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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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整理了一下衣衫,將布包重新背好,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易容,確保沒有破綻。這套普通的藍布長衫和犢鼻褲雖然粗糙,卻能讓你完美地融入洛京城最底層的人群,不再那麽引人注目。你重新回到了龍蛇窟,這裏是洛京城最魚龍混雜,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你再一次,像一個幽靈,融入了京城那錯綜複雜的小巷網絡。你的步伐,不快不慢,帶著一種屬於普通江湖客的、略顯迷茫的從容。你的眼神,是一種初入大城市、帶著幾分警惕和幾分好奇的銳利。
白日下的龍蛇窟,比夜幕裏更加喧囂,也更加混亂。空氣中彌漫著酒氣、肉香、女人的脂粉味,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朽與欲望的氣息。低矮的屋簷下,紅燈籠搖曳,影影綽綽地映照出男男女女放浪形骸的身影。賭坊裏傳來陣陣鬼哭狼嚎,青樓裏傳出靡靡之音和女人嬌媚的浪笑,街邊的小販還在聲嘶力竭地叫賣著各種廉價的吃食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你避開那些整日醉醺醺的流氓和攬客的娼妓,徑直走進了一家名為“黑虎酒館”的破舊酒館。這裏是龍蛇窟最大的酒館,也是各路牛鬼蛇神交換情報的最佳場所。酒館內煙霧繚繞,人聲鼎沸,臭汗味、酒氣和劣質煙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聞之欲嘔。
上一次,你來到這龍蛇窟,隻能去沒人注意的小酒館,像一個無人理會的窮酸書生,自己縮進了角落聽閑話。
這一次,“黑虎酒館”門口那個負責看場子的、獨眼龍壯漢,他那隻獨眼,在你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他在評估你。評估你的衣著、你的氣質、你腰間那柄廉價的墨色木劍。最終,他將你歸類為“無害但窮酸的江湖菜鳥”,便不再理會。
酒館裏的氣氛,比你上次去的小酒館,更加燥熱和狂亂。空氣中那股混雜的味道,也因為更多酒精和荷爾蒙的催化,而變得愈發濃烈。顯然,飄渺宗和合歡宗驚天動地的門派大戰,像一塊巨石投入了京城這潭渾水,將所有生活在水底的魚蝦,都給驚動了。
你沒有再選擇角落。你找了一張靠近吧台的、空著的小桌子,坐了下來。要了一壺最便宜的燒刀子和一碟花生米。
酒保是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眼神麻木的中年人。他瞥了你一眼,將一碗渾濁的酒和一小碟幹癟的花生,重重地頓在你的桌上,濺出了幾滴酒液。
你毫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拿起酒碗,小口地抿著。那辛辣刺喉的液體,如同刀子,刮過你的食道。一邊慢慢地飲著酒,一邊豎起耳朵,將周圍的嘈雜聲過濾掉,仔細捕捉那些可能對你有用的隻言片語。
你微微皺了皺眉,將這份“廉價”的感覺,也融入了你的表演之中。
談話的中心,依然是“楊儀”。
但,傳說,已經開始發酵、變異,朝著更加離奇、更加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
“哎,你們聽說了嗎?飄渺宗的聽雪小築前些日子鬧賊了!”鄰桌幾個粗獷的漢子正大聲談論著,他們的聲音雖然被酒意熏得有些沙啞,但內容卻清晰地傳進了你的耳朵。
“鬧賊?哈,那群仙子平日裏高高在上,還不是一樣被人摸上門去?”另一個漢子嘿嘿淫笑著,引得同桌幾人一陣哄笑。
“屁!不是賊,是邪派高手!聽說還是合歡宗和錦衣衛聯手幹的!”一個看起來消息更靈通的漢子壓低了聲音,但語氣中依然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聽說是為了抓一個叫什麽楊儀的小子,那小子可真他娘的邪乎,把合歡宗的長老都給氣得下不來台,還把錦衣衛的金牌殺手魅影給打得差點斷氣,現在合歡宗懸賞十萬兩銀子要他的人頭呢!”
