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淬毒之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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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薄霧尚未散盡,營地卻在一種壓抑的騷動中蘇醒。隔離區方向傳來的短暫喧嘩與戰士急促的腳步聲,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打破了表麵的寧靜。不詳的預感如同疫病般在空氣中悄然蔓延。
    勞倫斯幾乎是衝出帳篷的,他甚至來不及整理略顯淩亂的衣袍。奧托行者昨夜意味深長的暗示還在耳邊回響,此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心驚肉跳。他必須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麽,必須立刻表明態度!卡斯珀那個瘋子,究竟做了什麽?!
    他帶著侍衛,幾乎是跑向營地中心,卻在接近埃德裏克帳篷時,被兩名麵容冷峻的“黎明之劍”戰士抬手攔住。他們的眼神不再有前幾日那份出於禮節的距離感,而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敵意與審視。
    “勞倫斯大人,”其中一名戰士生硬地開口,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首領暫不見客,請回。”
    “我有急事必須立刻見埃德裏克首領!是關於……”勞倫斯急切地說道,額角滲出汗珠。
    “任何人,不得靠近。”戰士打斷他,語氣沒有絲毫轉圜餘地。那姿態明確無誤地告訴他——信任,已經因為某些他尚未完全知曉的事件,降到了冰點。
    就在勞倫斯心急如焚,試圖解釋時,另一個方向傳來了更大的動靜。
    赫克托如同一位從古老史詩中走出的狂暴戰神,大步流星地走來。他並非獨自一人,身後跟著一隊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北境戰士。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兩名戰士粗暴地拖拽著一個麵如死灰、軟癱如泥的年輕人——正是試圖下毒的瓦利。
    赫克托看也沒看勞倫斯,仿佛他隻是一團空氣。他徑直走到埃德裏克帳篷前那片相對空曠的空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揮。
    “帶上來!”
    瓦利被狠狠摜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赫克托環視四周,他洪鍾般的聲音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竊竊私語,吸引了整個營地,包括遠處特使團成員們驚疑不定的目光。
    “都看清楚!”他怒吼著,聲音裏飽含著壓抑不住的暴怒,“就是這個雜種!受了陰溝裏老鼠的指使,往我們首領救命的藥裏下毒!”
    他猛地從腰間取出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重重砸在瓦利身邊的地上,布包散開,露出裏麵那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油紙包。
    “認識這是什麽嗎?”赫克托的目光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掃過特使團營地的方向,最終,仿佛無意般地,在麵色鐵青、剛剛聞聲走出帳篷的卡斯珀勳爵身上停留了一瞬。“‘凋零孢子’!南方沼澤裏最下三濫的玩意兒!專門用來對付重傷虛弱之人,能讓人死得像是舊傷複發,瘟疫惡化!”
    他每說一句,營地周圍北境民眾的臉上,憤怒就加深一分。低沉的怒吼聲開始匯聚,如同即將爆發的雪崩。
    “我們首領,為了北境,在凜冬城與那些怪物搏殺,身受重創!好不容易從瘟疫中撿回一條命!”赫克托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那是真切的悲憤,“而你們——!”他的手指猛地指向卡斯珀和特使團的方向,“你們這些自稱王國使者的高貴老爺們,不敢在戰場上正麵較量,就用這種連深淵惡魔都不屑用的肮髒手段?!”
    “證據確鑿!”赫克托一腳踩在瓦利的背上,迫使他發出淒厲的慘叫,“這個人,這包毒藥!卡斯珀勳爵!你還有什麽話說?!”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卡斯珀身上。
    卡斯珀的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他萬萬沒想到,行動失敗得如此徹底,人贓並獲,還被對方以這種最公開、最羞辱的方式攤開在所有人麵前。他能感覺到身後那些王國騎士們投來的、帶著驚愕與質疑的目光,也能感覺到勞倫斯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視線。
    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麵:“赫克托隊長,請注意你的言辭!單憑一個來曆不明之人的一麵之詞和不知從何而來的毒藥,就想汙蔑一位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王國特使?這或許是你們北境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
    “鬧劇?!”赫克托怒極反笑,他猛地彎腰,一把抓住瓦利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麵對卡斯珀,“來,雜種!當著所有人的麵,告訴這位‘高貴’的勳爵,是誰指使你幹的?!”
    瓦利早已崩潰,涕淚橫流,顫抖著嘴唇,眼看就要開口。
    卡斯珀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殺機。絕不能讓他開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夠了!”
    一個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帳篷內傳出。
    門簾被掀開,埃德裏克在莉婭娜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他的臉色依舊蒼白,腳步虛浮,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他的脊梁挺得筆直,那雙深邃的眼睛掃過全場,最終落在卡斯珀和勞倫斯身上。
    整個營地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
    “赫克托,”埃德裏克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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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領!他……”赫克托不甘。
    “放開他。”埃德裏克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卻帶著最終決斷的力量。
    赫克托恨恨地鬆開了手,瓦利再次癱軟在地,如同一條死狗。
    埃德裏克的目光掠過那包毒藥,掠過癱軟的瓦利,最後,定格在卡斯珀臉上。他沒有憤怒的指責,沒有激動的控訴,隻是用一種近乎冰冷的平靜語氣說道:
    “卡斯珀勳爵,這就是你代表王國,給予北境的‘公正’與‘和平’嗎?”
    他沒有等待卡斯珀的回答,仿佛那答案早已不言自明。他的目光轉向臉色蒼白的勞倫斯,停留了片刻,那眼神複雜,帶著一絲失望,一絲審視,還有一絲……最後的機會。
    然後,他收回目光,對赫克托和所有北境戰士說道:“看好這個人,看好這包東西。在得到真正的‘公正’之前,它們就是我們與王國特使團之間,唯一的‘信物’。”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在莉婭娜的攙扶下,緩緩轉身,重新走回帳篷。
    他什麽也沒做,卻比赫克托的怒吼更具力量。他什麽也沒要求,卻將最終的選擇和所有的道德壓力,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扔回給了特使團,扔給了王都。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赫克托狠狠地瞪了卡斯珀一眼,啐了一口,大手一揮:“帶走!把人犯和贓物都給我看牢了!一隻蒼蠅也不準靠近!”
    戰士們押著瓦利,撿起毒藥,如同押送戰利品般,簇擁著赫克托離開。
    空地上,隻剩下臉色變幻不定的卡斯珀,神情複雜的勞倫斯,以及周圍無數道冰冷、憤怒、如同看著敵人般的目光。
    勞倫斯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北境冰冷徹骨的空氣。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談判桌已經被這一包“凋零孢子”和埃德裏克那平靜的一問,徹底砸碎。
    下一章,將是最後的攤牌,而他,必須做出選擇。他轉頭,看向卡斯珀,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卡斯珀則死死盯著埃德裏克帳篷的方向,眼神陰鷙得幾乎要滴出毒液。他猛地轉身,帶著一身戾氣,快步走回自己的帳篷。
    棋局,已至中盤,下一步,便是見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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