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首站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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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在征服的終點所做出的,關於未來所有疆域的最終規劃。也是一個男人在徹底擁有了一個帝國之後,為自己的女人所許下的第一個承諾。
當你那雙深邃的,仿佛蘊含著整個天下棋局的眼眸,重新聚焦在懷中那張因為你的沉思而顯得有些不安的絕美容顏之上時,你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你沒有賣關子,隻是用一種仿佛在為她整理衣襟般的無比自然的語氣,將你剛剛在腦海中推演了千萬遍的最終方案,娓娓道來。
“我剛剛又想了想,安東府那邊,魚龍混雜,必須要有個壓得住場的人。”你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那柔順的秀發,仿佛在安撫一隻乖巧的寵物。“就讓張又冰留下,協助淩華吧。”
姬凝霜的身體微微一顫。她當然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張又冰是她的心腹,是她的“妹妹”。現在,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她永遠地留在了千裏之外的安東府。這是在進一步地剪除她的羽翼,讓她在這座京城裏變得更加孤立無援。但她的心中卻沒有生出絲毫的怨恨,反而是一種病態的被你如此“周全”地考慮的安全感。她隻是將頭更深地埋入你的懷裏,用行動來表達她的依賴。她表現出絕對的順從。
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你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無比認真的語氣,仿佛在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說道:“至於你這邊,我會去一趟江南,為你尋幾個真正的姐妹,回來幫你分擔。”
這句話如同最溫暖、最明亮的陽光,瞬間穿透了姬凝霜心中最後一絲陰霾。
她原以為你隻是將她當成一個最美麗、最高貴的傀儡,將她囚禁在這座名為“皇宮”的金色牢籠裏,然後剝奪她身邊的一切。但現在,你卻告訴她,你要親自去為她尋找“姐妹”,尋找可以幫助她的人。這已經超出了一個征服者對戰利品的範疇,這是一個丈夫在為自己妻子殫精竭慮地規劃未來。
一滴滾燙而晶瑩的淚珠,終於再也無法抑製,從她那雙美麗的鳳眸中滑落。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化。“嗯。”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這一個字,一個代表著絕對信任與絕對托付的字。
那是在溫存的餘韻中所做出的關於未來征途的最終告別,也是一個帝國的主宰者在開啟新篇章之前對留守家人的最後囑托。你最終還是從那張承載了太多權欲與溫存的大床上起身。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姬凝霜那依舊帶著歡愛痕跡的如雪似玉的胴體之上,為她鍍上了一層聖潔而又曖昧的光暈。她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曾經俯瞰眾生的鳳眸,癡癡地看著你穿上衣服,仿佛要將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你知道她在不安。 你走過去,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一個吻。 “等我回來。”你沒有多餘的言語,但這四個字卻比任何的山盟海誓更能讓她安心。 你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的留戀。 因為你知道,你的目標是整個天下! 而你的第一站,江南姑溪。
幾日後,連州港。
這裏是大周最繁華的港口之一。碼頭之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無數苦力扛著沉重的貨物。在碼頭與貨船之間,來回穿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海風的鹹腥與魚蝦的腥臭混合在一起的,獨屬於港口的味道。
在這片嘈雜與混亂之中,碼頭的一角卻有一小撮人顯得格格不入。蘇夢枕,金風細雨樓的樓主,天下第一的殺手,此刻他隻是穿著一身普通的青色長衫,手中搖著一把折扇,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場精彩大戲。
他的目光饒有興致地掃過身邊的這群“旅伴”,然後心中暗暗發笑。
這楊社長,當真是了不起!
自己看到那邊,那個穿著華貴、雍容,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還垂簾聽政的大周太後梁淑儀。而那個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打扮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的,正是那位金枝玉葉的長公主姬月舞。再看不遠處,那個穿著精幹、麵容冷峻,活像個販賣人口的牙行老板娘的,是誰?是曾經讓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女神捕張又冰。而她身後跟著的那四個人更是有趣。那個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衫,一副落魄教書先生模樣的,是坐忘道的道主莊無道。那個穿著一身豔麗戲服,仿佛隨時準備登台唱戲的戲子,是千麵蘇妲己。那個扛著幾個巨大包袱,累得滿頭大汗的苦力,是百變猴兒。而那個被張又冰緊緊地牽著……看起來像是“牙行老板娘”的親生女兒,正是那個最恐怖的騙子啞奴。
太後、公主、神捕、邪派巨擘,能將這麽一群奇奇怪怪的人,都像是趕鴨子一樣,全都弄到安東府去。這楊社長,當真是了不起!