你的心頭一跳,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十萬兩銀子!這個數字足以讓整個洛京的地下勢力都為之瘋狂。
“那飄渺宗的仙子怎麽樣了?”有人好奇地問道。“嗨,別提了!聽說飄渺宗的任清雪仙子,被合歡宗的妖女用‘相思情長針’給紮了!”那消息靈通的漢子咂摸著嘴,眼中閃爍著猥瑣的光芒,“那‘相思情長針’可是合歡宗的秘毒,中了這毒的女人,要是不能把體內的淫毒排出來,那就會欲火焚心而死,死的時候七竅流血。”
“嘶……”酒館裏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而且聽說,這毒隻有男人的純陽精氣才能化解,而且必須是……嘿嘿!”漢子說著,眼中邪光大盛,仿佛已經看到了任清雪在床上被男人予取予求的香豔場景,“飄渺宗那群冰山美人兒,哪裏懂得這些?估計現在還在想辦法用內力逼毒呢!可惜了任清雪那樣的美人兒,要是能讓我睡一次,死也值了!”
你聞言,眉頭緊鎖。相思情長針……欲火焚心……純陽精氣……你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任清雪那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以及她此刻可能正承受的巨大痛苦。更重要的是,你擁有的【九陰真經】的《療傷篇》,讓你對這種描述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你,或許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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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飄渺宗會善罷甘休嗎?”有人問道。
“怎麽可能!淩華壇主可是出了名的護短!聽說她已經下令,整個聽雪小築都戒嚴了,所有弟子不得外出,同時派人四處搜尋那兩個合歡宗的邪派高手,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你心中無奈。淩華的命令,無疑是將你這個“始作俑者”排除在了“搜尋”範圍之外。她現在最關心的,恐怕是任清雪的毒。
“我聽說了,那個楊儀,根本不是人!他是百年前的劍魔,轉世重生了!否則,怎麽可能一根手指頭,就廢了花麵玉郎?!”
“屁!什麽劍魔!我三叔公的朋友在錦衣衛當差,他說,那個楊儀,其實是東瀛伊賀陰陽流派來中原的頂級高手!他用的不是武功,是忍術!是幻術!”
“你們都說錯了!他其實是前朝皇室的遺孤,身懷天階神功【天?九陽神功】!他這次回來,就是要顛覆大周皇朝,為前朝複仇的!羞辱合歡宗,激怒飄渺宗,隻是他攪亂天下的第一步棋!”
你聽著這些荒誕不經的猜測,心中感到一種極致的、無奈的可笑。
他們越是胡亂猜測,製造傳聞,就越是證明你現在足夠安全。
你創造了一個“謎”。而世人,最喜歡做的,就是用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去填充這個謎的空白。
你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一張大桌。那裏,坐著幾個氣息明顯比周圍混混強上一截的漢子。從他們袖口上繡著的、微不可察的金色絲線來看,他們很可能是萬金商會的外圍人員。他們在高聲談笑,聲音裏,充滿了屬於勝利者的、毫不掩飾的炫耀。
“哈哈哈哈!你們是不知道!就這一個時辰,我們天網部關於‘楊儀’的情報包,已經賣出去三百多份了!價格,從一百兩,漲到了一百五十兩黃金!還在漲!那些大門派的探子,眼睛都紅了,搶著要!”
“可不是嘛!聽說錢爺都驚動了,親自坐鎮。還說,誰能提供‘楊儀’的下一步動向,直接獎勵一千兩黃金!”
你聽到這裏,嘴角微微上翹。錢多多,這個老狐狸,動作真快。他已經開始利用你給他的“劇本”,瘋狂斂財了。不過,這對你來說,是好事。他賺得越多,就越會盡心盡力地,幫你隱藏行蹤。因為你這個“獨家信源”,是他持續盈利的保證。
“不過,說起來也怪。”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帶著一絲困惑,“合歡宗那群浪蹄子們,這次是下了血本了。聽說刑罰長老嗜血玉女,親自帶著宗門秘寶‘尋香盤’,主持追蹤。可他媽的,追著追著,線索到了城西一片貧民窟,就斷了!”
“斷了?怎麽可能?‘尋香盤’不是號稱,隻要沾染過一絲氣息,千裏之內,都能鎖定的嗎?”
“誰說不是呢!可它就是斷了!像那股氣息,憑空蒸發了一樣!徐秋曳氣得差點把那片貧民窟給拆了,現在還帶著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城西亂轉呢!”
聽到這裏,你握著酒碗的手,微微一頓。你那淡漠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真正的、滿意的笑容。你的金蟬脫殼之計,成功了!比你預想的,還要成功!
但,好戲,還在後頭。
隻聽那萬金商會的人,又壓低了聲音,用一種既興奮又忌憚的語氣說道:“合歡宗和飄渺宗的事,現在已經不是重點了。你們知道,誰下場了嗎?”
