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護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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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再次灑向金川村,金色的光線穿透薄薄的晨霧,卻沒能驅散打穀場上彌漫的離緒。
臨時駐地旁,兩撥告別的身影,讓這片本該喧鬧的護田起點,多了幾分不舍與凝重。
陳陽的父母背著簡單的行李,腳步匆匆地找到兒子。
陳母眼圈早已泛紅,粗糙的手緊緊攥著陳陽的手,指腹摩挲著他掌心因握鐵鍬磨出的繭子,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哽咽:“陽陽,家裏突發急事,你奶奶病重,我們得立刻趕回去……你在打井隊那邊好好幹,聽張教授的話,千萬別逞強,渴了就喝水,累了就歇會兒,照顧好自己。”
陳父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沉穩,黝黑的臉上刻著歲月的風霜,他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力道厚重卻藏著不舍:“兒子,長大了,能扛事了。打井是護田的根本,是金川村的希望,你得把這事盯緊了,家裏的事有我和你媽,不用掛心。”
陳陽望著父母風塵仆仆的模樣,母親鬢角的白發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鼻尖一酸,強忍著眼眶裏的淚水,重重點頭:“爸,媽,你們放心!打井隊這邊有我,一定配合張教授把井打好,打出足夠的水來澆地!你們路上小心,代我給奶奶問好,告訴她我打完井就回去看她。”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拾穗兒,目光堅定:“穗兒,護田的事就拜托你了,等井水通了,咱們一起讓田地活過來!”拾穗兒用力點頭,聲音清亮:“你放心去,田這邊有我,有大家夥兒,保證守住咱們的根,不讓風沙多吞一寸田!”
不遠處,蘇曉、楊彤彤和陳靜正圍在拾穗兒身邊,三個姑娘眼眶都紅紅的。
蘇曉攥著拾穗兒的手,指節都有些發白,語氣滿是歉意:“穗兒姐,真對不住,學校臨時通知要搞教學評估,輔導員連夜打電話讓我們緊急回去……護田的事沒能陪你到底,沒能親眼看到草方格鋪起來,太遺憾了。”
楊彤彤從背包裏掏出兩本用牛皮紙包好的手冊,小心翼翼地遞到拾穗兒手中,聲音帶著哽咽:“這是我們連夜整理的《草方格固沙護田要點圖解》和《沙地耐旱作物種植初步指南》,把平時跟著馬大爺學的、查資料看到的,還有咱們一起巡田時發現的問題和解決辦法都記在上麵了,每個步驟都畫了圖,希望能幫你少走點彎路。”
陳靜跟著點頭,抹了把眼角的淚:“穗兒姐,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在學校等著金川村護田成功的消息,等田豐收了,我們一定回來幫忙!”
拾穗兒緊緊回握住她們的手,眼眶泛紅卻語氣堅定:“說什麽對不起,你們已經幫了大忙了!這些日子,你們跟著我們一起巡田、測土,教大家認耐旱植物,幫著記錄護田數據,還給咱們整理了這麽實用的手冊,我都記在心裏。路上小心,到學校記得給我報個平安,將來田地裏長出莊稼,我第一時間拍照片告訴你們,給你們寄去最飽滿的麥穗!”
張教授也走上前,拍了拍拾穗兒的肩膀,語氣鄭重:“拾穗兒,護田隊就交給你了,你有經驗、有擔當,大家夥兒都信服你。打井隊這邊有我和陳陽,我們盡快打出水來,咱們分工協作,一定能守住金川村的田地。”
簡單的告別後,拖拉機的轟鳴聲在空曠的打穀場上響起,載著陳陽的父母和三位同學漸漸遠去,揚起的塵土像一道灰色的幕布,遮住了他們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村口的沙丘後。
拾穗兒望著那個方向,久久沒有移開目光,隨後深吸一口氣,將不舍和牽掛壓在心底。
她轉過身,麵向身邊的護田隊員,身姿挺拔如田埂上的白楊樹。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褲腳卷起,露出被曬得黝黑的腳踝,紮著利落的馬尾,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臉上雖帶著些許疲憊,眼神卻格外堅定明亮。
“鄉親們!”
