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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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抑已久的淚水,如同初春解凍的江河,又似決堤的洪流,再也無法遏製地從拾穗兒那雙清澈卻承載了太多苦難的眼眸中滾落。
    這淚水包含了太多太多——有深夜苦讀時炭筆磨破指尖的刺痛,有因視力模糊而不得不將臉幾乎貼在沙盤上的酸楚,有被人嘲笑“沙窩裏想飛出金鳳凰”時的屈辱,更有對奶奶佝僂身影和深夜裏微弱歎息的無盡心疼。
    此刻,這所有的委屈、辛酸,混合著“狀元”二字帶來的巨大震撼、難以言喻的喜悅以及即將離別的愁緒,如同沸騰的岩漿,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蹲在屋後那個熟悉的角落,背靠著冰冷卻能給她一絲依靠的土牆,肩膀因為無聲卻劇烈的抽泣而微微聳動。
    那本被她視若生命的練習冊,被她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在懷裏,粗糙的、甚至帶著毛刺的封麵硌著她單薄的胸口,帶來一絲尖銳而真實的痛感。
    這痛感奇異地安撫著她,仿佛在提醒她,眼前這一切——震天的鑼鼓、紅豔豔的喜報、軍官和教授們讚許的目光——都不是她因過度渴望而產生的幻覺,而是真真切切發生的奇跡。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練習冊邊緣因反複翻閱而卷起的毛邊,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無數個夜晚,就著搖曳的油燈光芒,她與一道道難題搏鬥時留下的汗漬與體溫。
    阿古拉奶奶一直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布滿皺紋的臉上交織著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
    看到孫女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她顫巍巍地挪動腳步,蹲下身來。
    這個簡單的動作對於她年邁僵硬的膝關節和勞損過度的腰背來說,已頗為吃力,甚至能聽到骨骼發出的輕微“嘎吱”聲。
    但她渾然不覺,她的全部心神都係在眼前這個哭成淚人兒的孩子身上。
    她沒有立刻說話,渾濁卻深邃的眼睛裏溢滿了心疼。
    她隻是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像千年胡楊樹皮一樣粗糙幹裂的手,動作緩慢卻異常堅定地,將孫女單薄而顫抖的身體,輕輕地攬進了自己溫暖幹瘦的懷抱。
    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戈壁陽光、泥土塵埃、淡淡炊煙以及奶奶身上特有體味的氣息,將拾穗兒牢牢包裹。
    這味道,曾在她無數個饑寒交迫的夜晚給她溫暖,在她受挫沮喪時給她安慰,是她十八年生命裏最堅實、最安心的依靠。
    奶奶的手,先是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溫柔,一下一下,輕柔地拍著拾穗兒的背,節奏緩慢而沉穩,仿佛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嬰兒,又似在為她過去十八年所走過的每一步艱難路途,做著無聲的撫慰。
    隨後,那雙飽經風霜的手緩緩下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拾穗兒那隻因為長期握炭筆、拉犁耙而指節有些變形、手心紋路裏早已浸滿了洗也洗不掉的炭黑印記的手。
    奶奶的手指,帶著歲月磨礪出的溫度和粗糙的質感,一遍遍、極其耐心地摩挲著那些深嵌入少女肌理的黑色紋路。
    她的觸摸如此專注,仿佛不是在撫摸一隻手,而是在閱讀一部無字的史書,上麵記錄著孫女每一個浸透著汗水與堅持的日夜:那是在沙地上演算時手指與粗糲沙粒的摩擦,是在灶膛邊借著火光看書時不小心抹上的炭灰,是緊握鋤頭開墾貧瘠土地時留下的印記……
    這每一道紋路,都是一道刻骨銘心的年輪,都是通向今天這個奇跡的鋪路石。
    “哭啥。”
    良久,阿古拉奶奶的聲音才響起,低沉沙啞,像被戈壁風沙磨礪了千萬年的石頭相互摩擦,卻蘊含著一種奇異的、能穿透一切悲傷、讓人心安的力量。
    “我娃出息了,考上了狀元,這是天大的喜事,是咱金川村幾輩子都沒出過的大喜事!該笑,該大聲笑才對。”
    她的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隻有那深不見底的心疼,和一種曆經漫長黑暗終於看到曙光後的、深沉如海的欣慰。
    她那布滿皺紋的眼角,其實也閃爍著晶瑩的淚光,隻是她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她要把所有的堅強和祝福都留給孫女。
    拾穗兒沒有抬頭,她把臉更深地埋進奶奶散發著熟悉氣息的懷抱裏,像一隻終於歸巢的、尋求庇護的雛鳥,用力地蹭了蹭。
    眼淚和鼻涕或許都蹭在了奶奶那件打滿補丁、洗得發白的舊棉襖上,但誰會在意呢?
