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嫌隙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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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你正在劇院的一個角落裏“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麵前擺著一壺茶,假裝是普通的看客。看著台下那群被你煽動得群情激奮的觀眾,看著他們為“楊公子”和“丁女俠”的遭遇而悲傷,為峨嵋長老的“冷酷”而憤怒,心中充滿了一種操縱人心的快感。這種快感,比戰場上斬殺敵人、朝堂上駁倒對手,更加讓人沉醉——你隻需一支筆,便能讓人心向背,讓聲望崩塌。
突然,一個穿著青色道袍、仙風道骨的老者,在你的身邊坐了下來。他的道袍料子考究,是上等的蜀錦,袖口繡著細小的青城派徽記,手裏拿著一把拂塵,拂塵柄是象牙做的,泛著溫潤的光澤。他沒有看台上的戲,那雙如同狐狸般精明的眼睛,卻緊緊落在了你的身上,目光銳利,仿佛要將你看穿。
“楊長史好手段。”老者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你的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你的目光從舞台上移開,落在了他的臉上——是之前在巴州玄劍門試劍大會上,坐在你旁邊的青城派掌門羅休義。他當時穿著同樣的青色道袍,隻是那時的他,眼神裏更多的是審視與觀望,而現在,卻多了幾分敬畏。
“羅掌門別來無恙。”你淡淡地回應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他的出現早在你的意料之中。茶香在口中散開,衝淡了一絲心底的戾氣。
羅休義苦笑一聲,拂塵輕輕掃過桌麵,動作優雅卻難掩局促:“楊長史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是真漂亮。如今這錦城上下,恐怕再無人敢說峨嵋派半個好字了。峨嵋派的錦繡會館,這幾天連門都快不敢開了。不知長史可否借一步說話?”他的目光掃過周圍,這裏人多眼雜,確實不是談話的地方。
劇院之內鑼鼓喧天,台上的“楊公子”正對著“丁女俠”的畫像泣不成聲,聲淚俱下,“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的念白字字泣血;台下的觀眾早已是義憤填膺,“打倒老尼姑”“放了丁女俠”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震得屋頂的瓦片都微微顫動。
而在這片由你一手導演的狂熱背景之中,你與青城派掌門羅休義的對視,卻顯得如此平靜,仿佛你們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清醒者。你沒有回答他那句“借一步說話”的請求,隻是對著他那張寫滿了“精明”與“忌憚”的老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沒有說一句話,徑直轉身向著劇院後方那專為貴客準備的雅間走去。
你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命令。羅休義那雙如同狐狸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驚訝,有敬畏,還有一絲如釋重負。他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這位年輕得可怕的大人物,連一句客套話都懶得跟自己說,他在用行動告訴自己:跟上,或者滾蛋!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起身快步跟上了你的腳步,那身仙風道骨的青色道袍,在嘈雜的人群中被擠得有些褶皺,顯得有幾分狼狽。沿途的觀眾隻顧著看台上的戲,罵著峨嵋派,沒人注意到這兩位身份不凡的人物。
雅間之內,外界的喧囂被厚重的柏木門板徹底隔絕。房間布置得精致而奢華,牆上掛著名家字畫,桌上擺著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茶盤是上等的端硯石做的,泛著細膩的光澤。你走到那張正對著門口的主位前,施施然坐下,然後提起桌上那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動作嫻熟地燙杯、洗茶、斟茶。沸水注入茶壺,發出“咕嘟”的聲響,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散發著濃鬱的茶香。
