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也許是他自己想不開,自己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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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計是聽到消息,知道章恒已經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刑偵三中隊。
    辦公室裏尚未完全平複的暗流,被一陣急促尖銳的電話鈴聲驟然打破。
    那鈴聲仿佛帶著某種不祥的預兆,刺破了表麵恢複的平靜。
    章恒目光微凝,伸手拿起聽筒,聲音沉穩如常:“你好,刑偵三中隊。”
    電話那頭,傳來葉青山帶著幾分刻意壓製的威嚴、又難掩一絲不滿的聲音,透過聽筒,帶著電流的微噪,清晰地敲打在章恒的耳膜上:“章恒,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啪。”
    電話被幹脆利落地掛斷,隻剩下忙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章恒放下聽筒,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峭弧度。
    他心中明鏡似的——多半是許忠義那兩記耳光的事情發酵了。
    那老小子動作倒快,這麽快就捂著臉跑去告禦狀了,也好,正好探探這位葉局長的底。
    他整理了一下本就筆挺的警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在周康、鄧飛亮等人隱含擔憂和詢問的目光中,步伐穩健地走出了辦公室。
    “咚、咚、咚。”
    指節叩擊在局長辦公室虛掩的實木門板上,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
    “進來!”裏麵傳來葉青山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章恒推門而入。
    辦公室內光線充足,寬大的辦公桌後,葉青山深陷在皮質高背椅裏,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臉色沉肅,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走進來的章恒身上,帶著審視的壓力。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張力,仿佛繃緊的弓弦。
    “葉局,您找我。”章恒站定,身姿挺拔,聲音不卑不亢,平靜地對上那道目光。
    葉青山沒有立刻說話,沉默在室內蔓延,這是一種慣用的施壓手段。
    他的目光在章恒臉上足足停留了七八秒,仿佛要穿透表皮,看清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章恒,知道我為什麽找你過來嗎?”
    “不知道,葉局,您找我什麽事?”章恒依舊穩如磐石,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慌亂與緊張,仿佛真的對即將到來的風暴一無所知。
    葉青山身體微微前傾,加重了語氣:“許忠義剛才來了我這裏,兩邊臉頰又青又腫,像個豬頭!他和我說,這是你打的!”
    他頓了頓,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語重心長中帶著批評,“章恒啊,你要注意影響!雖然許忠義現在下去了,隻是普通民警,但人家畢竟是前輩,在公安係統幹了二三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於這樣的老同誌,我們必須要有足夠的尊敬,這是起碼的規矩和……”
    “葉局,”章恒直接打斷了葉青山尚未說完的“教誨”,聲音清晰而響亮,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我有一點不明白,他被抽了耳光,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這一下反擊出乎意料!
    葉青山明顯愣了一下,瞳孔有瞬間的收縮。
    他萬萬沒想到,章恒竟然會采用全盤否認的策略,而且否認得如此幹脆,如此理直氣壯!這完全打亂了他預設的批評教育節奏。
    回過神來,葉青山眉頭緊鎖,語氣加重,帶著逼問:“他臉上的耳光,不是你抽的?”
    “不是!”章恒的回答斬釘截鐵,臉不紅心不跳,目光坦然地迎視著葉青山,“葉局,我們是警察,凡事要講證據,他說是我抽的,那就請他拿出證據來,人證、物證、監控錄像都可以,總不能空口白牙,憑空誣陷吧?”
    這個老六!
    葉青山被這番話一下子頂到了牆角,幾乎下不來台。
    他感覺一股火氣直衝腦門,一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辦公室內的氣壓仿佛更低了。
    他努力深呼吸了一口,強壓下胸中的慍怒,盡量讓語氣保持平和,但其中的不滿已經難以掩飾:“那他被抽耳光,這總是事實吧!不是你,那會是誰?!”
    “葉局,這個我真不知道。”章恒語氣依舊平穩,他甚至還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拋出了一個讓葉青山幾乎吐血的可能性,“也許……是他自己抽的呢?苦肉計也說不定。”
    葉青山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心中幾乎在咆哮:尼瑪的!你自己會下這麽重的手抽自己耳光嗎?還抽得這麽對稱,這麽慘不忍睹!他許忠義又不是神經病!
