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戰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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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片狼藉的碎瓷之中,庭院裏尚未散盡的酒肉香氣仿佛為一場盛大的葬禮畫上了句點,餘溫嫋嫋。你的軍隊已經撤退,帶著你賦予的榮耀與責任,迎接她們的宿命。此刻的聽雪小築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然而這寧靜之下,卻是即將噴薄而出的岩漿。空氣凝重得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你獨自站在空曠的庭院中,夜色如墨,將你的身影與無邊的黑暗融為一體。你沒有立刻回房調息,也沒有去確認你的女人們的狀態,隻是緩緩地抬起頭,望著那被京城萬家燈火映照得有些渾濁的夜空。隨後,你轉身走回了屬於你的主臥。房間裏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燈火在空氣中輕輕地搖曳著,將你的影子在牆壁上拉長成各種光怪陸離的形狀。
    你走到床邊坐下,卻並未盤膝吐納,而是伸出手,解下了一直佩戴在腰間的武器。那並非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更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兵,而是一柄毫不起眼的木劍。劍身由深色的硬木削製而成,通體呈現出一種古樸而暗啞的色澤,沒有劍格,沒有劍鞘,甚至連劍柄都隻是用粗糙的麻繩簡單纏繞了幾圈,以方便握持。劍刃未開鋒,圓潤而厚重,上麵布滿了歲月侵蝕留下的細微痕跡,還有一些早已看不清的磕碰與劃痕。
    這柄木劍自你踏入江湖便一直帶在身上,它從未出鞘,因為它根本沒有鞘。今日之前,它也從未殺人,因為在別人眼中,它根本無法殺人。
    你從床頭取來一塊幹淨柔軟的白色棉布,開始仔細地擦拭這柄陪伴你已久的木劍。你的動作緩慢而輕柔,充滿了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你從粗糙的劍柄開始,一點點地向下擦拭,指尖清晰地感受著木質紋理的走向,以及那份獨有的冰涼與沉重。
    房間裏靜得可怕,隻剩棉布摩擦木劍時發出的“沙沙”微響。在這極致的安靜中,你的心也沉靜下來。思緒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午後。那時,你不是什麽喊打喊殺的邪魔,也不是什麽神鬼莫測的神醫,隻是一個剛剛獲得神功秘籍的少年秀才。
    為了練武,你在小客棧用木條削了這柄名為“秋木”的木劍。
    你在江湖上沒有師門,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唯一遇到的,是一個落魄劍客。他喝多了燒刀子後,什麽話都敢說。你曾與酒醉的他閑聊過。
    “劍是凶器,劍術是殺人技,但武者的內心若被殺意蒙蔽,便失去了本真。你用這柄木劍練劍,境界已然不錯。當你能用它斬斷流水、劈開頑石時,便能明白何謂真正的劍。”
    “真正的劍不在於兵刃的鋒利,而在於你的心。心之所至,草木竹石皆可為劍。”
    這是你劍道的啟蒙,是你最初的信仰。這柄木劍代表的不是殺戮,而是守護與純粹的武道精神。
    你的手指微微一頓,一種奇妙的共鳴從木劍上傳來,那不是聲音,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種跨越物質的悲鳴。
    “難道,我也要沾上鮮血了嗎?”
    這是木劍的疑問,也是你內心的拷問。
    那是它的疑問,也是你內心的拷問。你曾以為會攜著神功秘籍,成為浪跡江湖的俠客,以手中之劍守護世間的公道。然而,現實卻給了你最殘酷的一擊。你被追殺,被背叛,被逼入絕境。為了活下去,你不得不拿起屠刀,讓雙手沾滿鮮血,將那顆純粹的俠義之心封印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你手中的這柄古樸而幹淨的木劍,仿佛讓你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你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而又冰冷的笑意。“你今天已經開葷了,錦衣衛那個女殺手,不就是被你這木頭疙瘩一劍斃命的麽?”你對著它喃喃道。
    在心中,你回答它:“你也髒了。因為這個肮髒的世界容不下任何幹淨的東西。想要守護你想守護的,就必須變得比所有的肮髒都要肮髒!想要建立新的秩序,就必須先以鮮血與火焰將舊的世界徹底焚燒幹淨!”
