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接皇太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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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陳鈞在書院與章浩起了衝突後,陳知禮雖表麵未動聲色,內裏卻已悄然加強了防範。
    他私下吩咐高瑞,在兩個孩子每日往返書院的接送事宜上,務必多加派人手,暗中留意,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沒有一萬,就怕萬一。”陳知禮叮囑道,神色嚴肅,“書院內部規矩森嚴,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安全尚可保障。
    鈞兒的身手,在同齡人中自保綽綽有餘,顧瑞的功夫雖稍遜,但也絕非弱手,尋常孩童近不得身。我所慮者,是書院之外,人心難測。”
    他尤其強調,要密切關注永安侯府二房章知的舉動。“侯爺本人風評尚可,但這位章二爺……我與他從無交集,此人心性如何,難以揣度。小心駛得萬年船。”
    高瑞領命,立刻著手安排,挑選了機警可靠的護衛,每日輪班,不著痕跡地護衛兩位小公子的行程。
    好在接下來的幾日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靜。
    陳鈞與顧瑞依舊每日按時前往京華書院求學,散學後便回府,或是溫書,或是由明山長教導,清晨的武藝練習也未曾間斷。
    而那個曾主動挑釁的章浩,自那日演武場失利後,仿佛變了個人。
    他不再用那種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陳鈞,也不再出言譏諷,甚至有意無意地避開與陳鈞、顧瑞的直接照麵。
    在學堂裏,他要麽埋頭書本,要麽隻與自己那幾個固定的玩伴交談,對陳鈞二人視若無睹。
    對於這種“相安無事”的狀態,陳鈞樂見其成。
    他本就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對方既然不再主動挑釁,他自然也無意去追究舊怨。
    顧瑞私下裏還曾有些擔憂,覺得章浩是不是在醞釀更大的麻煩,陳鈞卻看得通透:“瑞表哥,人與人相處,講究緣法。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成為朋友,能像現在這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已是很好。
    我們隻需做好自己,認真讀書習武便是。”
    兩個孩子的生活,似乎又回歸了以學業為主的平靜軌道。
    與此同時,佳宜莊內,卻是另一番氣象。
    太上皇在莊子上住了近十日,切身感受著身體一日勝過一日的輕鬆與爽利。
    那困擾他多年的頭腦昏沉之感幾乎消散殆盡,手腳麻木的症狀也大為緩解,連每日散步的步子都邁得比以往輕快有力了許多。
    這種感覺,如同久旱逢甘霖,讓他對顧家的醫術信心大增,心情也愈發舒暢。
    這日,顧四彥照例前來為太上皇請脈複診。
    他仔細診察了半晌,又詢問了太上皇近日的飲食、睡眠及身體感受,那張一向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較為明顯的滿意神色。
    “太上皇脈象較之初來時,已然平穩有力許多,體內淤滯之氣大有疏通之象。
    看來金針與藥繕配合,效果顯著。龍體康複,指日可待。”
    太上皇聞言,心中更是歡喜。
    他靠在鋪著軟墊的椅背上,看著眼前這位醫術通神卻又不卑不亢的老者,一個盤桓在心中幾日的念頭,終於忍不住提了出來。
    “老神醫,”太上皇開口,語氣竟帶上了幾分罕見的、商量的口吻,“朕……有一個不情之請。”
    顧四彥連忙躬身:“太上皇言重了,有何吩咐,但說無妨,草民如何擔得起一個‘請’字?”
    太上皇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這才說道:“是這麽個事。朕在你這裏治療不過短短十日,便覺身體從未有過的輕鬆適意,效果遠勝宮中多年調理。由此,朕便想到了皇太後。”
    他語氣變得柔和了些,“她這些年身子骨也不算硬朗,時常有些小病小痛,宮中太醫調理,也是時好時壞。
    朕想著,既然此地如此有益身心,不如……不如派人接了皇太後來此,讓她也由老神醫你幫忙調理一番,你看如何?”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其他人嘛……暫時就算了。”
    顧四彥一聽,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簡直欲哭無淚。
    接皇太後來?而且這“其他人暫時算了”是什麽意思?豈不是暗示以後可能還會有其他太妃、皇子皇孫乃至得寵的宗室聞風而來?
    太上皇的後宮嬪妃可不在少數,若都湧到這佳宜莊來,他這小小的莊子,哪裏承受得起?他這把老骨頭,又哪裏還有精力應付?
    心中雖是萬馬奔騰,顧四彥麵上卻不敢顯露分毫,隻是委婉地提醒道:“太上皇體恤皇太後,此乃情深義重,草民……自然無有異議。隻是……”
    他抬手指了指這不算很大的莊園,“太上皇也看到了,佳宜莊就這麽大點地方,房舍有限。
    而且草民年事已高,精力實在有限。再者,我那孫女盼兒,如今身懷六甲,月份會越來越大,妊娠反應也不小,需得好生靜養,實在不宜過於操勞,也無法接待太多貴人……”
    他這話說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地方小,我老了幹不動了,我孫女是孕婦需要休息,您就別再往這兒塞人了!
    太上皇何等精明,豈會聽不出他話裏的推拒之意?
    他當即把眼一瞪:“朕說有其他人了嗎?皇太後跟朕是結發夫妻,她來了,與朕同住這小院便是,還能占多大地方?又不是要把整個後宮都搬來!”
    他話風一轉,反而埋怨起來,“不是朕說你,老神醫,你這莊子好是好,就是院子做得太少!這樣吧,”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興致勃勃地道,“回頭朕讓人來,在旁邊再給你擴建幾個精致的院落,所有花費,都是朕出!建好的院子,還是你們顧家的,朕隻是偶爾想清靜時,過來小住幾日,這樣總該可行了吧?”
    顧四彥聽著太上皇這幾乎是“強買強賣”般的“恩典”,心中唯有苦笑歎息。
    您做好的院子,別人能住嗎?
    他抬眼望了望這清雅寧靜的莊園,這裏是他孫女盼兒和孫女婿陳知禮的產業,是他們精心布置的安樂窩。
    話說回來,顧家,或者說陳知禮,難道還缺那點子擴建院落的銀錢嗎?
    他們缺的,正是這份不被外界過多打擾的寧靜啊!
    可這話,他又怎能對太上皇明說?
    他隻能再次躬身,語氣充滿了無奈的恭敬:“太上皇厚愛,草民……感激不盡。
    隻是此事關乎莊院改動,還需與莊主……也就是老朽的孫女婿陳知禮商議一二。”
    太上皇揮了揮手,渾不在意:“嗯,你們商量著辦吧,盡快給朕回話。
    還有,你跟他說一聲,朕建的院子,隻有一個不能給別人住,其他的都是他們夫妻的,怎麽用我不管。”
    他的眼睛瞥向顧四彥,這下子放心了吧?
    看來這擴建莊園,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顧四彥退出太上皇的客院,望著天邊舒卷的流雲,長長地、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這平靜的莊園生活,隻怕是快要到頭了。
    皇權的恩寵,有時亦是甜蜜的負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