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離別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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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色澄澈,微風和煦。
    明家那素來清靜的宅院,難得地熱鬧了起來。
    陳知禮與盼兒一家四口一早便到了,帶了一堆拜師禮所需的諸項物品。
    不多時,顧家老少也在顧四彥的帶領下來到,顧蘇沐、顧蘇合兄弟皆是一身鄭重卻不失風雅的常服。
    鍾氏和王氏帶著宇宸兩口子、宇瀚兩口子,也都盛裝出行。
    緊接著,穆雲和方嚴知也相繼而至,他們二人今日是來參加拜師禮的。
    明山長的大兒子明溪照夫婦,昨日下午就從書院趕回,恭敬地候在門前迎客。
    今日來的還有明山長的幾位好友,這些好友都是餘杭鼎鼎有名的學者文士。
    院內,香案早已設好,紅氈鋪地,顯得格外莊重。
    辰時正,吉時已到。
    拜師禮正式開始。
    陳鈞和顧瑞兩個小家夥,今日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青衿學袍,小臉繃得緊緊的,顯得既緊張又興奮。
    在顧四彥的主持下,兩個孩子先是淨手,而後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團之上,向端坐於上位的明山長行三叩首大禮。
    “弟子陳鈞(顧瑞),今日拜於明師門下,謹遵師訓,刻苦向學,修身立德,不負師恩!”
    童聲清朗,誓言錚錚。
    明山長身著深色長袍,麵容肅穆,眼中卻含著欣慰與慈愛。
    他受了全禮,而後起身,將兩個孩子一一扶起,又贈予他們早已備好的戒尺與毛筆,寓意嚴苛督促與書寫前程,諄諄教誨了幾句“業精於勤荒於嬉”的道理。
    禮成。
    院內觀禮的眾人皆露出笑容。
    雖依明山長的意思,並未大肆聲張,隻擺了幾桌席麵,但席間皆是至交親朋,氣氛反而更加溫馨融洽。
    杯盞交錯間,說的多是勉勵學子、恭賀明師的話語。
    陳鈞跟顧瑞還不時地回答一些老先生的提問,有理有據,也有禮有節,明山長開懷不已。
    宴席至午後方散。
    明家老兩口雖說行李不必多帶,但終究是要遠行,一下午的光景,也需細細收拾些慣用的物件、珍貴的書籍以及帶給兒孫們的江南土儀。
    明老夫人摩挲著家中舊物,不免有幾分唏噓,他們這一走,幾年內可能都不會回來,相公還是想好好教倆孩子的。
    陳知禮下午回到了府衙。
    知府大人即將高升離任的消息早已傳開,衙門內外籠罩在一片不舍的氛圍中。
    陳知禮、穆雲處理好最後的公務,而是從三班六房緩緩走過,與每一位相識的屬官、書吏、衙役乃至門房道別。
    陳知禮記得許多人的名字,甚至能說出一些人家中的情況。
    他與戶房的老人說起當年清理田畝冊的辛苦,與刑房的捕頭回憶一起勘破疑案的經曆,與工房的師傅談及修築堤壩時的烈日炎炎……往昔歲月,點點滴滴,此刻都化作了一句句溫和的叮囑和真誠的感謝。
    “趙先生,往後衙門的賬目還需您多費心。”
    “王師傅,堤壩每年汛前務必仔細查驗,萬不可大意。”
    ……
    被他點到名的人,無不受寵若驚,又感動萬分,許多人眼眶都紅了,隻能連連作揖,說著“大人保重”、“盼大人日後步步高升”之類的話。
    整個下午,府衙裏都彌漫著一種依依惜別的深情。
    傍晚,最後的離別宴設在了城中一家不算奢華卻十分雅致的酒樓。
    除了陳、顧兩家以及穆雲、方嚴知,還有幾位衙門中分量最重的屬官作陪。
    宴席之上,不再是官場應酬的虛禮,更多的是摯友、同僚之間的真情流露。
    陳知禮舉杯,敬眾人三年來的鼎力支持與風雨同舟;
    穆雲感慨,難忘三人攜手革新吏治、振興地方的日日夜夜;
    就連平日最為持重的方嚴知,也多喝了幾杯,話語間充滿了不舍。
    他們回憶起初到餘杭時的百廢待興,回憶起遇到困難時的相互扶持,回憶起取得成效時的歡欣鼓舞。
    這三年,他們不僅是同僚,更是戰友,是知己,幾乎朝夕相處,為了共同的目標傾注了全部的心血。
    方嚴知看著陳知禮和穆雲,心中百感交集。
    他深知自己或許很快也會離開江南,甚至有可能不久之後便在京城重聚。
    但此刻,他心中的難過卻絲毫未減。
    因為這離別,意味著一段無比純粹、充滿激情與理想的歲月就此落幕。
    往日在衙門裏隨時可以見到、隨時可以商議、甚至隨時可以爭執幾句的摯友,此後便天各一方,即便重逢,也終究是換了光景,再難有如今日這般並肩作戰、心意相通的境地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陳知禮再次舉杯,眼中亦有瑩光閃動,“然知禮此生,永不忘江南歲月,永不忘諸位深情厚誼!
    今日之別,非為終點,他日京城,盼再與諸君把酒言歡!諸君,珍重!”
    “珍重!”
    眾人齊聲應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杯盞聲中,是說不盡的惜別意,道不完的兄弟情。
    宴席終了,月色已上中天,將這離別的一幕,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中。
    方嚴知有點微醺,穆雲也是。
    陳知禮讓高澤、向南送了穆雲歸家,他自己則帶著高瑞等人送方嚴知回去。
    方嚴知長歎:“知禮,我真的不想跟你們分開,如果能一輩子就這樣在江南也是極好的。”
    陳知禮湊近他耳朵:“方兄,如果可能,你願意繼續跟我後麵幹嗎?”
    方嚴知停住了腳步:“你,你什麽意思?這不大可能吧?”
    “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在人為,方兄,一回京,我就會想辦法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方嚴知咧嘴笑起來,離愁一下子就去了九霄雲外,“知禮,你說行那就肯定行,我在江南等你的好消息。”
    “一定!不過方兄,餘杭的慈幼院,你還是給我盯緊點,新來的知府我不是很熟,不過聽說為人還不錯,同知嘛,可能有些個性,畢竟人家高門庭出來的,為人也不壞,我在京城的時候就跟他打過交道。”
    “知禮,你放心,我臨走前一定把這些安排的妥妥當當,咱們把這裏治理的如此好,新官接手,怎麽也會加把勁,稍微一個不注意,對他們名聲影響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