蘇夢枕在心中再次感歎。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那個穿著一身粗布衣裙,打扮成自己丫鬟的水青,心中更是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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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嗚——嗚——嗚——”一聲悠長而洪亮的汽笛聲,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響徹了整個港口。所有人,包括蘇夢枕,都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後,所有人都看愣了。
隻見在遠處的海平麵上,一艘巨大的仿佛一座移動鋼鐵山巒般的巨輪,正緩緩地朝著港口駛來。它沒有船帆,卻比任何船都要快。它的頭頂冒著滾滾黑煙,仿佛一頭正在呼吸的遠古巨獸。它是如此龐大,如此平穩,汽笛聲是如此洪亮而悠長。它不屬於這個時代,它是一個新世界的象征。
蘇夢枕喃喃地說道:“新世界?我要去看看。”
那是一場在鋼鐵與蒸汽的轟鳴聲中舉行,屬於一個舊時代的集體葬禮,也是一場通往未知新世界,充滿了好奇、期盼與茫然的朝聖之旅。
當蘇夢枕的腳第一次踏上……那冰冷而堅硬的鋼鐵甲板上,他那一雙看透了無數人心、見慣了無數生死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茫然的神色。他甚至沒有去在意那個穿著新生居製服、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在收了他區區六十個銅板之後,遞給他的那張印著“躍進三號”字樣的名為“船票”的硬紙片。
他的所有心神,都被腳下這頭正在微微震動、低沉咆哮的鋼鐵巨獸所吸引。這不是武功,不是內力,而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更加底層、更加蠻橫的力量——一種可以無視個人勇武的、屬於“集體”的力量。
他緩緩地走到船舷邊,看著那巨大的明輪在蒸汽的推動下,奮力地攪動著海水,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的心中,第一次對自己那足以“一指斷魂”的【天?驚神指】產生了一絲懷疑。他的手指可以殺死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但是他能用手指點停這頭鋼鐵巨獸嗎?他不知道。而未知,便是恐懼的開端。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嘔——”一聲壓抑而痛苦的幹嘔聲,將蘇夢枕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他轉過頭,看到了那位曾經母儀天下的太後娘娘——梁淑儀。此刻,她正臉色煞白地趴在船舷上,對著波濤洶湧的大海劇烈地嘔吐著。那持續且富有節奏的晃動,那無孔不入, 屬於煤炭燃燒的獨特氣味,再加上她那日漸顯懷的身體,讓這位養尊處優一輩子的女人,第一次嚐到了如此狼狽的滋味。
姬月舞,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長公主,此刻正一臉擔憂地拍打著她母親的後背。然而,她的眼睛卻時不時地帶著一絲好奇與期盼,望向遠處那片名為“安東府”的方向。對她而言,這艘巨大而轟鳴的船,不是怪獸,而是一艘載著她逃離牢籠的希望之舟。
與她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不遠處坐忘道的四賊。莊無道,那個曾將整個江湖視為自己舞台的道主,此刻隻是呆呆地坐在甲板上,眼神空洞。他的武功被廢,引以為傲的智慧在這頭鋼鐵巨獸麵前顯得如此可笑。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再是棋手,甚至連棋子都不是,隻是一個即將被送往未知屠宰場的牲畜。
蘇妲己和猴兒則是純粹的恐懼。她們緊緊地縮在角落裏,身體因為那持續的震動和轟鳴而瑟瑟發抖。她們不知道新生居是什麽,但她們聽說過那裏的“勞動改造”,聽說過那裏的“思想教育”。那些詞匯,比任何酷刑都更讓她們感到絕望。
而啞奴,她隻是緊緊地抱著張又冰的大腿,將臉深深埋入。深埋在她的懷裏,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從這個冰冷、陌生的世界裏汲取一絲溫暖。
張又冰是這群人中,除了水青之外,唯一一個神色平靜的人。她不是第一次坐這種船,她的眼中甚至帶著一絲懷念。她懷念安東府的陽光,懷念向陽書社的書香,更懷念那個將她從一個冰冷的複仇工具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的男人。能夠回到那個地方,對她來說是一種救贖。
“開飯啦——”一聲粗獷的吆喝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隻見幾個穿著星火社製服的船員抬著幾個巨大的柳條筐走了過來。筐裏麵裝滿了一種黃色、看起來無比堅硬的幹糧。
“憑船票領取,一人兩塊,管飽!”船員的聲音洪亮而有力。
蘇夢枕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普通乘客排著隊,從船員的手中接過那種名為“壓縮餅幹”的幹糧,他的心中再次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免費,管飽,這四個字在他的世界裏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這背後代表著一種何等恐怖的組織力和生產力。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丫鬟”水青,她的臉上也是一片複雜。她是在連州港與你相識的,自然見過海輪,但仍然有對新生事物的好奇,也有對自己未知命運的擔憂。她是坐忘道的情賊。現在。她是楊儀的女人。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在哪裏。
蘇夢枕接過兩塊堅硬的餅幹,他看到那位剛剛吐得昏天黑地的太後,在公主的攙扶下,也領取了兩塊。
她看著手中那粗糙甚至有些硌手的餅幹,眼神複雜。然後,她緩緩地、無比艱難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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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蘇夢枕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也許,那是一個舊時代徹底死去的聲音。
姑溪城,江南的明珠。
你沒有急於去尋找你的目標。你隻是像一個最普通的旅人,牽著馬,走在那被歲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潮濕的、帶著水汽的甜香,那是河畔垂柳的氣息,是小販擔中桂花糕的甜糯,更是那些撐著油紙傘、從你身邊擦肩而過的江南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脂粉香氣。
你找了一間臨河的最不起眼的小飯館,要了一壺本地的黃酒,幾碟精致的小菜,就這麽自斟自飲。聽著鄰桌那些南來北往的商客、本地的船夫用吳儂軟語的腔調談論著家長裏短、生意經。
“聽說了嗎?沈家的那批新絲綢又漲價了!”
