我來發信號。”
    他指尖凝聚起最後一絲靈力，在令牌上輕輕一叩。
    令牌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化作一道流光衝上雲霄，在青州城上空炸開一朵青色的煙花——這是修士聯盟的緊急召集信號。
    “最多一個時辰，聯盟的人就會到。”樓雲飛將令牌收回，“我們先撤到悅來客棧，這裏的血腥味太濃，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沅扶著柳忘期起身，他的左臂暫時用靈力固定住，卻仍不能受力，大半重量都壓在她的肩頭。
    蘇沅雖體力尚未完全恢複，腳步卻異常沉穩，生怕顛簸到他的傷口。
    四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三清殿，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地下溶洞的陰寒。
    青雲觀內一片狼藉，散落的法器與倒在地上的道士提醒著這裏剛剛發生的激戰。
    路過左側院落時，蘇沅看到幾個被解救的女子正蜷縮在牆角，眼中滿是驚魂未定，連忙停下腳步：“師姐，我們帶她們一起走吧？”
    雲裳點頭，與樓雲飛一起將女子們扶起。
    這些女子大多被關押多日，身形虛弱，其中一個正是樓雲飛從溶洞救出來的姑娘，她拉著雲裳的衣袖，聲音發顫：“多謝仙長……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別怕，沒事了。”雲裳溫聲道，“修士聯盟的人很快就到，會送你們回家的。”
    回到悅來客棧時，掌櫃見他們帶著一群狼狽的女子回來，雖滿臉驚疑，卻識趣地沒有多問，隻是連忙讓人準備熱水和吃食。
    蘇沅將柳忘期安頓在房間的床上，又轉身去照顧那些受驚嚇的女子，給她們分發食物，輕聲安撫。
    柳忘期靠在床頭，看著她忙碌的身影，陽光透過窗紙落在她發梢，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他忽然想起初見時，她被綁在綢緞莊的椅子上，眼神裏滿是倔強，此刻，她明明自己也受了驚嚇，卻在努力安撫別人，像株柔韌的韌草，在風雨後愈發青翠。
    “在看什麽？”蘇沅端著藥碗走進來，見他望著自己，臉頰微微發燙。
    “沒什麽。”柳忘期移開目光，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在舌尖蔓延，卻奇異地壓下了傷口的疼痛，“聯盟的人快到了。”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客棧外就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群身著青色勁裝的修士魚貫而入，為首的是位麵容剛毅的中年男子，見到樓雲飛等人，拱手行禮：“各位道友，幸不辱命，我們來了。”
    樓雲飛起身回禮：“張盟主，辛苦你們了，青雲觀主已除，玄陰石已毀，隻是還有些餘黨和被關押的女子，勞煩你們清點處理。”
    張盟主頷首：“分內之事，倒是你們傷得不輕，需好好休養。”
    他揮了揮手，身後的修士們立刻行動起來，一部分去青雲觀處理後續，一部分則將那些女子接走，登記信息以便送回家鄉。
    諸事安排妥當，客棧內終於恢複了安靜。
    雲裳和樓雲飛去處理傷口，房間裏隻剩下柳忘期與蘇沅。
    “這下……真的結束了。”蘇沅坐在床邊，看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輕聲道。
    “嗯。”柳忘期應了一聲，忽然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遞給她——是那半塊雙生玉佩，“物歸原主。”
    蘇沅接過玉佩，指尖觸到上麵殘留的溫度，抬頭卻見他別開臉，耳根微微泛紅。
    她忽然鼓起勇氣，輕聲道：“柳師兄，謝謝你……好幾次。”
    柳忘期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認真道：“我也是。”
    窗外的陽光正好，微風拂過，帶來院中的花香。
    這場始於意外的相遇，曆經生死的考驗，終於在這一刻塵埃落定。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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