    你的這番話仿佛在心中落下重錘,你體內的九陰內力和剛剛初窺門徑的無為劍術的劍意猛地產生共鳴。一股冰冷至極、鋒利至極的氣息從你身上爆發開來,瞬間灌注到手中的木劍之中。
    那原本暗啞古樸的木劍表麵,竟然覆蓋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白色寒霜。深色的木質紋理仿佛活了過來,在寒霜之下隱隱流動,如同一條條蟄伏的黑色蛟龍。它不再是一塊普通的木頭,而是成了你劍意的延伸,你殺戮意誌的載體。
    無為劍術的精髓便是不滯於物。心即是劍,意即是鋒。當你的心充滿了冰冷的殺意,這柄木劍便比萬年玄鐵還要堅硬,比淬毒匕首還要致命。
    你緩緩站起身,將擦拭幹淨卻又變得無比危險的木劍重新係回腰間。它安靜地貼著你的身體,仿佛已經接受了它新的宿命。它將在今夜又一次飲血。而你,也將在今夜徹底埋葬那個曾經手持木劍、心懷天下的少年。
    你推開房門,走入深沉的夜色。亥時末刻已到,是時候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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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靜在蔓延。你的軍隊,你的複仇女神們,已經集結完畢,如同從地獄深淵中爬出的鬼影,靜靜地蟄伏在屋簷與回廊的陰影之下。她們的身形與深沉的夜色融為一體,若不是那二十幾雙在黑暗中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你的身上,你幾乎會以為這庭院空無一人。
    空氣凝滯如水銀,殺氣濃鬱如實質。你能感受到她們壓抑在緊身夜行衣下那一顆顆狂熱跳動的心髒。你能聽到她們因為極致的興奮與期待而變得急促卻又刻意放緩的呼吸。她們是蓄勢待發的火山,隻等待你的神諭,便會爆發出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在這個時刻,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是對這份完美殺意的褻瀆。任何高昂的口號,都會顯得蒼白而又無力。但你知道,她們在等什麽,在等待你為她們今夜的殺戮賦予最終的意義,在等待你用神的言語為她們的複仇奏響最後的序曲。
    你清了清嗓子。這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卻讓所有的目光都驟然收縮!你沒有提高音量。你的聲音被刻意壓低,帶著一種仿佛能鑽入人靈魂深處的沙啞與磁性。這聲音不大,卻被你用【九陰】內力包裹著,清晰而又陰冷地送入了在場每一個女人的耳中,如同魔鬼在她們耳邊的低語,充滿了致命的蠱惑。
    “姊妹們……”那熟悉的稱謂,讓她們的身體微微一顫。這不是將軍對士兵的命令,而是兄長對家人的囑托,是領袖對追隨者的承諾。“今夜”你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盡情地去複仇吧。”
    “將那些曾經施加在你們身上的痛苦、恐懼與羞辱,千百倍地還給她們!讓她們的慘叫成為你們最悅耳的樂章!讓她們的鮮血洗去你們身上所有的塵埃!”
    你的話語,猶如一把神奇的鑰匙,瞬間開啟了她們心中那個名為“怨毒”的潘多拉魔盒。一些女弟子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那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即將大仇得報的極致快感。
    “然而,你們的劍不僅僅是為了複仇!”你的聲音突然一轉,變得莊嚴而神聖。“你們的劍更是為了審判!去審判那些以吸食他人精氣為樂的妖孽!去審判那些玩忽職守、助紂為虐,眼睜睜看著無辜者沉淪地獄的狗官!你們是行走在黑夜中的天罰,是這肮髒世道唯一的公理!”