“哎,人家的貨好呀,那顏色、那手感,整個江南都找不出第二家!”
你的嘴角微微上揚,話題終於引到了你感興趣的地方。
“可不是嘛!都說是沈家的老爺子沈明和是個老好人,生意做得四平八穩。要我說,真正厲害的是他家那個千金沈璧君!”
“噓——小聲點,你可別直呼她的名字,那位姑奶奶可是個笑麵虎。上個月,城西的王家想要仿沈家的‘雲錦’,結果呢,被沈大小姐三言兩語就攪黃了他們所有的生絲來源。現在王家的織布機都快生鏽了。”
“嘿,那算什麽。我還聽說,北邊來的那個什麽‘新生居’的商隊,想要在姑溪開分店,賣他們那個什麽肥皂香皂的。結果呢,硬是被沈大小姐用本地商會的名義給頂了回去,愣是沒讓他們找到一間像樣的鋪麵。” 你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有趣的光芒。
沈璧君?有點意思。
你將杯中的黃酒,一飲而盡。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
安東港,碼頭。
當蘇夢枕的腳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時,他依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身後,是那頭名為“躍進三號”的鋼鐵巨獸。它依舊在低沉地咆哮,仿佛在嘲笑這個世界的落後與無知。而眼前,則是一個更加讓他感到陌生的新世界。
碼頭之上,不再是連州港那種混亂嘈雜的景象。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穿著統一製服的工人,操作著一種名為“起重機”的鋼鐵巨臂,輕鬆地將成噸的貨物從船上吊起,然後精準地放在一輛輛同樣是鋼鐵打造的名為“火車”的鋼鐵怪物之上。沒有汗流浹背的苦力,沒有聲嘶力竭的吆喝,隻有機器的轟鳴與效率的美感。
一個掛著“新到人員接待處”牌子的簡易木屋前,一個同樣穿著新生居製服的年輕人,接過了張又冰遞過去的一疊文件。他飛快地掃了一眼,然後開始進行區別接待。
“蘇夢枕先生。”
“水青小姐。”
“你們是商務館的貴客,請跟我來。”
“我們已經為你們安排了迎賓招待所。”
蘇夢枕跟著那個年輕人,穿過街巷,很快來到了所謂的“招待所”。走進了一間四四方方,看起來無比簡潔的房間。然後,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房間不大,但卻有一個獨立的小隔間,被稱為“廁所”。裏麵……有一個潔白的陶瓷坐便器,也許就是“馬桶”?牆上有一個奇怪的金屬開關,名為“水龍頭”。年輕人為他演示了一下。當他擰開開關時,清澈的水流嘩啦啦地流了出來。甚至當他擰向另一邊時,流出來的竟然是熱水!
房間的屋頂掛著一個透明的梨形玻璃製品。牆上有一個小小的凸起。年輕人按下去,“啪嗒”一聲,那個玻璃製品瞬間亮了起來,發出一種柔和的昏黃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得熠熠生輝。
蘇夢枕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什麽?神跡嗎?不,這不是神跡。這是一種他無法理解、可以被普及的力量。他想,他需要和楊儀好好地談一談,關於金風細雨樓的未來。
隔壁的房間傳來了水青壓抑不住的驚呼聲。顯然,她也被這些“神跡”所震撼。
而另一邊,接待處的年輕人則對太後和公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梁夫人,姬小姐。”
“任主任和花主任,已經在等你們了。”
很快,兩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了她們麵前。正是任清雪和花月謠。
花月謠直接走到了梁淑儀麵前,她的臉上帶著專業而不容置疑的微笑。
“梁夫人,你的身體需要休息。”
“接下來幾天,你會住在……衛生所。”
“我親自會為你做一個全麵的安胎檢查。”
梁淑儀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化為了一聲無聲的歎息,任由花月謠將她帶走。
而任清雪則拉起了姬月舞的手,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月舞,歡迎回家。這些時間都是我和清霜姐在打理書社。你能回來,這裏還是讓你管好了。我和清霜姐在星月樓,很忙。”
姬月舞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用力地點著頭,仿佛一個終於找到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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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輪到了張又冰和她身後的一群“貨物”。一個身材火爆、穿著一身紅色緊身裙的妖嬈女子扭著誇張的腰臀走了過來,正是蘇千媚。
張又冰指了指莊無道四人,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他們四個,武功都被夫君廢掉了,幹不了重活,給他們安排學點手藝吧。”
然後,她湊到蘇千媚耳邊,低聲道:“啞奴,和夫君有露水情緣。夫君交代,讓你們照顧一下她。”
蘇千媚那張妖媚的俏臉瞬間變了顏色,紅一陣白一陣,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妒火:“操!這麽個幹癟的東西!都能爬上社長的床?”
