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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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慵懶地睜開眼,伸手摸了摸旁邊,發現床鋪另一側已經空了,那位收留他的女技師不知何時已經出門,或許是去買菜,或許是去上班,他並不在意。
    回想起昨晚用金錢輕易打開的局麵,以及這處看似隱蔽的藏身之所,他的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滿意而輕鬆的笑意。
    在他看來,警方此刻應該還在為失去他的蹤跡而焦頭爛額,絕不會想到他會藏在這種地方。
    他慢悠悠地起身,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洗漱,看著鏡中自己恢複了“本來麵目”的臉,心中那份“無人識君”的自信又增加了幾分。
    他決定出門去找個地方吃早餐,先填飽咕咕叫的肚子,然後再慢慢籌劃下一步的行動——如何找到蔣明安,完成他潛回白雲市的最終目的。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他沉睡的這幾個小時裏,他那張自以為安全的“真麵目”,已經如同病毒般擴散到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他更不知道,一場針對他的、規模空前的搜捕行動,已經全麵展開。
    他平靜地推開那扇出租屋的房門,一步踏出,準備去吃早餐,先填飽肚子。
    許樹明此刻對那張正悄然收緊的天羅地網仍舊一無所知。
    時間已近上午十點半,陽光變得有些刺眼。
    許樹明收拾妥當,準備出門。
    盡管內心因找到暫時的藏身之所而略有鬆懈,臉上帶著一絲難得的輕鬆,但多年刀頭舔血、東躲西藏養成的近乎本能的謹慎,讓他並沒有得意忘形。
    他順手從出租屋門後掛鉤上取下一頂半舊的藍色棒球帽戴在頭上,帽簷壓得較低,又換了一件與昨日不同顏色和款式的夾克外套,這才拉開門,閃身融入城中村嘈雜而充滿生活氣息的街巷。
    出了出租屋,其實走不到百米就有好幾家冒著熱氣的早餐店和流動攤販,空氣中彌漫著油炸食物和豆漿的香氣。
    但許樹明異常小心,他刻意避開了這些近在眼前的選擇,低著頭,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裏,不緊不慢地走了十幾分鍾,幾乎快要走出這片迷宮般的城中村區域,才在一條相對寬敞、人流也更複雜的街道邊,找了一家看起來幹淨些、客人不少的早餐店。
    他在靠裏側一個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點了一碗粥,幾個包子,開始慢慢地吃起來,目光卻不時警覺地掃過店門外和店內的其他食客。
    剛吃了沒幾口,旁邊不遠處一桌客人的高聲談論,就斷斷續續地飄進了他的耳朵。
    起初他並未在意,市井閑談而已。但很快,幾個關鍵詞像冰錐一樣刺入他的耳膜。
    “懸賞十萬”、“許樹明”、“危險”、“殺了警察的老婆孩子”……
    許樹明心中猛地一沉,拿著筷子的手瞬間僵硬!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暴露了?!
    這是他大腦的第一反應。他們談論的……難道是我?!這怎麽可能?!
    他不敢有絲毫遲疑,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立刻將原本就戴著的棒球帽簷又往下拉了拉,幾乎遮住眉眼。
    桌上的早餐再也無心下咽,他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猛地站起身,低著頭,急匆匆地就往店外走。
    “唉!那位先生!你還沒付錢呢!”身後傳來早餐店老板帶著疑惑和不滿的喊聲。
    許樹明對此充耳不聞,此刻別說幾塊錢的早餐費,就是身後有金山銀山他也不會回頭。
    他加快腳步,幾乎是半小跑起來,沿著來時的路,心急如焚地朝著城中村的那間出租屋趕去。
    他的黑色背包,裏麵裝著他的“家當”和保命的武器——那把上了膛的手槍和幾個壓滿子彈的彈夾,還留在那裏!那是他最後的依仗!
    為了爭取時間,他選擇了一條更近的小巷。就在他匆匆穿過巷口,即將拐入另一條窄路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一個社區宣傳欄前,稀稀拉拉地圍了幾個人,正對著上麵張貼的東西指指點點。
    許樹明下意識地張望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他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雖然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宣傳欄上貼著的,正是一份醒目的《懸賞通告》!
    而通告旁邊,赫然張貼著好幾張放大複印的素描畫像!
    那畫像……那畫像畫得實在太逼真了!
    那張臉,那眼神中的陰狠與冷漠,甚至連眉骨處一道細微的疤痕都清晰可見!簡直和他本人一模一樣!
    “尼瑪的!這怎麽可能!!!”
    許樹明內心在瘋狂咆哮,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十年了!