    轟!如果之前的話語是點燃了她們的私欲,那麽現在你的話則是徹底升華了她們的靈魂。她們不再是單純的複仇者,而是正義的化身,是神在塵世的代行者。她們的殺戮被賦予了至高無上的神聖使命。一種難以言喻的使命感與自豪感讓她們胸膛幾乎要炸裂開來。
    “今夜,我們要讓這座虛偽而腐朽的京城在我們的劍下顫抖!”你的聲音開始攀升,如同即將席卷一切的風暴。“我們要讓那些躲在幕後、高高在上,自以為可以操控一切的人親眼看到!看到我們的冤屈化作了何等鋒利的刀刃!看到我們的憤怒燃燒起何等熾熱的火焰!看到我們的仇恨凝聚成何等堅不可摧的力量!
    我們要讓她們在恐懼中明白一個道理——被逼到絕境的羔羊,也會化作索命的惡鬼!而你們,就是我楊儀最驕傲、最凶狠的惡鬼!”
    “嗷——”
    一聲低沉至極的怒吼從任清雪的喉間迸發,這聲音雖壓抑卻飽含無盡的野性,仿佛一道信號,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熱血。任清雪那雙冰藍色的美眸,此刻被狂熱的血色浸染。她們的殺氣如同實質般的黑色浪潮,再也無法壓製,轟然爆發,整個庭院仿佛溫度驟降十幾度。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與硫磺的氣息,令人窒息。
    在黑巾之下,因狂熱而扭曲的一張張臉龐緩緩舉起右手。隨著手勢的落下,那二十幾道黑色鬼影動如閃電般迅捷。她們的動作精準而默契,仿佛千錘百煉般完美。以任清雪為首的【天樞】隊,五道身影如同五柄出鞘的利劍,瞬間消失在東側的屋脊之上,直撲最繁華也最凶險的醉仙閣。以林清霜為首的【天璿】隊,七道身影如同七隻靈巧的夜梟,悄無聲息地分散開來,向著城西那三處互為犄角的據點包抄而去。其餘兩隊也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化作了無數細小的溪流,融入了京城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即將化作燎原的星火,徹底點燃這座沉睡的城市。
    轉瞬之間,整個庭院便隻剩下你和淩華。淩華身著勾勒出她火爆身材的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那雙仿佛能滴出水來的明眸。此刻,這雙眼睛裏沒有了絲毫的媚意,隻餘對你的狂熱與並肩作戰的興奮。
    她無聲地來到你身邊,與你並肩而立。無需交流,隻需一個眼神,便勝過千言萬語。
    下一秒,你們也動身了,如同兩滴融入大海的水墨,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城西的土地廟。
    那個為你精心準備的死亡陷阱,今夜,審判開始。
    那寂靜如墳墓般的京城,在你們腳下飛速地後退。你們如同兩隻翱翔於死亡之海的夜鷹,無聲無息,唯有衣袂被高空烈風吹拂時發出的輕微“獵獵”聲,這是你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腳下是櫛比鱗次的青瓦屋頂,在稀疏的星光下泛著冰冷的死光。遠處,皇城那巍峨而沉重的輪廓,如同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冷漠地注視著這座城市裏即將上演的一切罪惡與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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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華緊緊地跟在你的身後,距離不超過三步。她的呼吸平穩而悠長,每一步的起落都與你節奏完美契合,仿佛她真的成了你在月光下被拉長的影子。她那雙蒙在黑巾之下的明眸,閃爍著近乎病態的興奮與光彩。與你並肩作戰,奔赴一場死亡的盛宴,這是她過去連在夢中都不敢奢求的無上榮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血液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沸騰,讓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因極致的興奮而微微發燙。
    就在這充滿殺意與緊張的高速飛行中,你那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如同一根冰針,精準地刺入了她的耳膜。
    “淩華。”
    你沒有回頭,聲音仿佛是從風中直接飄過來的。“待會兒到了地方,你先別動。”淩華的身體微微一頓,隨即恢複了正常。她沒有出聲,隻是將耳朵豎得更高,將你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靈魂裏。
    “找一個最好的狙擊點,藏起來。”你繼續用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說道,“我會盡量拖延時間,給姐妹們足夠的行動時間。”
    淩華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明白了,這是戰術,是布局。夫君需要的,不是一個與他一同衝鋒陷陣的炮灰,而是一個能在最關鍵時刻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刺客。這個認知讓她心中的興奮稍稍冷卻,多了一份作為棋子的冷靜與覺悟。
    然而,你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柄最沉重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她那顆火熱的心髒上!
