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頂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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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府的夜格外靜,連廊下的燈籠都似比往日柔和些。
    蘇沅提著一盞琉璃燈,走到周初霽的房間外時,正見他在廊下整理白日帶回的草藥,月光落在他肩頭,將玄色衣料染得泛著淺銀。
    “周公子。”蘇沅輕喚一聲,琉璃燈的光映亮她眼底的暖意,“今日入宮之事,多謝你,若不是你將證據安全帶進去,我未必能順利揭發李鬆。”
    周初霽轉過身,見她手中的燈盞微微晃動,連忙上前一步,虛扶著燈柄穩住:“徐姑娘客氣了,護你與徐家周全,本就是我的承諾。”
    他的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的手背,兩人都頓了頓,又迅速移開目光——他垂眼看向草藥,她則抬手攏了攏鬢邊的碎發,空氣中漫開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
    蘇沅將燈放在廊下的石桌上,目光落在他指間的草藥上:“這些是給楓兒備的安神草?今日她在宮裏受了驚,夜裏怕是睡不安穩。”
    “是。”周初霽指尖撚起一片幹草,動作輕柔,“煮成湯羹給她喝,能睡得沉些。”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蘇沅,“你今日在殿上情緒激動,又飲了酒,手臂的傷口可曾疼?”
    這話讓蘇沅心頭一暖,白日裏所有人都關注李鬆的敗露,唯有他記著她的舊傷。
    她輕輕搖了搖頭:“不礙事,隻是有些乏。”
    說著,她順勢坐在石凳上,看著庭院裏被月光照亮的海棠枝椏,“今日陛下提到姨母時,我心裏其實很慌,怕他念著舊情卻顧著貴妃的顏麵,幸好……”
    “幸好你足夠勇敢。”周初霽打斷她,聲音溫和卻堅定,“你在殿上哭訴掌家不易時,我在角落裏看著,隻覺得師姐當年沒看錯人——徐家有你是幸事。”
    蘇沅抬眼望他,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出細碎的光。
    她忽然想起初次見他時,他在慈雲寺外替她擋下刺客,那時他眼底的淩厲與此刻的溫和截然不同,卻同樣讓她安心。
    她輕聲道:“若不是你查到嫂子的死因,找到那些證據,我就算再勇敢也隻是空有一腔孤勇。”
    周初霽沉默片刻,彎腰將整理好的草藥放進布包,動作慢了些:“我隻是做了該做的。”
    他起身時,目光掃過她微腫的眼尾,又迅速移開,“夜裏涼,你身子弱,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還要派人盯著天牢的動靜,免得李鬆被人滅口。”
    “你也一樣。”蘇沅站起身,提起琉璃燈,“今日你喬裝侍衛,在宮裏站了許久,也該歇歇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我讓青禾煮了薑湯,等會兒讓她給你送來。”
    周初霽點點頭,看著她轉身的背影。
    琉璃燈的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裙擺掃過地麵的落葉,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才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方才擦過她手背的觸感,似乎還留在那裏,帶著一絲微涼的暖意。
    蘇沅回到房間,青禾正等著給她換藥。
    解開手臂上的紗布,傷口已經結痂,隻是情緒激動時扯到了,邊緣有些泛紅。
    青禾一邊塗藥一邊念叨:“小姐今日在宮裏太拚了,周公子要是看到你傷口這樣,肯定又要擔心。”
    蘇沅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的月光。
    她想起方才在廊下,他替她穩住燈盞時的模樣,想起他問她傷口是否疼時的語氣,心底像被溫水浸過,泛起細微的漣漪。
    她知道此刻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李鬆還在天牢,二皇子和貴妃未除,徐家仍有危險,可那份在生死與共中生出的情愫,卻像庭院裏的海棠香,悄悄彌漫開來,不露聲色,卻揮之不去。
    而另一邊,周初霽捧著青禾送來的薑湯,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暖不過心底的那點悸動。
    他看向案上蘇沅白天落下的一方絲帕,上麵繡著一朵小小的海棠,針腳細密——那是她今日入宮前,不小心掉在他書房的。
    他小心翼翼地將絲帕疊好,放進貼身的衣袋裏,眼底的溫和中,多了幾分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珍視。
    夜色漸深,徐府的兩處燈火相繼熄滅,唯有那份暗生的情愫,在月光下悄悄滋長,等著一場塵埃落定的未來。
    天牢的寒氣透過石壁滲進來,李鬆被鐵鏈鎖在刑架上,頭發淩亂地貼在滿是血汙的臉上,原本挺直的脊背早已彎得像根枯木。
    獄卒將提審的令牌亮在他麵前時,他渾濁的眼睛動了動,卻沒再像前兩日那樣嘶吼辯解——連續三日的刑訊,早已磨盡了他最後的頑抗。
    蘇沅與盛嘉蘭站在暗處的屏風後,聽著獄卒的問話聲透過縫隙傳來。
    “李鬆,你且老實交代,三年前徐羲和墜馬,究竟是不是你所為?”