    她沒有像奶奶說的那樣立刻笑起來,那巨大的情感波動,那足以顛覆她過去整個世界的狂喜與離愁,豈是一個簡單的笑容所能承載?
    但奇異地,那洶湧澎湃、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淚水,卻在奶奶這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的擁抱和溫柔至極的撫觸中,慢慢地、一點點地止住了勢頭。
    她隻覺得胸口那塊堵了不知道多久、沉甸甸的、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巨石,仿佛在“狀元”二字響徹戈壁灘上空的那一刻,就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猛地移開了。
    此刻,在那巨石原本盤踞的位置,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和一種巨大的、空落落的感覺交織著,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一時有些無所適從,仿佛失去了重量的牽引,卻又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一個時代,結束了。
    那個屬於戈壁灘、屬於沙土演算、屬於奶奶的油燈和歎息的時代,正緩緩落下帷幕。
    而一個嶄新的、充滿未知卻也充滿希望的時代,正伴隨著越野車的引擎聲,向她迎麵撲來。
    院門口,張建軍教授靜靜地佇立著,如同一棵紮根於地的白楊。
    他沒有出聲催促,臉上帶著軍人特有的剛毅,但眼神中卻流露出深深的動容和理解。
    他刻意將目光投向遠方,像一個沉默而可靠的哨兵,守護著這離別前最後的、珍貴無比的溫情時刻。
    他抬頭望向戈壁遼闊的夜空,發現那場肆虐了半夜、仿佛要洗淨天地間所有塵埃的急雨,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停歇,隻剩下一些零星的、溫柔的雨絲,還在戀戀不舍地、輕飄飄地灑落,像是上天也為這女孩送行的眼淚。
    濃厚的烏雲正在緩緩散開、變薄,天邊,在那天地交接的最深處,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堅定的魚肚白。
    那光芒還很羞澀,像是蒙著一層半透明的薄紗,朦朦朧朧,但已然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宣告了漫長而黑暗的夜晚的終結,黎明的腳步正不可逆轉地臨近。
    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戈壁雨後特有的、清新而帶著濃鬱土腥氣的味道,這味道裏,似乎也夾雜著一種新生的氣息。
    幾名教員開始輕手輕腳地、幾乎是帶著一種敬意地,將拾穗兒那少得可憐的行李搬上軍綠色的越野車。
    所謂的行李,簡單得令人心酸:不過是幾件疊得整整齊齊、卻依舊掩蓋不住破舊本質的衣裳——那是奶奶阿古拉在無數個油燈搖曳、光線昏黃的夜晚,就著微弱的光亮,用不知從哪裏精心找來的、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碎布片,一針一線,補丁摞著補丁,勉強縫製而成的。
    每一針每一線,都縫進了老人對孫女全部的愛與牽掛,縫進了她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最深切的期望。
    還有一個用洗得發白、甚至有些透明的舊床單仔細打包起來的、略顯沉重的布包,裏麵裝的不是金銀細軟,而是拾穗兒這些年視若珍寶的“草稿紙”——那些在沙地上寫寫畫畫後,被她小心翼翼收集起來、盡量平整過的沙土塊,上麵還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過程。
    阿古拉奶奶固執地要求帶上這些。“留著,給我娃留個念想,”
    老人用枯瘦的手摩挲著那個布包,眼神悠遠而堅定,“看見它們,就別忘了這戈壁灘的風沙,別忘了你是從哪兒走出去的,別忘了咱的根。”
    拾穗兒被一位麵容和善、戴著眼鏡的年輕教授小心翼翼地扶上了越野車。
    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仿佛踩在雲端,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
    直到在硬朗的車座上坐定,她依然下意識地緊緊攥著懷裏那本沒有封皮、頁麵泛黃卷邊的練習冊,仿佛那是她的護身符,是她與過去十八年生命連接的唯一紐帶,一旦鬆開,就會墜入虛無。
    她的食指,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紙頁上那些密密麻麻、有些地方因為反複擦拭和修改而顯得模糊甚至破損的字跡。冰涼的紙張和凹凸的筆觸,傳遞來一種熟悉的、讓她在陌生環境中感到一絲安心的質感。
    車窗開著,戈壁清晨微涼的風,帶著雨後濕潤的草木氣息(那是頑強生長的駱駝刺和沙棗樹的味道)和遠方未知世界的訊息,輕柔地拂過她滾燙的臉頰,吹動她額前有些枯黃卻柔軟的碎發。
    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尤其是那隻總是蒙著一層難以驅散的陰翳、看東西需要格外費力的左眼。
    奇怪的是,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不少,明亮了不少。
    是因為剛剛痛哭一場淚水衝刷過的緣故嗎?還是因為這即將奔赴新生的、豁然開朗的心境,驅散了眼中的陰霾?她說不清。
    她隻是覺得,遠處那些起伏的、她熟悉得如同自己掌紋的沙丘輪廓,在漸亮的天光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親切,甚至帶上了一種朦朧的詩意。