拾穗兒的聲音不算特別洪亮,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人雖走了,但護田的事不能停,也停不起!打井隊在那邊跟石頭、跟深度較勁,搶著給咱們送水;咱們得守住這頭,跟風沙較勁,不讓它們吞了咱們的田——不然井水來了,沒田可澆,一切都白搭!”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的臉,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正值壯年的漢子,有手腳麻利的婦女,還有幾個躍躍欲試的半大孩子。
“今天起,護田隊聽我調度,咱們分工協作:青壯勞力組成‘固沙組’,負責往田邊運穀秸稈、挖壓草溝、鋪草方格;婦女們結成‘整田組’,修整田埂、清除田間的沙礫和雜草;馬大爺、劉二爺幾位老把式,就當咱們的技術指導,在各區域巡查把關,有不懂的、拿不準的,大家都問他們。有沒有信心?”
“好!”隊員們齊聲應和,聲音在田埂上回蕩,震得旁邊的沙粒輕輕顫動。
拾穗兒沒有歇著,她先走到打穀場的角落,那裏堆放著村裏僅存的一些穀秸稈,都是去年秋收後特意留下來的,幹燥、堅韌,是鋪草方格的好材料。
但這些遠遠不夠,田邊的沙化帶綿延數裏,需要大量的秸稈。
“家裏還有穀秸稈的,麻煩大家回去扛過來,越多越好!”
拾穗兒對著人群喊道,“路遠的、力氣小的,就少扛點;年輕力壯的,多辛苦辛苦,咱們湊夠了材料,才能快點把沙障築起來!”
話音剛落,不少村民就轉身往家裏跑。金川村的人家住得分散,最遠的幾戶離田邊有三四裏地,而且都是坑坑窪窪的沙路,別說車了,連自行車都推不動,所有的穀秸稈都得靠肩膀扛。
拾穗兒也回了家,她家裏還堆著兩捆穀秸稈,是奶奶生前特意留的,說萬一哪天要護田能用得上。
她扛起一捆,沉甸甸的,足有三四十斤,壓在肩膀上,瞬間傳來一陣酸痛。
她咬了咬牙,用繩子把秸稈捆得更緊實些,扛在肩上,一步步往田邊走去。
沙鬆軟,深一腳淺一腳,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時多費幾分力氣,秸稈的邊緣硌著肩膀,火辣辣地疼,汗水很快順著額頭往下淌,模糊了視線。
走到半路,她看到馬大爺正扛著一捆秸稈,蹣跚地往前走。
馬大爺快七十了,背有點駝,秸稈壓在他肩上,讓他的腰彎得更厲害了,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用袖子抹一把臉上的汗。
“馬大爺,我來幫您!”拾穗兒趕緊跑過去,想把馬大爺肩上的秸稈接過來。馬大爺擺擺手,喘著氣說:“不用不用,穗兒娃,你自己扛著都夠累了,我還能動,這點活不算啥。”
他頓了頓,望著遠方的田地,“這田是咱們的根,多扛一根秸稈,就能多鋪一塊草方格,多攔一分沙,累點值。”
拾穗兒鼻子一酸,沒再堅持,隻是放慢腳步,陪著馬大爺一起走。
一路上,她看到不少村民都在往田邊扛秸稈,有的漢子扛著兩大捆,壓得肩膀都紅了,卻依舊大步流星;
有的婦女背著半捆,懷裏還抱著孩子,孩子手裏也攥著幾根細小的秸稈;
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學著大人的樣子,扛著一小捆,走幾步歇幾步,小臉憋得通紅,卻沒人喊累。
走在最前麵的是趙鐵柱,他是村裏最壯實的漢子,扛著三大捆秸稈,每走一段路,就把秸稈放在地上,揉揉肩膀,然後又重新扛起來。
“鐵柱哥,歇會兒再走!”拾穗兒喊道。趙鐵柱回過頭,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沒事,穗兒妹,我年輕,力氣大!早點把秸稈運過來,咱們就能早點開工!”