他神秘地頓了頓,享受著同伴們急切的目光。
“誰啊?快說!”
“錦衣衛!嘿,魅影那婆娘吃了大虧,現在正滿城搜捕那個楊儀呢!而且,不是普通的錦衣衛!是她的姘頭,鎮撫司指揮僉事,‘夜梟’葉千愁!”
“嘶——!!!”
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劇烈的倒吸冷氣聲,在他們那張桌子周圍響起。連周圍幾桌偷聽的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夜梟”葉千愁!這個名字,在京城的黑白兩道,就是一個禁忌!一個,能讓小兒止哭、能讓江湖巨擘都為之色變的、恐怖的代號!
此人,並非武功最高,但卻是錦衣衛裏,最殘暴、最狠毒、也最沒有底線的一條瘋狗!他查案,從來不按常理出牌,酷刑、構陷、栽贓、離間無所不用其極。死在他詔獄裏的江湖好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可怕的是,他有一雙,似乎能看透所有迷霧的、如同鷹梟般的眼睛!
“夜梟親自下場了?為什麽?不就是江湖門派鬥毆嗎?這種事,他們以前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屁!你懂什麽!”那消息靈通的漢子,不屑地說道,“以前是以前!這次,事情發生在天子腳下!一個來曆不明的‘楊儀’,一夜之間,差點弄死了他的相好,還挑動了兩大宗派大戰,直接引爆了京城的局勢!這在夜梟看來,已經不是江湖仇殺,而是對‘大周皇權’的公然挑釁!是對他錦衣衛掌控力的無情嘲諷!”
“我聽說夜梟放出話來了。”另一個聲音,顫抖著補充道,“他說,他不管什麽飄渺宗,也不管什麽合歡宗。他隻對一件事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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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
“他要活捉楊儀!”
“他要親自,一層一層地,剝開這個‘楊儀’的皮。他要看看,這皮囊下麵,到底藏著一個什麽樣有趣的靈魂!”
聽到這裏,你的瞳孔,微微一縮。一股冰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順著你的脊椎,緩緩爬上。
錦衣衛。夜梟,葉千愁。
這,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全新的、也是最危險的變數。
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心中已經對當前的局勢有了清晰的判斷。合歡宗和錦衣衛的目標都是你,但他們之間也互相提防。飄渺宗則因為任清雪中毒而亂了陣腳,急於尋找解毒之法。而你,作為唯一能解毒的人,卻又是合歡宗“通緝”的江湖魔頭。這個局麵,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但也充滿了變數。
你扔下幾枚銅板,起身離開了黑虎酒館,重新融入到龍蛇窟的夜色之中。你的腦海中,任清雪痛苦掙紮的身影和那“相思情長針”的解法交織在一起,激蕩起你內心深處的一絲波瀾。
宗派之間的爭鬥,尚有規則可循。他們求的是利,是名,是功法。而皇權的鷹犬,他們要的,是秩序,是掌控,是徹底碾碎一切敢於挑釁他們權威的存在。
你意識到,你之前的計劃,有一個小小的瑕疵。你隻考慮了江湖,卻沒有將這天下最龐大、最不講道理的暴力機器,給計算進去。
你攪動的風浪,太大了。大到,已經驚動了,那頭一直匍匐在京城深處的、最恐怖的巨獸。
你手中的劣酒,不知何時,已經喝完了。你將幾枚銅錢丟在桌上,然後,站起身,走出了龍蛇窟。
你沒有一絲慌亂。恰恰相反。在那一絲冰冷的警惕之下,一股更加強烈的、更加興奮的好奇心,湧了上來。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你本來以為,你是在和兩隻老虎鬥法。現在,你發現,一條最毒的、來自皇家的毒蛇,也加入了這場狩獵。而獵物,隻有你一個。
你抬起頭,看著那被烏雲遮蔽的、沒有一絲太陽的天空,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白氣。“夜梟葉千愁”你咀嚼著這個名字,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滿了挑戰意味的弧度。
“很好!我倒要看看,是你這隻朝廷的鷹犬,爪子更利。還是我這個來自江湖的散人,手段,更高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有趣的地方。恐懼,是弱者的情緒。而你,早已將這種無用的情緒,連同你那沾染屍臭血跡的過去,一同焚燒在了灶膛的火焰之中。
合歡宗的追殺,飄渺宗的怒火,對你而言,都隻是這場盛大戲劇的背景音樂。而現在,一個新的、更令人興奮的主角,登場了。
錦衣衛。“夜梟”,葉千愁。
一想到這個名字,一想到那個在龍蛇窟裏聽到的、關於他的描述,你非但沒有感到一絲退縮,反而有一種遇強則強的、幾乎要沸騰起來的好奇與挑戰欲,在你的血液中奔流。誰都是有摸老虎屁股的衝動,你這時候早已經是在生死邊緣混跡了五六年的人,尤其濃烈!
