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三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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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三年轉瞬即逝。
    在陳知禮、穆雲、方嚴知三人嘔心瀝血的治理下,餘杭府煥發出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機。
    政通人和,百業興旺,倉廩充實,百姓安居樂業。
    城內街市繁華井然,鄉間田疇阡陌縱橫,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雖近乎傳說,但治安之良好、風氣之淳樸,確已達到令人驚歎的程度。
    無論是士紳商賈還是平民百姓,提起陳知府、穆同知、方通判,無不交口稱讚,感念他們的恩德。
    餘杭,儼然已成為江南乃至整個大珩朝屈指可數的富庶安寧之地。
    而這三年,顧盼兒也未曾虛度。
    她的製藥之術愈發精湛,對藥性的理解和搭配連老爺子顧四彥都驚歎,尤其是一手藥膳調理的本事,更是名動江南。
    她的主要精力在製藥和培育上,再者礙於她知府夫人的身份,一般人根本不敢找上門來。
    但就算這樣,每個月總還有一些時間她在熬藥膳。
    隻為家人和真正需要的病患才親手調製。
    在她的帶領下,半夏、紫蘇等一批女醫迅速成長,不僅精通藥理,更在盼兒的主導下,秘密而執著地鑽研婦人產科醫術。
    她們利用動物反複練習縫合與手術技巧,盼兒更是憑借對藥理的深刻理解,不斷改良嚐試麻醉、止血、消炎的藥物。
    盡管外界依然固於禮教觀念,無人敢請她們施行手術,但內部已成功救治了兩例危急情況:一次是紫蘇產後突發血崩,盼兒果斷采取措施止血縫合,將其從鬼門關拉回;
    另一次是藥莊一名難產的婦人,情況危急之下,盼兒冒險施行了側切術,最終保得母子平安。
    這兩次成功的經驗,雖未對外宣揚,卻極大地增強了盼兒和整個女醫團隊的信心,也讓她們更加堅定了走下去的決心。
    此外,三年前陳知禮許下的承諾也已實現,府中所有到了年紀的護衛,包括有武在內,都已成家立業。
    所有成親的費用都是他們夫妻出,包括一對一個小院子。
    他們的妻子自然都是盼兒身邊得力又知根底的丫鬟和女醫,秉著肥水不流外人田。
    然而,就在這一片祥和之中,一樁離奇詭異的案件,如同平靜湖麵投入的一塊巨石,打破了安寧。
    這日,陳知禮正在府衙審閱春耕文書,錢塘縣令候承誌急匆匆趕來稟報,麵色驚惶:“大人,縣裏出了命案!是大善人王大有……他、他昨夜在書房中被燒死了!”
    陳知禮眉頭一蹙。
    王大有之名他亦有耳聞,是錢塘縣有名的絲綢商人,家資豐厚,且樂善好施,連續幾年都給慈幼堂捐贈大量錢物,納稅也從無拖欠,風評極佳。
    “火災?可曾查明起火原因?”陳知禮沉聲問。
    錢塘縣令臉上露出極其怪異的神色,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回大人,蹊蹺就蹊蹺在這裏!起火點似乎就在書房,火勢並不算特別大,很快被撲滅,但……但王員外他……全身幾乎都被燒焦了,麵目全非,慘不忍睹……可、可奇怪的是,他的一雙手,卻還算是完好無損!連手指上的板指都未損壞。”
    “什麽?”陳知禮聞言,猛地站起身,“全身燒焦,唯獨雙手完好?”
    這簡直聞所未聞!太過違背常理!
    “正是!”錢塘縣令擦著冷汗,“下官也覺得此事極其詭異,不敢擅專,特來稟報大人。王員外父母早已過世,家中有一妻一妾,嫡子已經十六歲,目前正在江南書院讀書,庶子尚幼。如今家裏亂成一團……”
    陳知禮麵色凝重起來。
    此事絕非簡單的意外火災!如此詭異的死亡狀態,極大可能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案!而且凶手手段極其高明且殘忍。
    他立刻下令:“穆雲,點齊人手,帶上仵作!方大人,你留守府衙。本官要親自去錢塘縣一趟!”
    他又讓有武回去告訴一下少夫人,這兩日不一定能回來了。
    在前往錢塘縣的馬車上,陳知禮閉目沉思。
    王大善人……捐款行善……詭異焚屍……這些線索在他腦中盤旋。
    他努力回憶前世,卻毫無記憶,仿佛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件案子。
    是因為前世此事被當作意外火災處理,未曾上報?還是因為他的重生改變了某些軌跡,使得這起隱藏的罪惡得以浮現?