    他的容貌早已因歲月和境遇改變了許多,白雲市警方怎麽可能擁有他如此精準、如同照片般的當前畫像?!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雖然想破頭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殘酷的現實就擺在眼前。
    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極度危險的境地!白雲市警方顯然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正在全城範圍內懸賞搜捕他!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髒。
    他不再有任何猶豫,幾乎是憑借著求生本能,用更快的速度,像一道幽靈般閃入城中村錯綜複雜的小巷深處,朝著那間出租屋亡命奔去。
    氣喘籲籲地撞開出租屋那扇薄薄的木門,他反手將門栓插上,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息,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他一眼就看到了扔在角落椅子上的那個黑色背包。
    撲過去,一把抓過來,迅速拉開拉鏈檢查——手槍冰涼堅硬的觸感傳來,彈夾也一個不少。
    拿到這些保命的東西,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最後掃了一眼這個本以為能藏身片刻的“安全窩”,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拉開門,閃身而出,並將房門輕輕帶上。
    這一次,他選擇了與來時完全相反的方向,哪裏人煙稀少,哪裏巷道偏僻,他就往哪裏鑽,像一隻受驚的老鼠,拚命想要鑽進更深、更暗的地縫裏去。
    然而,警方的反應速度遠超他的想象。
    當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一處通往主路的巷口,正準備探頭觀察外麵情況時,瞳孔驟然收縮——巷口外的路邊,赫然停著一輛藍白塗裝的警車,車頂紅藍警燈無聲卻刺眼地旋轉著!
    幾名穿著警服或反光背心的警察,正攔下過往的行人和車輛,進行著嚴格的盤查!
    許樹明嚇得魂飛魄散,立刻縮回頭,心髒幾乎驟停。
    他死死壓低帽簷,幾乎將整張臉埋進衣領裏,轉身就朝著巷子深處踉蹌跑去,腳步慌亂,隻想離那些警察越遠越好。
    幾乎就在許樹明如驚弓之鳥般逃離盤查點的同時,青陽區分局的報警電話響了起來。
    打電話的是一名聲音帶著顫抖和一絲……興奮的年輕女子。
    她聲稱,自己昨天半夜帶了一個陌生男人回她在城中村的出租房過夜,今天上午外出,看到懸賞通告之後,越看越覺得那個男人很像現在滿大街貼著的懸賞通告上的許樹明。
    在電話最後,她還不忘怯生生地問了一句:“警察同誌,我……我這樣算不算提供了有效線索?那十萬塊錢的獎勵……能給我嗎?”
    獎勵的事情自然有待核實,但這條線索本身的價值毋庸置疑!
    接到匯報後,副局長胡誌華高度重視,親自帶隊,調集了數輛警車,二十餘名荷槍實彈的警察,風馳電掣般撲向那處位於城中村的出租屋。
    警察們行動迅捷而謹慎,悄無聲息地將那棟低矮的自建樓包圍,然後小心翼翼地突入了那間目標出租屋……
    而此刻的章恒,並沒有出現在抓捕一線,他正身處紅旗路派出所。
    他的判斷與胡誌華的緊急行動形成了某種分工。
    在懸賞通告發出,素描畫像遍布全城,各路口設卡嚴查之後,許樹明隻要還在市內,很快就會發現這些變化。
    那麽,這個狡猾、凶狠且自負的亡命之徒,接下來會怎麽做呢?
    是聞風喪膽,立刻想方設法逃離白雲市嗎?
    章恒認為,不會。
    像許樹明那樣心智扭曲、犯下滔天罪行並成功潛逃十年的人,其內心是極度狂妄和偏執的,甚至可能對警方帶著一種蔑視,認為眼前的陣仗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虛張聲勢。
    他既然甘冒奇險潛回國內,目標直指當年的辦案民警蔣明安,要為弟弟報仇,那麽在目的達成之前,以他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放棄,更不會被嚇跑。
    所以,章恒推斷,許樹明在發現自己行蹤暴露、全城搜捕之後,不但不會立刻逃跑,反而極有可能狗急跳牆,將原定的報複計劃提前!
    他會抓住一切可能的時間窗口,搶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對蔣明安下手!
    既然如此,那麽最好的應對策略,就不是漫無目的地滿城搜捕,而是……守株待兔。
    於是,章恒幹脆來到了紅旗路派出所,靜靜地待在自己師父蔣明安的身邊。
    這裏,既是許樹明最可能出現的危險之地,也是章恒為他選定的……終結之地。
    此刻,師徒二人正在蔣明安那間陳設簡單的辦公室裏。
    陽光透過窗戶,在老舊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蔣明安正拿著一塊柔軟的綢布,神情專注,動作一絲不苟地擦拭著他那把保養得極好的製式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