就這樣,村民們往返於家和田邊之間,一趟又一趟,肩膀被秸稈磨得通紅,有的甚至磨破了皮,滲出血絲,就用破布墊著,繼續扛。
太陽漸漸升高,氣溫越來越高,沙路被曬得滾燙,腳踩在上麵,隔著布鞋都能感覺到灼痛,每個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領口、袖口析出一層白花花的鹽漬,嘴唇也幹裂得厲害,卻沒人抱怨一句。
等所有村民都把家裏的穀秸稈扛到田邊,已經是中午了。
大家坐在田埂的樹蔭下,喝著限量分配的水,啃著幹硬的饃饃,短暫地休息。
拾穗兒看著堆成小山的穀秸稈,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她站起身,對大家說:“謝謝大家夥兒,這麽遠的路,這麽沉的秸稈,大家都辛苦了!吃完了飯,咱們先把秸稈剪整齊,然後就開始挖溝鋪草!”
下午,固沙工作正式開始。第一步是剪秸稈。
穀秸稈長短不一,有的太長,有的太短,鋪草方格需要長度均勻的秸稈,大概六十厘米左右最合適。
村民們圍成一圈,坐在沙地上,手裏拿著鐮刀,小心翼翼地把秸稈剪整齊。
拾穗兒也坐在中間,手裏的鐮刀上下翻飛,她的動作麻利,剪出來的秸稈長短一致,比不少漢子剪得都好。
“剪的時候注意點,別剪太短了,太短了埋在沙裏不穩固;也別太長了,太長了浪費材料,還不好鋪。”
她一邊剪,一邊提醒大家,“剪完的秸稈,都碼整齊,分堆放好,等會兒挖完溝,直接就能用。”
秸稈剪好後,就到了最費力的環節——挖壓草溝。
草方格的規格是一米見方,需要先在沙地上畫出方格,然後沿著線條挖溝,溝寬十五厘米左右,深度二十厘米。看似簡單的活,在流沙地裏卻難如登天。
拾穗兒帶著固沙組的隊員們,先在沙化最嚴重的東田邊開始。
這裏的沙丘離田地不足百米,風一吹,流沙就往田地裏灌。
她先用鐵鍬在沙地上畫出一米見方的方格,線條筆直,密密麻麻地鋪滿了田邊的沙地。
然後,她拿起鐵鍬,對準一條線,用力往下挖。
流沙鬆軟,一鐵鍬下去,能挖起滿滿一鍬沙,但剛把沙扔到旁邊,旁邊的沙就又滑進溝裏,把剛挖的溝填了一半。
“大家挖的時候,挖完一段就趕緊鋪草,別等沙子滑下來!”
拾穗兒喊道,“溝要挖得直、挖得勻,深度不夠的話,秸稈埋不牢,風一吹就倒!”
她跪在沙地上,身體前傾,用鐵鍬一點點挖,挖一下,就用腳把溝壁踩實,防止流沙滑落。
沙子滾燙,燙得她膝蓋生疼,手心也被鐵鍬柄磨得發紅,汗水滴在沙地上,瞬間就沒了蹤影。
有好幾次,她剛挖完半條溝,一陣風刮來,流沙就把溝填了大半,她隻能重新挖。
“別急,慢慢來,咱們挖一點是一點,總能把溝挖好。”拾穗兒安慰著身邊有些急躁的趙鐵柱。
趙鐵柱正憋著火,他挖了半天,一條完整的溝都沒挖成,流沙像跟他作對似的,剛挖好就填上。
“這破沙子,真氣人!”