你想去看看。你想親眼看看,這頭被大周皇朝豢養的、最凶猛的惡犬,它的巢穴,究竟是什麽模樣。你想親身感受一下,那股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屬於皇權鷹犬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你不是去送死。你是去欣賞,欣賞你的新對手。這是對一個強大對手最基本的尊重!
你的心中,做出了這個在任何人看來都無比瘋狂的決定。然後,你便像一個飯後散步的普通市民一樣,邁著從容不迫的步伐,朝著那個在京城地圖上,代表著禁忌與死亡的區域,走去。
皇城正中,朱雀大街。
這裏是京城的權力中樞,街道兩旁,盡是六部九卿的官署衙門。青磚高牆,戒備森嚴,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肅穆與威嚴的氣息。
而在這片官署建築群的最北端,緊鄰著紫禁城的一角,坐落著一棟與其他衙門截然不同的建築。它沒有懸掛任何描金的牌匾,沒有彰顯功績的石碑。它的牆,是黑色的,用巨大的、不知名的黑石壘砌而成,牆體上,布滿了刀砍斧鑿的陳舊痕跡。大門,是黑色的,由整塊的千年鐵木鑄就,門上,隻有兩枚猙獰的、仿佛在無聲咆哮的青銅獸首門環。
門前,沒有威武的石獅,隻有兩尊一丈多高、通體漆黑的石雕。那石雕,是一種似虎非虎、似獅非獅的異獸,獨角、怒目,渾身肌肉虯結,充滿了暴戾與審判的氣息。這是傳說中能辨善惡忠奸的神獸——獬豸。但這裏的獬豸,卻被雕刻得充滿了殺伐之氣,仿佛隨時都會活過來,將所有膽敢靠近的罪人,撕成碎片。
這裏,就是錦衣衛鎮撫司司衙門。是整個大周皇朝,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力機關。是那座吞噬了無數江湖好漢、王公貴族、名臣大將的,人間地獄——詔獄的入口。
門口,站著一隊八名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校尉。他們如同石雕一般,紋絲不動。但你那敏銳的感知,卻能清晰地捕捉到,他們飛魚服下那賁張的肌肉、繡春刀中那壓抑的殺氣,以及他們那雙如同餓狼般冰冷而警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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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空氣,是凝滯的。仿佛連風,都不敢從這扇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地獄之門前吹過。
你沒有靠近。你隻是像一個普通的、偶然路過的路人,遠遠地,從街對麵走過。你的目光,甚至沒有在衙門上,多做停留。
你走進了街角對麵,一家營業的二層茶樓。其實京城各大官署周圍這種服務行賄、受賄“商務洽談”的茶樓很多,收費不低。但店家從來都不“認識”任何顧客,畢竟“看不見”“聽不到”那暗流湧動的權錢交易才是活下去的首要條件。
這家茶樓,位置絕佳。二樓臨窗的雅座,正好可以俯瞰整個錦衣衛衙門的全貌。這裏,自然也成了京城裏,各方勢力探子最喜歡的、一個相對安全的觀察哨。
你走上二樓,茶樓裏稀稀拉拉地坐著幾桌客人。他們都在低聲交談,目光卻都有意無意地,瞟向窗外那座黑色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建築。似乎也是錦衣衛內部的人在“談生意”。
你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壺最便宜的粗茶。然後,你就像一個被京城繁華所吸引的鄉下劍客,撐著下巴,好奇地、又帶著幾分畏懼地,望向窗外。
“唉……又是一日不得安生啊。”鄰桌,一個看起來像商人的胖子,歎了口氣,對同伴說道。
“可不是嘛。”他的同伴,一個精瘦的山羊胡,壓低了聲音,“自從那個叫‘楊儀’的煞星橫空出世,這京城,就沒太平過。現在好了,連‘夜梟’大人都親自下場了,你看衙門口,今晚的守衛,比平時多了整整一倍!”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夜梟’大人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要看到‘楊儀’出現在詔獄裏!鎮撫司那幫瘋狗,現在眼睛都紅了,滿城亂竄,見著可疑的就抓。昨天晚上,城西的‘快刀劉’,就因為晚上多喝了幾杯,走路晃了點,就被當成奸細,拖進去了。估計現在,骨頭都快被拆散了。”
“嘶……這幫鷹犬,真是半點道理都不講。”
你聽著他們的對話,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你看到了,那股與江湖門派截然不同的、屬於特務機構特有的、蠻不講理的恐怖。他們不需要證據,不需要邏輯。他們隻需要“懷疑”。
他們的力量,來源於他們背後那個至高無上的皇權。在這個皇權之下,任何江湖規矩,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就在這時,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你抬眼望去,隻見一隊十二人的錦衣衛,押解著一個人,正朝著衙門大門走來。
你的瞳孔,猛地一縮。因為那個被押解的人,你認識!