    可他心裏也清楚,章恒說得沒錯,這事確實沒有直接證據。
    如果章恒咬死了不承認,就算他身為局長,也毫無辦法。
    總不能憑許忠義一麵之詞就給一個剛剛立下一等功的刑警中隊長定罪。
    “唉……”葉青山像是無可奈何般,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種息事寧人的疲憊,“行了行了,既然你說不是你,那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正常情況下,領導已經給了台階,一般都會應該如蒙大赦,趕緊順著台階下,悄悄鬆一口氣,然後迅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然而,章恒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非但沒有動,反而向前微微挪了半步,語氣鄭重地開口:“葉局,正好您在這裏,有一個情況,我覺得需要向您匯報一下。”
    葉青山正為剛才的事情憋著火,聞言沒好氣地重重道:“說!又是什麽事情!”
    章恒目光平靜,條理清晰地說道:“葉局,是這麽一回事,今天上午,紀檢監察室的趙喜忠趙主任突然找我談話,內容是關於我名下突然多出的一套房產和巨額存款,懷疑我存在嚴重的違紀問題。”
    他將上午在監察室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重點突出了自己早已按規定報備,以及對方在得知這一情況後的尷尬與偃旗息鼓。
    說完之後,他話鋒陡然一轉,目光銳利地看向葉青山,詢問道:“葉局,趙主任親自出麵,調查一位剛剛榮獲個人一等功的刑警中隊長,這麽大的事情,按程序,您……應該事先知情吧?”
    葉青山心中猛地一凜。
    他當然知道!事前胡誌康確實和他通過氣,他也默許了。
    但他絕不能承認!這種默許,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
    他的眼神有瞬間的閃爍和回避,雖然極其短暫,但還是被緊緊盯著他的章恒捕捉到了。
    葉青山端起桌上的茶杯,借著喝水的動作掩飾了一下瞬間的尷尬,然後放下杯子,用一種略顯生硬的語氣回答道:“這事情……我不知道,胡副局長和趙主任沒有向我匯報過。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確實做得過分了一點!對一個剛剛立功的同誌搞這種突然襲擊,確實欠考慮!”
    嗬嗬,裝,繼續裝!
    章恒心中冷笑更甚,仿佛有一塊寒冰在胸腔裏凝結。
    尼瑪的,真把老子當傻子糊弄呢?
    沒有你這位大局長的默許,他胡誌康和趙喜忠敢對一個風頭正勁、剛立大功的人搞這種小動作?真當一等功的獎章是紙糊的嗎?
    此刻,章恒對葉青山這個人看得更加透徹了。
    說得好聽點,這叫為人圓滑,懂得平衡;說得不好聽,這就是典型的官場油子,想要左右逢源,既想維持他愛惜羽毛、公正廉明的形象,暗中默許甚至縱容對手下黑手,事後再出來充當和事佬,既想讓章恒覺得他是在維護自己,又要維持和許忠義、胡誌康那幫人的關係,兩頭不得罪。
    嗬嗬,打得一手好算盤! 章恒在心中再次發出無聲的嘲諷。
    葉青山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章恒看了個底掉,他還以為自己這番表演天衣無縫,既敲打了章恒,又撇清了自己的責任。
    見章恒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壓下心頭的不快,詢問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章恒深深地看了葉青山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偽裝。
    然後,他不再多言,幹脆利落地轉身:“沒事了,葉局,我先去工作了。”
    看著章恒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關閉的門後,葉青山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
    這個章恒,比他想象的要難纏得多,不僅身手膽色過人,心思也如此縝密,反應更是犀利,以後……恐怕會更不省心啊。
    不過,這樣的人,隻要他不太過問,能不得罪,還是盡量不要得罪為好。葉請山在心中這麽想道。
    許忠義被抽耳光這件事,在葉青山“到此為止”的定調下,表麵上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局裏那一眾等著看後續發展的吃瓜群眾,見雷聲大雨點小,最終竟然不了了之,議論的熱度也漸漸平息下來,很少有人再公開提及。
    但經此一事,鄧飛亮、周康等年輕刑警,對章恒的佩服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幾乎到了五體投地的地步。
    他們心裏門兒清——恒哥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為,那事就是他幹的!
    這才是最牛批的地方!明明就是你抽了許忠義大耳刮子,結果領導找你談話,你愣是屁事沒有,全身而退,反而讓告狀的人吃了個啞巴虧!