    李鬆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一絲血沫,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是……是我做的。”
    這話讓屏風後的蘇沅猛地攥緊了袖中的絲帕,指尖泛白——兄長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獄卒追問:“你為何要害他?用的什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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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羲和……他擋了我的路。”李鬆的聲音帶著一絲怨毒,又摻著幾分絕望,“那年他查出我貪墨軍需的端倪,還想上奏陛下,我不能讓他壞了我的事,便買通了他身邊的小廝,在他常騎的那匹‘踏雪’的馬鞍上動了手腳——把馬鞍的肚帶換成了易斷的劣等皮繩,又在韁繩上抹了鬆油。”
    他頓了頓,喘著粗氣繼續說:“那日他去城郊獵場,我算準了他會騎‘踏雪’,特意讓人在獵場西側的陡坡旁放了驚鳥,他騎馬經過時,驚鳥飛起,‘踏雪’受驚狂奔,肚帶一斷,馬鞍脫落,他就從馬上摔了下去……那陡坡下全是碎石,他頭磕在石頭上,當場就沒了氣。”
    屏風後的盛嘉蘭眼底滿是怒意,蘇沅卻強忍著淚水,繼續聽下去——她要知道全部真相,要為兄長和嫂子討回公道。
    獄卒又問:“那蕭情呢?你為何要殺她?”
    提到蕭情,李鬆的身體抖了抖,語氣裏多了幾分慌亂:“是她自己多事!我夫人常年體弱,我給她用慢性毒藥,本是想讓她‘病逝’後,娶吏部侍郎的女兒為繼室,好鞏固我的勢力,可蕭情給我夫人看病時,竟看出了中毒的跡象!還私下找我對質,說要去告訴陛下!”
    “我不能讓她壞了我的事,便假意答應她會停手,然後暗地裏在她的藥碗裏下了毒。”李鬆的聲音越來越低,“那毒是我從西域買來的,無色無味,服下後會讓人全身衰竭,看起來就像突發惡疾,我算準了時間,徐家那時剛沒了徐羲和,亂作一團,沒人會懷疑到我頭上。”
    “那貪墨的三百萬兩軍需,還有江南糧莊私藏的軍械,都是你一人所為?”獄卒的聲音帶著質疑,“你最好老實交代,有沒有同夥?有沒有人指使你?”
    李鬆猛地抬起頭,盡管臉上滿是血汙,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都是我一人做的!貪墨的銀子,一部分用來打點關係,一部分存在了城外的錢莊;江南糧莊的軍械,是我想用來防備萬一,若是事情敗露,就帶著軍械逃去邊境!”
    他死死咬著牙,不管獄卒如何逼問,都一口咬定是自己所為,絕口不提二皇子和貴妃半個字——他知道,自己已是死罪,但若是供出背後之人,不僅他的家人會被滅口,連最後的體麵都保不住。
    屏風後的蘇沅聽到這裏,心中已然明了——李鬆是在替二皇子和貴妃頂罪。
    她深吸一口氣,對身旁的盛嘉蘭遞了個眼色,兩人悄悄退出了天牢。
    走出天牢大門,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
    盛嘉蘭攥緊了拳頭:“李鬆這是鐵了心要護著二皇子和貴妃!咱們該怎麽辦?沒有他的供詞,根本動不了那兩人!”
    蘇沅看向遠處的皇宮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他不肯說,不代表我們查不到,李鬆的家人還在京中,他的錢莊賬戶、打點關係的記錄,總有蛛絲馬跡,隻要我們順著這些線索查下去,遲早能找到二皇子和貴妃的罪證。”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堅定:“李鬆已經招認了害死兄長和嫂子的罪行,這已經是一大步,接下來咱們慢慢來,總有一天,要讓所有害過徐家的人都付出代價。”
    盛嘉蘭點點頭,看著蘇沅蒼白卻堅定的側臉,心中也多了幾分底氣。
    雖然李鬆沒有供出幕後主使,但至少,徐羲和與蕭情的冤屈,終於有了初步的昭雪。
    而這場與二皇子、貴妃的較量,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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