不,準確地說,是你認識她的身形!那女子,披頭散發,臉上滿是淚痕與汙垢,雙手被一副沉重的、刻滿了符文的玄鐵鐐銬鎖著。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早已失去了合歡宗弟子應有的半分媚態,隻剩下被徹底摧毀了意誌的、如同行屍走肉般的絕望。
是合歡宗那個成功暗算了任清雪的“癡情玉女”金生花!
而且,從她那依舊能看出幾分姿色的臉龐來看,很可能,是你在武林大會的擂台下,徐秋曳和舒荷身邊的那幾人之一。
那隊錦衣衛,押著她,來到了大門口。為首的一名錦衣衛百戶,上前一步,對著那扇緊閉的黑色大門,沉聲喝道:
“鎮撫司辦案!人犯,已帶到!”
“吱嘎——”
那扇沉重的、仿佛有萬斤之重的鐵木大門,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比外麵的深夜,更加陰冷、更加刺骨的寒氣,從門縫裏,滲透出來。那寒氣裏,似乎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隱隱約約的、被壓抑到極致的慘叫聲。
茶樓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一個身影,從那道門縫裏,緩步走了出來。他沒有穿那身代表著威嚴與殺伐的飛魚服。他隻穿著一身素色的、剪裁合體的黑色錦袍,腰間,係著一條白玉腰帶。他的身形,有些單薄,臉色,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而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他的手上,沒有提刀,隻是拿著一塊雪白的絲帕,在慢條斯理地、反複地,擦拭著他那雙幹淨得有些過分的手指。
他看起來,不像一個殺人如麻的酷吏,更像一個養尊處優的、有些潔癖的世家公子。但是,當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整個朱雀大街的溫度,仿佛都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你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可怕的眼睛!那雙眼睛,不大,眼角微微上揚。瞳孔的顏色,極深,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沒有憤怒,沒有殘忍,沒有殺意。
有的,隻是極致的、冰冷的、如同鷹梟在黑夜中俯瞰獵物般的平靜。一種,將世間萬物,都視為可以隨意拆解、分析、研究的“標本”的、非人的平靜。
他,就是葉千愁。大周皇朝的“夜梟”。
“問出來了麽?”他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些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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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那百戶單膝跪地,頭埋得極低,“此女嘴硬,隻招了聽雪小築之事,對於‘楊儀’的來曆,一概不知。”
“哦?”葉千愁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冰冷的弧度,“不知?這世上,沒有‘不知’,隻有‘不想說’。”
他緩緩地,走到那個早已嚇得渾身癱軟的合歡宗女子麵前,蹲下身,用那塊雪白的絲帕,輕輕地,托起了那女子的下巴。“你看,多好看的一張臉。”他溫和地說道,像是在欣賞一件精美的瓷器,“若是剝下來,做成一張人皮燈籠,掛在我的書房裏,想必,一定很別致。”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
但那女子,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那雙本已空洞的眼睛裏,猛地爆發出無邊的恐懼!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一股騷臭的液體,順著她的大腿,流淌下來,在冰冷的石板上,匯成一小灘。
“不……不要!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她崩潰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變了調的尖叫。
葉千愁笑了,他站起身,將那塊沾染了女子下巴上汙垢的絲帕,隨手丟在地上,仿佛丟掉了一件垃圾。“帶進去。”他淡淡地吩咐道,然後,轉身,準備走回那扇地獄之門。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毫無征兆地。
他的目光,猛地,抬起。像一柄最鋒利的、淬了劇毒的冰錐,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穿透了茶樓的窗戶,直直地,射向了你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間,你感覺自己仿佛被一條冬眠的毒蛇,死死地盯住了!
