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未明。
    卡斯珀勳爵習慣性地早起，正在臨時居所外活動筋骨，呼吸著北境冰冷而稀薄的空氣。他眉頭微蹙，心中仍在回味昨日會麵時埃德裏克那看似虛弱卻又深不可測的眼神，以及昨夜營地隱約傳來的、被風雪掩蓋的打鬥聲。
    就在這時，一名他帶來的王國騎士，臉色慘白，腳步踉蹌地跑了過來，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勳……勳爵大人！不好了！我們……我們駐地門口……”
    卡斯珀心頭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立刻大步走向特使團駐紮的區域。
    隻見在那簡陋的木柵欄門外，平整的雪地上，擺放著一個用粗糙亞麻布包裹的、約莫人頭大小的物件。布包周圍，潔白的雪地被浸染出一片刺目的暗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幾名早起的教士和文書官遠遠站著，指指點點，臉上滿是驚恐與嫌惡。勞倫斯也裹著厚厚的皮裘，縮在門口，臉色發青，不敢靠近。
    卡斯珀臉色鐵青，他示意護衛上前。一名騎士強忍著不適，用劍尖小心翼翼地挑開了亞麻布。
    布包散開，裏麵露出的東西，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並非人頭，而是被整齊碼放著的——七隻右耳！每一隻耳朵都蒼白失血，邊緣帶著冰碴，仿佛被極寒瞬間凍結過。它們被擺放成一個粗糙的環形，而在環形的中央，靜靜地躺著一枚造型奇特的、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黑色飛鏢，鏢身上刻著一個細微的、如同扭曲眼睛般的符文——這正是“清道夫”內部，“無言者”小隊成員的身份標識！
    無需任何言語，這血腥而冷酷的“禮物”，已經說明了一切。
    昨夜派出的精銳刺客，不僅任務失敗，而且全軍覆沒，甚至連身份標識都被對方精準地識別並送了回來！這是一種赤裸裸的示威，更是一種毫不留情的警告！
    “豈有此理！狂妄！！”卡斯珀勳爵勃然大怒，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腳踹在旁邊的木樁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他感覺自己作為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威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和踐踏。對方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你們的小動作，我們一清二楚，並且有足夠的能力讓你們有來無回！
    勞倫斯捂著鼻子，湊近了一些，聲音發顫：“卡……卡斯珀大人，這……這未免也太……太猖狂了！他們這是要與王國徹底撕破臉嗎？”
    “撕破臉？”卡斯珀怒極反笑，眼神陰鷙地盯著那堆染血的耳朵和那枚刺眼的飛鏢，“他們早就沒把王國的威嚴放在眼裏了！這群北境的蠻子，還有那個裝神弄鬼的‘冰霜之引’！”
    他猛地轉身，對身後的親信騎士低吼道：“立刻集合我們所有的人！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連王國特使也一起動了！”
    “勳爵大人，請冷靜。”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傳來。隻見老哈文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他拄著象牙手杖，渾濁的眼睛掃過地上的“禮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看到的隻是一堆普通的石頭。“對方此舉，雖然無禮，卻並未直接攻擊特使。他們是在劃下界限，也是在展示肌肉。此刻衝動，正中對方下懷。”
    “哈文大人說得對！”勞倫斯連忙附和，他可不想卷入武裝衝突，“我們畢竟是來談判調查的，不是來開戰的。他們殺了我們的人，還如此挑釁，這筆賬當然要算，但不能是現在，不能是這種方式！”
    卡斯珀胸口劇烈起伏，他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這份羞辱實在讓他難以咽下。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就在這時，奧托行者在幾名霜狼戰士的陪同下，緩步走了過來。他依舊是那副平和的模樣，仿佛完全沒看到地上那駭人的景象，對著三位特使微微頷首：
    “三位特使昨夜休息得可好？營地偏遠，難免有些蛇蟲鼠蟻擾人清夢，我等護衛不周，還望見諒。所幸都已清理幹淨，不會再驚擾到貴客了。”他的話語溫和，卻字字帶刺，將昨夜的血腥衝突輕描淡寫地歸結為“清理蛇蟲鼠蟻”。
    卡斯珀死死盯著奧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勞克特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是，是，有勞行者費心了。”
    老哈文則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奧托：“行者好手段。卻不知，這是‘冰霜之引’的意思，還是諸位的意思？”
    奧托淡然一笑：“北境之事，自然是北境守護者埃德裏克大人決斷。大人身體依舊不適，今日不便見客，特命老朽前來，向諸位致意。大人還說……”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那堆耳朵，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絲冰冷的意味，“北境風雪大，路滑，還請諸位特使……謹言慎行，注意腳下，莫要……被風雪迷了眼睛，或者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絆倒了。”
    這已經是毫不掩飾的警告了。
    說完，奧托不再多言，再次微微一禮，便帶著人轉身離去，留下三位特使麵對著那份染血的“回禮”，臉色各異。
    勞倫斯是後怕與算計，思考著如何在這危險的局勢中保全自身和利益。
    老哈文是深沉與審視，似乎在重新評估著“黎明之劍”和埃德裏克的分量。
    而卡斯珀，則是屈辱與暴怒，以及一絲被那冷酷手段所震懾的寒意。他知道，暗殺的手段已經行不通了。接下來的較量，將轉入更加複雜和危險的明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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