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是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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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石府衙,書房之內。
    孫望的目光如鷹隼,死死盯在地圖之上。
    他的手指,在黃州與黃石之間劃過,最終,重重地落在了北方的上黨城。
    “主公,分兵之後,我們兩路兵力都會被削弱。萬一遭遇朝廷主力,或是邾城守軍傾巢而出,恐怕……”
    王大錘站在一旁,臉上帶著一絲擔憂。
    孫望搖了搖頭,聲音沉穩:“朝廷大軍調動,非一朝一夕之事。至於邾城,他們現在自顧不暇。”
    他收回手指,轉過身,目光掃過王大錘和另一名身材魁梧、滿臉剛毅的親衛將領。
    “李虎。”
    “末將在!”
    那名魁梧將領立刻單膝跪地,聲如洪鍾。
    “我封你為虎威將軍,給你八千兵馬,即刻北上,奪取上黨!”
    孫望的聲音冰冷而果決,“上黨與黃州、黃石呈犄角之勢,拿下它,我們的北麵側翼便再無威脅。”
    “末將領命!”
    李虎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重重叩首。
    “記住,用在黃州、黃石的法子,收民心,繳田契,擴充兵員。”
    孫望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囑咐,“我隻要結果。”
    “主公放心,三日之內,末將必將上黨城完整地交到主公手上!”
    “去吧。”
    李虎起身,帶著滿身殺氣,大步流星地離去。
    孫望的目光再次轉向王大錘,以及身後剩下的一萬主力。
    “其餘人,隨我南下,直奔邾城!”
    “是!”王大錘的戰意被徹底點燃。
    ……
    與此同時,恒州郡治所,邾城。
    這座曾經繁華的州郡首府,此刻卻被一片死寂的悲戚所籠罩。
    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上了白幡,素白的麻布在蕭瑟的秋風中無力地飄蕩。
    街道上行人絕跡,隻有一隊隊穿著孝服的士卒,麵帶哀色,步履沉重地巡邏著。
    城中主道上,夏侯儀和錢亮光形容憔悴,帶著麾下殘存的三千五百兵馬,正緩緩穿過這座悲傷的城市。
    夏侯儀一身重孝,臉上是化不開的悲痛與疲憊。
    他每走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副模樣,讓路邊偶爾窺探的百姓無不心生同情。
    錢亮光跟在他身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是暗自感歎。
    這演技,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往日威嚴的郡守府,如今已徹底改成了靈堂。
    白幡招展,香燭繚繞。
    靈堂正中,停放著一口巨大的棺槨。
    隻是,這本該莊嚴肅穆的地方,此刻卻充滿了喧囂的爭吵。
    “……吳勝將軍屍骨未寒,你們就棄城而逃!簡直是恒州軍的恥辱!”
    “放屁!孫望那反賊連欽差都敢殺,大軍壓境,我城中隻有三千兵馬,如何抵擋?難道要我帶著全城軍民去送死嗎?”
    “那你為何不向周邊求援?”
    “求援?等你援兵到了,我的人頭早就掛在城牆上了!要我說,黃石的李守將才是罪魁禍首,他離黃州最近,為何不發兵支援吳勝將軍?”
    除去已經落入孫望之手的黃州、黃石,以及即將被攻打的上黨,恒州郡剩下的七座城池守將,此刻都已“奔喪”為名,齊聚於此。
    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互相指責對方見死不救、不戰而退,將吳勝之死的責任拚命往別人身上推。
    爭吵聲越來越大,漸漸地,話題偏向了另一個方向。
    “如今郡守已死,群龍無首,我們必須盡快選出一位新的主公,統領恒州全郡兵馬,為吳勝將軍報仇,抵禦反賊!”
    “說得對!我推薦長寧的劉將軍,他年長持重,威望最高!”
    “劉將軍太老了!要我說,茶陵的張將軍正當壯年,勇猛過人,更適合擔此大任!”
    靈堂之上,一片嘈雜,仿佛一個菜市場。
    無人理會那口冰冷的棺槨,更無人理會跪在棺槨前,悲痛欲絕的夏侯儀。
    夏侯儀仿佛沒有聽到任何爭吵,隻是將頭抵在棺槨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他身後的錢亮光,躲在角落的陰影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連連。
    就在此時,一名身著素白孝衣的女子,端著一個托盤,從後堂款步走出。
    她身姿窈窕,麵容溫婉,眉宇間帶著濃濃的哀愁,卻絲毫不見慌亂。
    正是吳勝的大女兒,吳燕。
    她走到夏侯儀身邊,將托盤上的湯碗放下,聲音輕柔而帶著一絲沙啞:“夏侯叔叔,你已在此跪了一天一夜,喝點東西吧。父親在天有靈,也不願看到你如此作踐自己。”
    她環視了一圈爭吵不休的眾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最終目光還是落回到夏侯儀身上。
    “如今恒州大亂,人心惶惶,還請夏侯叔叔以大局為重,為大家……為恒州主持大局。”
    夏侯儀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滿是悲慟,他接過湯碗,卻沒有喝,隻是顫聲問道:“燕兒……可有你妹妹的消息?”
    吳燕的身體晃了晃,眼中湧出淚水,卻被她強行忍住,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夏侯儀手中的湯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我對不起將軍啊!我沒能救回將軍,連小姐都……都……”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吳燕連忙扶住他,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
    忽然,她的目光越過夏侯儀,落在了角落裏那個麵無悲態、神情淡漠的錢亮光身上。
    “這位是?”
    吳燕的聲音陡然變冷,帶著一絲審視。
    所有爭吵的將軍,此刻也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錢亮光。
    夏侯儀心中一驚,正要開口解釋。
    “夏侯叔叔,您先別說話。”
    吳燕卻製止了他,一雙溫婉的眸子此刻變得淩厲無比,死死盯著錢亮光,“我父親慘死,妹妹失蹤,我恒州軍民無不悲痛。”
    “這位將軍卻麵無哀色,不知是何方神聖?又是誰給你的膽子,站在這靈堂之上?”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平日裏以溫婉賢淑著稱的吳家大小姐,竟然有如此淩厲的一麵。
    夏侯儀額頭滲出冷汗,心知要糟。
    這錢亮光身份特殊,萬一說錯話,被這群人抓住把柄,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錢亮光仿佛才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來。
    他回憶了一下夏侯儀剛才那影帝級別的表演,然後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用一種極其無辜的語氣,對著眾人說道:“我?我是夏侯將軍在路上撿的。”
    全場,死寂。
    所有將軍,包括吳燕,全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