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龍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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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對眼前這一靜一動的、詭異而又和諧的教學成果感到十分滿意。你沒有再多停留一秒,仿佛是害怕自己的存在會汙染這幅由你親手創作的、名為“修行”的畫卷。
    你轉身將那把立下了“傳道”之功的掃帚輕輕地、如同是放下了一柄絕世神兵一般靠在了牆邊。然後你便邁著悠閑的步子,朝著那個飄出了幾分水汽與青草氣息的廚房走去。
    對你而言,修行從來都不僅僅是打坐練氣、揮劍殺人。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修行。而今天你要修行的“道”是“炊煙之道”。你要讓這個剛剛組建的、扭曲的“大家庭”裏的每一個成員都習慣、並且恐懼你這個最“平凡”的、作為“一家之主”的一麵。
    廚房很簡陋。一個土石砌成的灶台,幾口大鐵鍋,一個存放著米麵的木櫃,以及一堆碼放得還算整齊的柴火。清晨的陽光從一個小小的、糊著油紙的窗戶透了過來,將空氣中飛舞的微塵都照得纖毫畢現。
    你沒有絲毫的嫌棄。你卷起了袖子,露出了那雙骨節分明、仿佛是蘊含著無窮力量的手。
    你先是從米缸之中舀出了半鍋白米,然後用清冽的井水開始淘洗。你的動作無比的輕柔,水流在你的指間穿梭,帶走了米粒之上的塵埃,卻沒有帶走絲毫米的精華。那專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淘米,而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珍寶。
    接著你開始生火。你沒有使用任何內力,隻是用最原始的火折子點燃了一小撮幹枯的引火草。然後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用一種蘊含著特殊韻律的節奏將氣吹向那點微弱的火星。那火焰沒有猛地爆開,而是如同是聽話的精靈一般溫順地、穩定地壯大起來,精準地點燃了你早已架好的柴薪。
    很快,鍋中的水開始翻滾,米粒在沸水之中上下沉浮,一股獨屬於米粥的、清淡而又溫暖的香氣開始在空氣之中彌漫開來。
    你又拿起了菜刀,開始處理那些何美雲沒有來得及洗完的青菜。
    “當當當……”
    廚房之中響起了一種極富節奏感的、清脆的聲音。你的手腕沒有絲毫的多餘動作,那把普通的鐵質菜刀在你的手中仿佛是“無為劍術”的延伸。每一刀下去都是同樣的力度同樣的角度。砧板之上那些被切好的鹹菜絲,竟然是粗細均等,宛如是用尺子量過一般整齊地排列著。
    這已經不是在做飯。這是在進行一場藝術的創作。是“道”在人間煙火之中最完美的顯化。
    當那股溫暖的、帶著生命氣息的米粥香氣飄出廚房,飄入那幾間簡陋的房間時,最先被驚醒的是林清霜和任清雪。
    任清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的鼻翼微微聳動,那雙清冷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溫暖與一絲早已是習慣了的無奈的笑意。她知道是你。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你會做出這種讓人完全無法預測的事情。她沒有絲毫的猶豫,起身穿好了衣服,默默地走出房間,來到飯堂開始安靜地、熟練地擺放碗筷。她的動作是那麽的自然是,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妻子在配合著自己的丈夫。
    而另一邊的林清霜則是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的第一反應是警惕!她以為是那兩個新來的階下囚在搞什麽鬼。但是當她聞到那股無比純粹、沒有摻雜任何雜念的米粥香氣時,她的眉頭卻是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悄無聲息地來到廚房門口,當她看到那個正在灶台前、專注地用一個木勺緩緩攪動著鍋中米粥的高大背影時,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此刻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架子,沒有絲毫的威壓。他就像是一個最普通的、正在為家人準備早餐的男人。
    然而這份極致的“普通”在林清霜的眼中卻是比任何順耳的情話都要更加地——溫暖!
    後院之中。
    那股溫暖的香氣也是如同是無孔不入的魔鬼,鑽入了何美雲的鼻子。
    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饑餓感如同是潮水一般襲來。這是最原始的、最無法抗拒的本能。她的喉嚨不住地上下滾動,口中瘋狂地分泌著唾液。
    但她不敢動。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廚房的方向一眼。
    因為她的身後就是那個正在“悟道”的、關乎她身家性命的小公主。而她的心中更是有一個比任何饑餓感都要更加恐怖的魔鬼在監視著自己。
    這股誘人的香氣在這一刻成為了她修行之路上的第一個——“心魔”!
    她必須抵抗它!她必須戰勝它!
    她死死地咬著牙,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從自己的嗅覺與味覺之上剝離,強行地轉移到了視覺與聽覺。她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她的耳朵豎得更高。這場突如其來的考驗,竟然是讓她那被迫集中的精神更加地——凝練了!