    那些沙丘,她跑了無數遍,上麵深深淺淺地,還印著她赤腳或穿著破草鞋奔跑時留下的腳印,那是她與這片沉默土地最親密的對話,是她孤獨求學路上最忠實的見證,也是她無數次對著天空呐喊、傾訴心中夢想的聽眾。
    越野車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緩緩啟動,車輪開始碾過尚存積水的地麵。
    拾穗兒猛地回過頭,透過後車窗那層不算幹淨的玻璃,拚命地向後望去。
    奶奶阿古拉,依舊站在那個她們剛剛分別的、略顯孤零零的土坡上,她沒有再呼喊,隻是高高地舉著那隻枯瘦得像老樹枝一樣的手臂,用力地、固執地揮舞著。
    她的身影,在車輪卷起的淡淡塵埃和因距離迅速拉遠而變得模糊的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從一個清晰可辨的、承載了她全部世界的人形,慢慢濃縮成一個顫動的、小小的黑點……
    最終,那個黑點像是被一隻無形而又溫柔的手輕輕抹去,徹底地融入了戈壁灘那蒼茫壯闊、正被瑰麗晨曦一點點染亮的背景之中,再也分辨不出了。
    那一刻,拾穗兒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揪了一下,一陣尖銳而深刻的疼痛襲來,幾乎讓她窒息。
    奶奶的身影,最終化作了戈壁晨光裏一粒渺小的、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落的沙棗,卻帶著千鈞重量,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湖最深處,漾開一圈圈酸澀而溫暖、複雜難言的漣漪。這感覺,將永遠烙印在她的記憶裏。
    車內,一片肅穆的安靜,隻有引擎平穩的運行聲和車輪碾過濕滑路麵的沙沙聲。
    張建軍就坐在拾穗兒的側前方,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給這個女孩足夠的時間平複心緒。
    然後,他微微側過頭,目光溫和而睿智地看向身邊這個剛剛經曆人生最劇烈轉折的女孩,伸手指向車窗之外那尚且被黎明前最後一絲昏暗籠罩的戈壁曠野。
    “拾穗兒同學,”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帶著一種長輩般的引導意味,“你看,這戈壁灘,在天快要亮的時候,是不是顯得特別黑?特別沉?仿佛所有的光線都被吸走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沉重。”
    拾穗兒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用力地點了點頭,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晶瑩的淚珠。
    的確,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濃重、最壓抑的,仿佛一隻巨大的墨色碗蓋,要將所有的希望和光芒都吞噬殆盡,這像極了她過去許多個感到無助和迷茫的時刻。
    “但是,你抬頭,看天上。”
    張建軍的聲音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昂,他抬手指向車窗外那無垠的天幕,動作堅定有力。
    拾穗兒依言抬起頭。夜雨初霽的天空,像一塊被仔細擦拭過的、深藍色的巨大絨布,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清澈得令人心醉。
    而在這片深邃的藍色之上,那條浩瀚璀璨的銀河,尚未完全隱去,依舊橫亙在天際,氣勢磅礴,宛如一條閃耀的光之河流。
    無數顆星星,大的如鑽石,小的如碎鑽,明亮的,暗淡的,密集地鑲嵌在那裏,閃爍著冰冷而純淨、永恒不變的光芒。
    那景象,真的像是傳說中哪位天神不小心打翻了一整罐亮晶晶的碎銀,洋洋灑灑,鋪滿了整個夜空,形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沉默而壯麗的美,足以讓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你看這些星星,”
    張建軍的聲音放緩了些,帶著一種曆經世事後的篤定和力量,“它們可能離我們很遠,它們的光可能很微弱,但是,你再仔細看。”
    他引導著拾穗兒的目光,“再黑的地方,再深的夜,隻要還有星子亮著,哪怕隻有一顆,堅持不懈地亮著,這片天地就有了光,就有了方向,就有了打破這看似無邊黑暗的希望和勇氣。”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拾穗兒那張還帶著淚痕、卻已然在星光照耀下透出某種驚人堅毅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地說道,仿佛每一個字都要敲進她的心裏:
    “而你,拾穗兒,你就是這戈壁灘裏,憑著自己的一股狠勁、一股不服輸的韌勁,硬生生從石頭縫裏憋出來的,最亮的那一顆星星。”
    這句話,像一道溫暖而強大的電流,瞬間貫穿了拾穗兒的全身。
    她猛地一震,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她再次凝眸望向窗外那漫天繁星,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深邃。
    銀河橫空,星輝熠熠,那些閃爍的光點,此刻在她眼中,不再遙遠和冰冷。
    它們多像奶奶在無數個寒冷的夜晚,就著那盞如豆的油燈為她縫補衣物時,戴在手指上那枚磨得光滑的銅頂針反射出的、細小而溫暖的光芒啊;又多像她無數次在深夜沙地上演算時,抬頭望見的、陪伴她孤獨奮鬥的點點星光啊!