    “倘若你決定動手,請記住,你是我最後的底牌。”
    “即使沒有收到信號,即使我被人砍掉一隻手,你也不準出來。”
    淩華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她的身形猛地一僵,腳下的瓦片因她瞬間失控的力量而發出“哢嚓”的輕微碎裂聲。她的呼吸瞬間停滯,那雙明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本能的抗拒。
    砍掉一隻手也不準出來?這是什麽命令?她的存在不就是為了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嗎?如果他已經被人砍斷了手臂,那她這張底牌還有什麽意義?
    一股錐心的疼痛與無比強烈的保護欲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張開嘴,幾乎要不顧一切地開口反駁。
    但就在這時,你仿佛感覺到了她的異樣。那一直目視前方的頭微微側過,一縷冰冷到極致的目光從你的眼角射出,如同兩柄最鋒利的冰刀,狠狠地紮進了她的靈魂深處。
    那目光裏沒有憤怒,沒有責備,隻有一種不容違逆、不容置疑的絕對意誌。那目光仿佛在告訴她:你的任務是服從,而不是質疑。我的手臂遠沒有整個計劃的成功來得重要。你的衝動隻會毀了這一切。
    淩華所有想說的話瞬間都被這道冰冷的目光凍結在了喉嚨裏。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源自靈魂的戰栗。
    她終於明白了這道命令的分量。這是對她忠誠與理智最殘酷也是最終極的考驗。
    她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才勉強壓下了那顆幾乎要背叛理智的心髒。
    她對著你的背影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驚駭與抗拒最終化作了一種帶著血淚的絕對服從。
    她漸漸恢複了冷靜,你這才緩緩收回目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你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戲謔與狡詐:“當然,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遇到連你我聯手都無法戰勝的老怪物……”
    “那我們就跑。”淩行微微一愣。
    “往刑部緝捕司的方向跑。”
    你的話如同一顆驚雷投在平靜的湖麵,讓淩華剛剛平複的思緒再次掀起滔天巨浪!去緝捕司?六扇門?那可是朝廷的鷹犬,所有江湖人士避之不及的地方!夫君竟然想主動往那裏跑?
    “製造混亂,讓緝捕司這些‘六扇門’的官差去和他們糾纏。”
    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錦衣衛與合歡宗聯手,夜襲江湖人士,甚至官差。這樣的罪名足夠讓刑部那些自詡法理正義的瘋狗狠狠地咬下他們一塊肉來。”
    “到時候水被徹底攪渾,我們自然可以趁機從容地逃到萬金商會脫身。錢多多會很樂意為我們提供最安全的庇護所,隻要我們付得起價錢。”
    聽完你這個驚世駭俗的脫身計劃,淩華徹底呆住了。她的腦海中,仿佛有一扇新的大門被你用最粗暴的方式一腳踹開!
    原來戰鬥還可以這樣!所謂的正道、官府、規則,在兄長眼中都不過是隨時可以利用的工具與棋子。這已經完全超越了江湖仇殺的範疇,是將整個京城的所有勢力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大手筆!
    那一刻,她終於徹底理解了此前你那道殘酷命令的真正含義。她的視野與格局與你相比,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麵上。她所看到的僅是你的安危,而你看到的卻是整盤棋局的走向!她那點個人的保護欲在你宏大的布局麵前,顯得如此可笑與幼稚。一股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崇拜與敬畏之情如同山洪爆發,瞬間淹沒了她的整個靈魂。
    她不再有任何疑慮,不再有任何抗拒,心甘情願地成為你手中那柄最隱秘、最聽話的匕首。
    “淩華明白。”她用傳音入密的方式,鄭重地回答了你四個字。聲音堅定如鐵。
    你沒有再多說什麽,你們繼續在黑暗中飛速前行。遠方那座破敗荒涼的土地廟已經遙遙在望。它就像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凶獸,靜靜地趴在那裏,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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