    “厲害,太厲害了!不愧是我恒哥!”周康私下裏對鄧飛亮感歎,眼神裏充滿了崇拜,“有實力,有膽量,還有謀略!跟著這樣的頭兒幹,帶勁!”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沒什麽大案要案,基本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治安小事和鄰裏糾紛,基本都是治安大隊的事情,刑偵三中隊的日子過得相對輕鬆平淡。
    然而,這種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眾無所事事的“吃瓜群眾”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熱議話題,辦公室裏又開始眉飛色舞,議論的中心聚焦在了即將上任的新市委書記身上。
    章恒也聽說了這個消息——新任白雲市委書記明天正式上任。
    關於這位新書記的背景傳聞,早已在機關內部不脛而走。
    新書記名叫高長河,聽說非常年輕,才四十二歲,有著深厚的京城背景,此次是直接從中央某部委空降下來的。
    他也將成為江南省最年輕的省委常委——白雲市作為省內的第二大經濟重鎮,市委書記高配由省委常委兼任是慣例,這次也不例外。
    新書記明天正式走馬上任,章恒和隊裏的同事們也接到了相關任務:配合交警部門,在核心路段進行巡邏,並協助執行臨時性的交通管製措施,確保上任車隊通行順暢。
    一位省委常委級別的封疆大吏上任,陣仗自然不會小。
    據內部消息,屆時將由省委常委、組織部長親自陪同前來,前呼後擁,車隊規模必然不小。
    局裏已經開了專項部署會,章恒等人領到的任務是在市委市政府附近的核心路段巡邏,維持秩序,配合交警進行必要的交通疏導和臨時管製。
    上午十點許,陽光正好。
    章恒站在指定的巡邏崗位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環境。
    遠遠地,便看到一支氣勢不凡的車隊正勻速駛來。
    打頭的是兩輛閃爍著警燈的開道警車,莊重威嚴,後麵跟著一長溜黑色的奧迪轎車,在陽光下泛著沉穩的光澤。
    車隊中間,還夾雜著幾輛體型較大的考斯特中巴車,那通常是重要領導乘坐的車輛。
    長長的車隊保持著一致的隊形和速度,無聲地彰顯著權力與秩序。
    街道早已被提前清理過,顯得異常整潔和空曠。
    周圍的同行交警們神情肅穆,全神貫注地保障著車隊的通行。
    章恒的目光也下意識地跟隨著這支代表著白雲市最高權力更迭的車隊移動。
    出於職業性的觀察本能,也帶著一絲普通人都會有的好奇,他試圖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看一眼那位傳說中的、年僅四十二歲的省委常委,新任市委書記的模樣。
    他的視力極佳,遠超常人,加之那種經過千錘百煉、對細節捕捉近乎本能的敏銳感知,還真讓他捕捉到了關鍵瞬間——就在中間那輛奧迪轎車經過他前方不遠時,車窗玻璃雖然貼了膜,但在某個角度和光線下,他還是大致看清了後排座位上的人影。
    那是一位看起來四十歲出頭的男子,穿著深色西裝,白襯衫,係著領帶,坐姿挺拔。
    側臉線條清晰,鼻梁高挺,雖然看不太清具體五官,但整體感覺非常年輕,精神飽滿,氣質沉穩,可以想象其年輕時必定相貌不俗,堪稱英俊。
    他正微微側頭,似乎在聆聽身旁的人說話。
    坐在他旁邊的那位,同樣是一副標準的領導模樣,年紀看上去要大得多,估計得有五十好幾歲,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嚴肅,應該就是陪同前來的省委組織部長。
    然而,就在這一瞥之間,章恒心中猛地一動,升起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咦!
    他不由自主地在心裏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因為就在那一瞬間,他強烈地感覺到,這位新任市委書記高長河的側臉輪廓、眉眼間的神態,甚至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竟然和他的老婆蘇汐,有著某種驚人的、微妙的神似!
    這種感覺來得突兀而強烈,讓他一時間有些怔住了。是錯覺嗎?還是……
    車隊並未因任何人的思緒而停留,依舊保持著威嚴的速度,緩緩駛過路口,朝著市委大院的方向遠去,隻留下陽光下細微的揚塵和章恒心中驟然升起的、巨大的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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