他嘟囔著,手裏的鐵鍬卻沒停。
拾穗兒走過去,教他:“挖的時候,鐵鍬要斜著插進去,別直上直下,這樣能把溝壁挖得陡一點,沙子不容易滑下來。挖出來的沙,要往遠處扔,別堆在溝旁邊。”
她一邊說,一邊示範,趙鐵柱跟著學,果然好了不少。
馬大爺也在一旁指導:“這流沙地,就得‘快挖、快鋪、快埋’,不能耽誤。溝挖好後,趕緊把秸稈鋪進去,然後用沙子把秸稈的下半部分埋住,踩實,這樣才能固定住。”
他蹲下身,拿起一把秸稈,鋪進拾穗兒剛挖好的溝裏,然後用鐵鍬鏟起旁邊的沙,一點點填進溝裏,用腳用力踩實,“你們看,這樣埋好,風再大也吹不動。”
拾穗兒學著馬大爺的樣子,把剪整齊的秸稈鋪進溝裏,秸稈要鋪得密實,不能留縫隙,不然風沙會從縫隙裏鑽進來。
鋪好後,她用鐵鍬鏟起沙子,填在秸稈的根部,然後用腳踩實,踩的時候要均勻,不能隻踩一邊,不然秸稈會歪。
太陽越來越烈,像一個巨大的火球,炙烤著大地,氣溫飆升到四十攝氏度,沙礫燙得能烙人。
隊員們的臉上都被曬得通紅,嘴唇幹裂得滲出血絲,有的人手上磨起了水泡,水泡破了,沾到沙子,鑽心地疼,卻沒人停下手中的活。
婦女們組成的“整田組”也沒閑著,她們蹲在田地裏,用小鋤頭把田埂上的沙礫刨掉,把龜裂的土塊敲碎,把田埂修整得厚實、平整。
王嬸的手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她用針把水泡挑破,擠出水,抹上一點清涼油,又繼續幹活:“田埂修結實了,將來澆水才不會跑水,不能因為這點小傷耽誤事。”
有個年輕媳婦叫春杏,剛嫁過來沒多久,第一次幹這麽重的活,扛了兩趟秸稈就已經累得不行,挖溝的時候更是沒力氣,挖了幾下就氣喘籲籲,臉色發白,手腳發軟。
她坐在沙地上,看著大家都在埋頭苦幹,自己卻跟不上,眼裏滿是愧疚。
拾穗兒看到了,走過去,遞給他一壺水,坐在她身邊,輕聲說:“春杏,累了就歇會兒,別急。
我知道這活苦,這沙地裏幹活,比在地裏種地累十倍不止,但你看這片田,是咱們祖輩傳下來的,要是被風沙吞了,將來咱們的娃就沒地種、沒飯吃了。”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田地,“你看那片田,去年還能收點小麥,今年風沙已經吞了邊上半畝地了,再不加緊固沙,明年可能就全沒了。”
春杏看著拾穗兒布滿汗水和沙塵的臉,看著她肩膀上被秸稈硌出的紅印,又望向正在一點點成型的沙障,咬了咬牙,抹了把臉上的汗:“穗兒姐,我不累了,我跟你幹!你一個女的都能扛這麽重的秸稈、挖這麽深的溝,我也能!”
她站起身,拿起鐵鍬,重新加入了挖溝的隊伍,雖然動作還是有些笨拙,但每一下都很用力。
拾穗兒笑了笑,也跟著起身,繼續在各區域來回調度。
她一會兒跑到固沙組,查看溝挖得深不深、秸稈鋪得勻不勻;一會兒跑到整田組,看看田埂修整得怎麽樣;
一會兒又給大家遞水、擦汗,嗓子喊得有些沙啞,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她的手上磨出了新的繭子,臉被曬得黝黑,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沙地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濕痕,又很快被曬幹。
孩子們也沒閑著,他們挎著小竹籃,蹦蹦跳跳地給大人們遞秸稈、撿碎石,時不時還會幫著踩實剛鋪好的草方格。
八歲的小石頭跑到拾穗兒身邊,舉著滿籃子的碎石:“穗兒姐,我撿了好多石頭,能幫你修田埂!”
拾穗兒摸了摸他的頭,眼裏滿是暖意:“小石頭真能幹,有你幫忙,咱們的田埂能修得更牢!”小石頭受到鼓勵,跑得更歡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把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一天下來,大家累得筋疲力盡,胳膊酸痛得抬不起來,肩膀火辣辣地疼,每個人都像從沙堆裏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是沙。
但看著田邊那一小片鋪好的草方格,縱橫交錯,像一張小小的網,把流沙牢牢鎖住,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今天辛苦了,大家都回家歇歇吧,明天咱們接著幹!”