    她的手,不自覺地伸向懷裏,觸摸到了那張硬質的、邊緣光滑的錄取通知書。
    指尖傳來的真實而堅硬的觸感,和她懷中練習冊的粗糙形成了鮮明對比,卻奇妙地讓她那顆因離別和巨變而飄泊不定、彷徨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這不是夢,這是她用手上每一個繭子、用無數個不眠之夜換來的通行證。
    她突然想起了那本幾乎被翻爛的、改變了她命運的舊雜誌,想起了雜誌上那幅描繪著明亮如晝的實驗室、整齊劃一的實驗器材和身穿挺拔軍裝、意氣風發的學生的插圖。
    曾經,那些亮著的燈,那些光潔的地板,那些堆滿書籍的書架,對她而言,是遙不可及的、隻存在於另一個完美世界的幻夢,是她隻能在沙土上模擬勾勒的海市蜃樓。
    而此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原來,那些曾經隻能讓她仰望、照亮別人人生的光芒,那些象征著一個完全不同世界的光亮,如今,她也能觸手可及了。
    她,即將成為那宏大光亮中的一部分,用自己的努力,去點亮屬於自己、也可能照亮他人的那片星空。
    當車隊終於徹底駛出戈壁灘的邊緣,沿著蜿蜒但平坦的公路,義無反顧地奔向遠方未知而廣闊的世界時,東方,第一縷真正意義上的、金紅色的晨曦,如同神話中斬開混沌的利劍般,劈開了最後一絲頑固的黑暗,毫無保留地、慷慨地灑滿了廣袤的大地。
    那光芒也透過潔淨的車窗,溫柔地籠罩在拾穗兒的臉上、身上。
    那光,溫暖而充滿希望,帶著新生的力量,將她略顯蒼白的小臉映照得熠熠生輝,連她額前那些細小的絨毛都仿佛被染成了金色。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以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強烈而美好的光明,但她的目光卻堅定地、充滿渴望地投向遠方——投向那被初升朝陽染成一片金黃色的、起伏的地平線。
    在那裏,有她從未親眼見過、隻在書本和想象中出現過的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
    有窗明幾淨、書香四溢、寬敞得能容納無數夢想的教室;
    有浩如煙海、任她這顆饑渴的心靈自由遨遊的知識殿堂;
    有一個她隻在最奢侈的夢境中,才敢悄悄窺見過一眼的、嶄新、精彩、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
    那世界的輪廓,在晨光中漸漸清晰,向她發出無聲而強大的召喚。
    車輪滾滾,載著她,也載著金川村的希望,駛向那個未來。
    但她知道,無論這車輪將她帶往多遠的地方,無論前方的道路是平坦寬闊還是布滿荊棘,身後這片誕生了她、用風沙磨礪了她、也最終用其特有的方式成就了她的戈壁灘,將永遠是她生命的起點,是她精神的根脈,是她靈魂深處無法抹去的底色。
    而奶奶阿古拉那深沉如戈壁大地、溫暖如冬日旭日的愛,早已化作她血脈中永恒流淌的力量和信仰,必將支撐著她,在每一個陌生的黑夜裏,都能精準地找到屬於自己的那顆最亮的星,循著那星光指引的方向,勇敢前行,乘風破浪,永不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