你的汗毛,根根倒豎!你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他的目光,在你的臉上,停留了不足半秒。
那目光裏,沒有探尋,沒有疑問。隻有一絲,野獸發現了同類的、冰冷的興趣。
然後,他收回目光,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身影,消失在了那扇緩緩關閉的、黑色的地獄之門後。
茶樓裏,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才有人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仿佛剛剛從水底掙紮出來。
你,依舊坐在那裏,麵無表情。但你的手,在桌下,已經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那一眼。是巧合嗎?還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麽?
你不知道,但你清楚地知道一點。你這個“元凶”,已經被一個更凶殘、更可怕的獵人,給盯上了。
這場遊戲,從你決定踏足此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提前開始了。
遊戲,已經從暗處由你引發的亂局,變成了明麵上的,與整個暴力機器的對抗。葉千愁,那隻皇權的夜梟,已經張開了他的網。而你,就是他最感興趣的那條,試圖從網中溜走的魚。
你將幾枚銅錢,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動作,依舊從容。然後,你站起身,像其他被剛才那一幕嚇破了膽的茶客一樣,略顯倉惶地,走下了樓。
你的腳步,不快。你的表情,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懼。
你,依舊在扮演。但當你走出茶樓,重新匯入那條名為朱雀大街的、冰冷的河流時,你的整個狀態,在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不再是一個普通的江湖客。你的氣息,在一瞬間,被【天?九陰真經】的斂息法門,壓製到了最低點。你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微弱,幾乎與周圍的夜風融為一體。你的心跳,也隨之放緩,如同進入冬眠的龜蛇,匯入了茫茫人海。你的腳步,踏在青石板上,再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你整個人,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影所包裹,視覺上,你的身形變得模糊而黯淡,極難被人的肉眼在人海中所捕捉。
你沒有選擇走直線。你以朱雀大街為起點,開始了一場精心設計的、毫無邏輯可言的逃亡。
你先是向東,混入了一條有零星行人的黑市小巷。你穿過那些賣著廉價麵食和劣酒的攤販,你的身體,如同遊魚,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沒有與任何人,發生一絲一毫的碰撞。你將自己的氣息,混入那嘈雜的人聲、食物的香氣、和汗水的酸臭之中。你在這裏,等待著黑夜降臨。。
接著,入夜之後,你猛地一轉,鑽進了一條更窄的、隻能容一人通過的死胡同。在胡同的盡頭,你雙腳在牆麵之上,如履平地,施展【九陰真經】中的上乘輕功,整個人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屋頂。
京城的屋頂,是另一個世界。在這裏,你看不到地麵的肮髒與喧囂。隻有冰冷的瓦片,和那被烏雲遮蔽的、壓抑的夜空。你伏在屋脊的陰影裏,像一隻真正的夜行動物,飛速地、卻又悄無聲息地,在連綿的屋頂上穿行。你的路線,曲折而詭異,時而向南,時而向北,徹底打亂了任何可能的追蹤路線。
你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極致。
你聽到了!你聽到了遠處,有不止一隊,穿著錦衣衛製式軟甲的腳步聲,正在以一種扇形的、極具效率的方式,進行著拉網式的排查。
你聞到了!你聞到了空氣中,有幾種不同類型的、屬於合歡宗的、極其淡薄的追蹤香粉的味道。那些“聞香犬”,雖然失去了最直接的物理媒介,但她們並沒有放棄,依舊在憑借著那微弱的、早已消散在空氣中的氣息,進行著徒勞的搜索。
最讓你警惕的,是你的直覺。是你那顆因為葉千愁最後那一眼,而變得異常敏銳的、對危險的感知。你總感覺,有一道無形的、如同蛛網般的“勢”,正在以錦衣衛衙門為中心,緩緩地、卻又堅定不移地,向著整個京城,籠罩下來。
葉千愁!他的人,或許還在詔獄裏,欣賞著那個合歡宗女子的慘叫。但他的意誌,他的“網”,已經開始收緊了!
你必須更快!你從屋頂上滑下,落入了一條散發著惡臭的、流淌著城市汙水的暗渠。你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半個身子,都浸入那冰冷而肮髒的渠水之中,借著那股惡臭,進一步掩蓋自己的氣息。你就這樣,在京城的地下、地麵、與屋頂之間,如同一個瘋狂的幽靈,穿梭了足足半個時辰。你確信,就算是最頂級的追蹤大師,也絕對無法,再捕捉到你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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