“老娘,這白花花的大奶子,這能夾死人的大屁股,哪裏比她差了?社長,你這個沒良心的,偏心!”
第二天,一早。
蘇夢枕和水青,跟著那個自稱“武主任”的女人,走在這片完全顛覆了他們認知的土地上。這個叫“武主任”的女人,蘇夢枕也好歹是一方宗門之主,自然認識。
陰後。
合歡宗的宗主。
一個曾經將采陽補陰之術玩到極致的絕代妖女。
現在,她穿著一身樸素的藍色工裝。臉上沒有絲毫的媚態,隻有一種近乎麻木,被工作徹底填滿的疲憊與權威。
“這裏,”武悔的聲音平淡而毫無感情,“是鋼鐵車間。”她指向那個巨大、充滿了燥熱與火花的廠房。
“裏麵的工人,每天工作四個時辰,三班輪換,保證高爐二十四小時不停。”
蘇夢枕看到赤紅的鐵水如同火龍一般在模具中奔湧,他感覺到自己的皮膚都在隱隱作痛。
“那裏,”武悔又指向另一棟傳來巨大轟鳴聲的廠房,“是紡織車間。數千台織布機同時運轉,日產布匹,可供全城百姓換新衣。”蘇夢枕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看到那些轟鳴的機器前,無數男女穿著同樣的工裝,戴著藤條編織的安全帽,在認真地工作。他們的臉上沒有麻木,隻有一種專注與希望。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穿著藍色工裝、正在一絲不苟地檢查著一匹白布的女人——血觀音,他曾經的下屬,那個殺人時臉上總是帶著慈悲微笑的女人。現在,她叫蘇婉兒。她的臉上沒有了那種虛假的慈悲,隻有一種洗盡鉛華的平靜。
水青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驚歎道:“先生說的是真的!這裏,真的……”
“隻有職工,沒有別的身份!”
蘇夢枕的心為之一振。
他明白了。
這才是楊儀最恐怖的地方。他不殺人,隻是抹去你的過去,然後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一個屬於他的體係的身份。
坐忘道的四位前高層上午接受了基本的入職培訓,沒謾罵也沒有毆打,和普通人一樣進行了文化學習和隊列練習。然後在職工食堂吃過一頓有魚有肉,甚至還有一碗蛋花湯的管飽午餐之後,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混雜著驚愕、滿足與更深恐懼的表情。
然後,他們被一個不苟言笑的培訓人員推上了那個名為“火車”的鋼鐵怪獸。怪獸開始轟鳴,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他們看到了四四方方的巨大廠房,看到了被規劃得如同棋盤一般的四四方方農莊,看到了被開采得如同巨大階梯的四四方方礦山。最後,他們看到了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一模一樣的四四方方灰色小樓——那是職工宿舍區。
莊無道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他的嘴唇哆嗦著,指著窗外,用一種見了鬼一般的聲音顫聲道:“這這……這真的是聖朝舊景!”
“我在藏書閣裏,看到過一幅羊皮圖畫,裏麵的聖朝城郭,就是這般規製!”
蘇妲己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她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悲鳴:“那我們要在這裏,過一輩子!!!”
猴兒則是心如死灰。他摸了摸自己依舊滾圓的肚皮,喃喃道:“罷了,罷了,隨他們處置吧。”
“反正今天中午的午飯,足夠豐盛了。”
“即便上斷頭台,也不過如此。”
而啞奴,她隻是靜靜地望著窗外,注視著那片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充滿了讓她無法理解的勃勃生機。她眼中的那對你憎惡,不知不覺間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近乎崇拜的敬畏。
她想,自己當初怎麽會去招惹這樣一位創造了新世界的神明。不過也好,這個神明並沒有準備讓自己湮滅。隨他們安排吧。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宿命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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