拾穗兒對大家說。村民們陸續散去,有的互相攙扶著,有的扛著工具,腳步沉重卻透著滿足。
拾穗兒沒有走,她蹲在鋪好的草方格前,輕輕撫摸著那些幹燥的穀秸稈,它們雖然不起眼,卻承載著全村人的希望。
馬大爺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歎了口氣:“穗兒娃,今天大家都累壞了,這流沙地裏鋪草方格,一天也鋪不了幾分地,難啊。”
拾穗兒點點頭,她知道馬大爺說的是實話,今天一整天,幾十個人忙活下來,才鋪了不到半畝地,而需要固沙的區域有幾十畝,不知道要忙活多少天才能完成。
但她沒有灰心,眼神依舊堅定:“馬大爺,難是難,但咱們不能放棄。
哪怕一天隻鋪一分地,日積月累,總能把沙障鋪起來。打井隊那邊也不容易,咱們多堅持一天,就多一分希望,等井水來了,咱們的辛苦就都值了。”
馬大爺看著拾穗兒年輕卻堅毅的臉龐,欣慰地點點頭:“好樣的,穗兒娃,你比我們這些老頭子還有韌勁。有你帶著,大家夥兒都能堅持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裏,護田隊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工作:扛秸稈、剪秸稈、挖溝、鋪草、埋沙。
村民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扛著秸稈往田邊趕,天黑了才回家,日複一日,肩膀被磨得越來越粗糙,有的甚至結了厚厚的繭子,但沒人叫苦,沒人退縮。
拾穗兒始終和大家一起幹活,她扛的秸稈不比漢子們少,挖的溝不比別人淺,手上的繭子一層疊一層。
有一次,她扛著秸稈往田邊跑,不小心腳下一滑,摔在沙地上,秸稈壓在身上,肩膀一陣劇痛,半天沒爬起來。
村民們趕緊跑過去,把她扶起來,想讓她回去休息。
“我沒事,一點小傷,不礙事。”拾穗兒揉了揉肩膀,咬著牙,重新扛起秸稈,“咱們得抓緊時間,風沙可不等人。”
她的堅持和付出,大家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原本有些抱怨、有些退縮的人,看到拾穗兒一個女娃都這麽拚命,也都打消了念頭,跟著一起埋頭苦幹。
“穗兒姐都這麽拚,咱們還有啥好說的,多幹點活,早點把沙障鋪起來!”趙鐵柱的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有一天,刮起了小風,雖然不大,但還是把剛挖好的幾條溝填了不少。
大家看著好不容易挖好的溝被流沙填滿,都有些沮喪。
拾穗兒拍了拍手,對大家說:“沒事,風停了咱們再挖!風沙越凶,越說明咱們的固沙工作沒白做,隻要咱們把草方格鋪起來,總有一天能把風沙治住!”
她拿起鐵鍬,率先走到被填滿的溝邊,重新挖了起來。
大家看著她的背影,也都拿起工具,跟著一起挖。
日子一天天過去,田邊的草方格越來越多,像一張巨大的金色棋盤,牢牢地鋪在沙地上,把流動的黃沙一點點鎖住。
雖然每天隻能鋪很小的一塊,但積少成多,原本裸露的沙化帶,漸漸被草方格覆蓋。
這天傍晚,一陣風吹過,以往早已是黃沙漫天、田邊土粒飛揚的景象,如今卻大不相同。
風穿過草方格,速度明顯減緩,田邊的沙麵不再隨風起舞,而是乖乖地停留在草方格內,隻有少量細小的沙粒順著草縫滑落,很快就被攔住。
隊員們站在田埂上,看著眼前的成果,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眼裏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馬大爺走到拾穗兒身邊,看著被守護得穩穩當當的田地,看著那一片連綿的草方格沙障,欣慰地說:“穗兒娃,好樣的!這田被你守得結結實實,老輩人要是看到了,肯定高興。
你看,這草方格真管用,風沙真的進不來了!”
拾穗兒望著遠方正在施工的井架,那裏傳來人們的喊號子的聲音,想必打井隊也在緊鑼密鼓地工作。她的眼裏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馬大爺,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沒有大家夥兒的付出,單憑我一個人,啥也幹不成。等打井隊那邊傳來好消息,井水順著渠流進田裏,咱們種上莊稼,這片田就真的活過來了,咱們金川村,也就能守住了。”
夕陽的餘暉灑在田地上,給草方格沙障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也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
拾穗兒站在田埂中央,望著這片被精心守護的沃土,望著身邊疲憊卻堅定的村民們,心中充滿了堅定的信念——她一定會帶著大家,守住祖輩留下的田地,讓金川村的沃土重新煥發生機,不辜負離開的人,也不辜負每一個為護田付出的人。
而那口即將打出的井水,將和這片草方格一起,澆灌出屬於金川村的希望。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