    無論是哪種可能,陳知禮都知道,他麵對的是一個極其狡猾和危險的對手。
    這絕對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很大可能是為財。
    畢竟王大有生意做的不比二叔顧蘇合小,一年收入很是可觀,外麵甚至有人稱他王百萬,是個並不低調,也不算多張揚的人。
    陳知禮與穆雲帶著仵作、衙役一行,快馬加鞭抵達錢塘縣,徑直來到了王大有氣派的宅邸。
    高牆深院,雕梁畫棟,無不顯示著主人家境的殷實。
    然而,與這偌大家業形成對比的是,王家的人口卻相對簡單。
    王大有本人是獨子,年僅三十六歲,正是一個商人年富力強、大展拳腳之時。
    他妻妾不多,僅有一妻一妾。正妻章氏,是一位看起來十分溫婉柔和的婦人,得知丈夫慘死,早已哭得數次暈厥過去,臉色蒼白如紙,被丫鬟攙扶著才能勉強見禮。
    她言語間透露自己常年吃齋念佛,不是在家中設的小佛堂誦經,便是偶爾去城外的庵堂小住幾日,為家人祈福。
    她與王大有育有一子,如今已是秀才功名,正在江南書院準備今年的秋闈,聞聽家中噩耗已連夜趕回,此刻正強忍悲痛,協助處理父親後事,麵容憔悴,眼神卻帶著讀書人的沉靜與哀慟。
    妾室徐氏,年紀稍輕,容貌姣好,生有一個庶子,年僅三歲,此刻正怯生生地躲在乳母身後,不明白發生了何事。
    徐氏也是眼圈通紅,應對間帶著小心和惶恐。
    在錢塘縣令的陪同下,陳知禮和穆雲首先去查看了停放屍體的廂房。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王大有那具焦黑蜷縮、幾乎無法辨認的屍身時,眾人仍覺一股寒意襲來。
    仵作上前仔細查驗,確認死者確係生前被焚燒致死,呼吸道內有大量煙灰。
    而最為紮眼的,便是那雙與焦炭般軀體格格不入的手——皮膚完好,甚至還能看出些許養尊處優的細膩,連指甲都未曾損傷分毫!這景象無比詭異,挑戰著所有人的認知。
    隨後,眾人來到事發地點——書房。
    王大有的書房極為寬敞,堪比尋常人家的花廳,四壁書架林立,陳列著書籍古玩,顯示主人並非普通銅臭商人。
    火災主要集中在書房中央區域,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桌被燒得半毀,周圍的地毯、椅子也有過火痕跡,但火勢似乎並未過分蔓延,牆壁和書架大部分隻是被熏黑。
    “起火點應該就在書桌附近。”穆雲勘查後得出結論,“火勢看起來並不特別猛烈,否則整間書房乃至房屋都可能不保。”
    陳知禮凝視著那燒毀的書桌和地麵痕跡,眉頭緊鎖:“若人是被綁在椅子上焚燒,為何雙手能免受燎燒之苦?手上並無捆綁勒痕。若是隻綁了身子和腳……”
    他搖搖頭,自己也覺得說不通,那樣的話,垂落的雙手反而更易被火舌舔舐。
    兩人仔細檢查了現場,並未發現明顯的繩索殘留或強行捆綁的痕跡。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一種奇怪的、略帶甜膩的氣味。
    陳知禮分別傳訊了章氏和徐氏還有老管家。
    章氏泣不成聲,隻反複說自己前日便去了庵堂祈福,昨日傍晚才歸家,回來後因旅途疲憊早早歇下,並未去見丈夫。
    丫鬟仆婦均可作證。
    她言語間充滿了悲傷與難以置信,似乎完全無法接受丈夫遭此橫禍。
    徐氏則顯得更加驚慌,她聲稱自己昨晚一直在自己院中照顧年幼的孩子,未曾踏出院門半步,亦有丫鬟乳母作證。
    問及是否察覺王大有近日有何異常或與人結怨,兩人皆搖頭,隻說王大有忙於生意,待人寬和,樂善好施,從未聽說與誰有深仇大恨。
    詢問王家管家、仆役,得到的答案也大同小異:老爺是好人,生意順利,家庭和睦,並無仇家。
    昨夜並無訪客,老爺如常一個人在書房處理賬務,書房周圍也無人聽到異常呼救或打鬥聲。
    一切似乎都毫無破綻,卻又處處透著不合理。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在自家書房裏被燒成焦炭而無人察覺?又為何唯獨雙手奇跡般完好?
    陳知禮和穆雲站在一片狼藉的書房中,麵色無比凝重。這起案件,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和詭異得多。
    凶手的作案手法極其高明,幾乎未留下任何明顯線索。
    看似簡單的家庭結構,平靜的表麵之下,是否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流?
    “絕非意外,定是他殺!”穆雲斬釘截鐵。
    “而且是一個極其狡猾、深諳某種我們尚未知曉的手段的凶手。”陳知禮補充道,目光再次落在那雙詭異完好的手上,“突破口,或許就在這雙手,這火為何隻燒了特定區域,絕對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