    至於姬月舞,她仿佛是已經超脫了五感,對這人間的煙火之氣毫無所覺。那溫暖的香氣隻是化作了她頓悟世界之中的一縷祥雲,讓她對“道在萬物”這一至理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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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飯了。”
    你那平淡的聲音如同是一顆石子投入了這個詭異而又安靜的早晨。
    你將一鍋熬得恰到好處、潔白如玉的白粥和一碟切得如同是藝術品一般的鹹菜絲端上了那張昨晚還是“審判席”的桌子。
    二女已經習慣了你下廚做飯,自然而然的坐下吃飯。
    而你隻是站起身,轉身再次走回了廚房。又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並且用一個小碟子單獨裝了一些那切得如同是發絲一般均勻的鹹菜。
    然後你端著這份“特殊的早餐”再次走向了那個正在上演著一場無聲大戲的後院。
    後院之中萬籟俱寂。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何美雲那被饑餓與緊張折磨得無比清晰的、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精神已經是緊繃到了極致。那股誘人的米粥香氣就像是一萬隻無形的小手,在不斷地、瘋狂地抓撓著她的五髒六腑。她的身體渴望著食物,但她的理智卻是在瘋狂地告訴自己——不能動!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要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之中崩潰的時候,那個如同是夢魘一般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了。
    你來了。
    何美雲的身體瞬間繃得如同是一塊石頭。她甚至不敢回頭。她害怕看到你那雙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她害怕你會發現她剛剛那一瞬間的——動搖。
    然而你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一個粗糙的、帶著溫熱的陶碗和一個小碟子,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被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何美雲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粥!是粥!
    那股讓她飽受折磨的香氣,此刻就在她的鼻尖繚繞,那份溫暖的熱氣,甚至是撲在了她的臉上!
    她整個人都懵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完全無法理解你的行為!
    折磨了自己這麽久,現在又親手把食物送到了自己的麵前?這是什麽意思?是獎賞?還是另一種更加殘忍的——戲弄?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你那平淡到了極點、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飄了下來。
    “吃飯。吃完了繼續。”
    這句話是那麽的簡單、那麽的直接。沒有任何的安慰,沒有任何的情感。就像是一個主人在對一條看門的狗說:“吃吧,吃飽了好繼續看門。”
    一股巨大的、無法言喻的屈辱感,瞬間湧上了何美雲的心頭!
    但是緊隨其後的,卻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感到羞恥的——狂喜!
    他親自給我送飯了!
    他沒有不管我!
    我在他眼裏是有用的人!
    她顫抖著伸出了手,那雙曾經是保養得無比細膩的、足以讓無數男人為之瘋狂的柔荑,此刻卻是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僵硬。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是捧著什麽稀世珍寶一般,端起了那碗熱粥。
    你沒有再看她一眼。你的目光越過了她那卑微的身影,落在了那個依舊是如同是老僧入定一般的姬月舞身上。你的語氣依舊是那麽平淡,仿佛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至於她……”
    “等她什麽時候醒了,就什麽時候再吃。機緣可遇不可求。”
    最後你用一句足以讓任何還對自己身份抱有幻想的人,徹底絕望的話結束了這場對話。
    “她醒了,讓她自己去鍋裏盛,記得洗碗。”
    說完你便轉身離開了。就像是真的隻是來送一份外賣的小廝。
    她聽懂了。她徹底地聽懂了!
    姬月舞是有“機緣”的人。而自己隻是一個負責看門、負責端茶送水、甚至可能還要負責監督公主殿下洗碗的——下人。
    你們之間的地位是不同的。
    但是!那又如何?!
    她現在有飯吃!她甚至還擁有了監督公主洗碗的權力!
    一種無比扭曲的、病態的優越感與滿足感,瞬間填滿了她那顆空虛的心!
    她不再猶豫。她端起那碗粥,狼吞虎咽地喝了起來。那溫熱的、帶著米香的粥,滑過她那幹渴的喉嚨,湧入她那早已是空空如也的胃。一股溫暖的、充滿了生命力量的暖流,瞬間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吃的不是粥。
    她一邊吃一邊流淚。淚水混著粥一起吞進肚子,也不知是鹹是甜。
    吃完之後,她甚至是用舌頭將碗底都舔得幹幹淨淨。
    然後她將空碗整齊地放在一邊,重新站了起來。再次站到了那個屬於她的“崗位”上。
    這一刻,她的眼神之中再也沒有了絲毫的雜念。隻有一種如同是被馴化了的、絕對的——忠誠。
    早餐在一種詭異的、各自為政的沉默之中結束了。
    你吃得不多,隻是簡單地喝了一碗粥。任清雪二女早已收拾了自己碗筷,開始打理書社的衛生。你走到了那個簡陋的、充當著櫃台的桌子後麵。你從抽屜裏翻出了一本記錄滿滿當當的賬本,和一個之前店鋪遺留的舊算盤。
    你決定算賬。
    這是你開設這間書社之後,第一次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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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用袖子隨意地擦了擦算盤之上的灰塵,然後將它放在了桌上。你的手指開始在那些光滑的算珠之上撥動起來。
    “劈裏啪啦……”
    一陣清脆而又極富韻律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書社大堂之中響起。你的動作是那麽的快,那麽的精準,那十根手指仿佛是化作了十條遊龍,在那小小的算盤之上翻飛起舞。那聲音竟是比世間任何樂器奏響的樂章都要更加地——動聽。
    這又是一種“道”。是屬於“算計”與“經營”的道。萬物的運行都離不開這最基本的加減乘除。小到一間書社的收支,大到一個國家的興衰,乃至整個天下的氣運流轉,都可以在這算盤之上的一串數字中得到體現。
    很快你便停了下來。賬目一目了然。
    書社開張三天。《時要論》每冊售價三文錢,共賣出五百冊,總收入一千五百文。每天來客二三十人,一人十文,前兩天看書錢的六百六十文。
    但是開支卻是遠超收入。安東府這邊茶葉幾乎都是海運來的,售價高昂,僅是這幾天的茶葉開銷就已經是高達三兩銀子還多。再加上米麵油鹽的開銷,零零總總算下來,書社不僅沒有盈利,反而是虧損了將近一兩半的銀子。
    如果不是前天梁俊倪那個天真的富家小姐打賞了那五兩銀子,恐怕這個“星火革命”的思想根據地,早就已經是因為財政赤字而發愁了。你自然不擔心破產,但是書社最好還是維持盈利,避免從新生居賬目上抽錢貼補。
    你看著賬本之上那個刺眼的“虧損”數字,嘴角卻是泛起了一絲無奈的苦笑。
    錢……
    這個世界上最沒有價值,也最有價值的東西。
    你的目光穿過了那狹小的賬本,看向了更遠的地方。你知道,《時要論》這顆種子已經是種了下去。它的價值絕不是這區區千百文錢可以衡量的。
    很快,它的影響力就會徹底地發酵。到時候,必然會有無數識貨的人揮舞著銀子,前來求購下一期的《時要論》。這是一個賺大錢的好機會。
    但是,你卻是根本沒有這個打算,你不準備接受任何的“預定”。你要的不是錢。你要的是稀缺性,是價值感,是認同感!最重要的是,讓所有讀者,無論貧富貴賤,都能得到一樣的機會。
    隻有讓他們求而不得,隻有讓他們每次都要親自來到這個“向陽書社”進行現場搶購,才能將《時要論》從一本普通的讀物,徹底地成為成一本可以指引未來思想的——聖典!
    你要讓這間破舊的書社,成為所有心懷異誌之人的——朝聖之地!
    這才是真正的一本萬利!
    就在你沉浸在這種以天下為棋盤、以人心為籌碼的、冰冷的快樂之中時,一陣如同是黃鸝出穀一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趙哥哥!楊先生!我們又來啦!”
    是梁俊倪。
    你抬起頭,目光穿過那敞開的大門,果然看到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正並肩朝著書社走來。
    今天,梁俊倪換了一身淡綠色的齊胸襦裙。上身是一件潔白的、繡著幾朵精致蘭花的小衫,緊緊地包裹著她那已經是初具規模的少女身形,將那份青澀而充滿了活力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下身的翠綠色長裙隨著她輕快的步伐微微飄動,如同是一朵行走在人間、含苞待放的蓮花。她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爛漫的笑容,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如同是最清澈的泉水,沒有絲毫的雜質。她的一隻手臂親密地,甚至是帶著幾分占有欲地挽著旁邊那個“貴公子”的胳膊,整個人幾乎都是要貼在對方身上了。
    而她身邊的“趙公子”,也就是大周女帝姬凝霜,今天則是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用銀線滾邊的華貴錦袍。那上等的絲綢麵料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一種如同是流水一般的光澤。寬大的袍袖隨著她沉穩的步伐微微擺動,更是顯得她風度翩翩,卓爾不群。她的臉上依舊是帶著那副恰到好處的、溫文爾雅的微笑,但你卻是敏銳地捕捉到了當梁俊倪那柔軟的胸脯不經意間蹭到她的手臂時,她那英挺的眉毛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以及她那雙看似溫和的丹鳳眼深處所隱藏的一絲身為帝王的、不容褻瀆的不耐與冰冷。
    她又來了。
    你的魚餌再次成功地釣上了這條最大的魚。
    你緩緩地站起身,臉上露出了一個熱情而又真誠、屬於“楊掌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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