整個過程你依舊沒有說一句話,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像一張細密的網,籠罩了整個房間。羅休義這個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狐狸,感到自己的後背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手心也有些發涼。他知道,自己必須先開口,否則今天的這場會麵,他將連一絲主動權都不會有。
“楊長史。”他終於還是揀了個最穩妥的由頭開口,雙手交疊於腹前,深深一揖,道袍下擺掃過地麵,姿態放得極低,連平日裏仙風道骨的架子都收了大半。他絕口不提峨嵋派的窘境,也不碰新生居威壓蜀中的話頭,隻擺出一副“為民請命”的懇切模樣:“貧道今日登門,並非為了峨嵋派那點紛爭,實在是為蜀中茶商——也包括我青城派下轄的茶莊,求個活路。自打新生居供銷社鋪開‘統購統銷’的路子,我等茶商的茶葉銷路便一日窄過一日——往年這個時候,早該有江南的茶商上門收茶,如今卻都轉去跟新生居打交道了。懇請長史開恩,將我等納入供銷社的體係,哪怕給個平價收茶的章程也好,不然這滿倉的新茶爛在手裏,我等倒也罷了,青城山下連著十八個茶村,上萬戶茶農開春就靠著采茶換糧,若是茶葉爛在手裏,今年秋冬怕是要餓肚子啊!”說到茶農時,他眼角微微泛紅,抬手虛拭了下,語氣裏滿是“憂國憂民”的沉重,仿佛真的在為底層百姓的生計愁白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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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完,眼簾緩緩抬起,目光平靜得像錦江深潭,落在他那張刻意堆起“真誠”的老臉上。指節無意識摩挲著溫熱的紫砂杯壁,心底泛起一絲冷嗤——這老狐狸,演得倒真像那麽回事。話音裏滿是“茶農生計”,眼角的餘光卻總往你手邊的茶盞瞟,連捋著胡須的手指都在微不可察地收緊。他哪裏是為了什麽素不相識的茶商?分明是看見唐門歸順後毫無損失,又見峨嵋被輿論碾得抬不起頭,怕下一個輪到青城派!所謂“求活路”,不過是想提前遞上投名狀,借著茶商的由頭,給自己這隻老狐狸找個體麵的台階罷了。
你沒戳破這層薄如蟬翼的偽裝——太沒意思了。對付這種老江湖,最妙的從來不是拆穿,而是用一個他窮盡算計也想不到的答案,讓他所有的籌謀都變成笑話。
“可以。”你將茶盞往案上輕輕一放,瓷杯與端硯茶盤相觸,發出一聲清越的輕響。兩個字說得漫不經心,像是在回應“今日天朗氣清”般隨意,連眼皮都沒再抬一下。
羅休義瞬間僵住了。捋著山羊胡的手停在半空,指縫間的胡須絲都繃直了,方才還端著的仙風道骨架子轟然崩塌。他喉結滾動了兩下,原本盤算好的腹稿——從青城派鎮守蜀西百年的功績,到茶農與民生的綁定,再到合作後對新生居的助力——全堵在喉嚨裏,成了一團亂麻。
他甚至懷疑自己耳背,愣了足有三息,才猛地前傾身體,眼睛瞪得比茶盞還圓,嘴巴微張著,連平日裏最講究的儀態都顧不上了,活像見了鬼般:“長……長史,您說……可以?”
你沒理會他的失態,提起茶壺續茶。沸水順著壺嘴注入他的白瓷杯,琥珀色的茶湯漫過杯壁三分之二,氤氳的茶香裹著熱氣往上飄,恰好模糊了羅休義驚惶的臉。待茶線收盡,你才慢悠悠開口,語氣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字字砸在羅休義心上:“羅掌門,倒是有個閑提議——要不要帶些青城弟子,去安東府走一趟?看看新生居的工坊怎麽冶金織布、學堂怎麽傳授文化技藝、農莊怎麽耕作收割,也看看那邊百姓的日子。”你頓了頓,指尖敲了敲茶盤,“往返旅費、食宿用度,新生居全包。你想去多少人都行。回來之後你們再做打算:想繼續做茶商,就按統購統銷的章程來,按照市價保底讓茶農賺兩成,你們賺一成;想入新生居當職,工資可能沒有現在這麽可觀,但新生居的職工福利比你們門派那些長老的供奉還豐厚,直接跟管事談便是。”
羅休義的大腦徹底卡殼了。幾十年江湖摸爬滾打攢下的算計經驗,在這一刻全成了廢棋。他攥著茶盞的手沁出冷汗,杯底在案上滑出細微的聲響——
不要投名狀?
不要青城派依附?
反而倒貼錢請他們去大本營考察?
這是哪門子的路數?
他甚至下意識盤算:是要扣人質?可“去多少人都行”又不像;是要震懾?直接答應合作已經夠震懾了,何必多此一舉?無數念頭在他腦子裏撞得嗡嗡響,卻連一個能自圓其說的邏輯都找不到。
但江湖人最準的就是本能——這是天大的機緣!管他葫蘆裏賣什麽藥,至少眼下青城派的茶葉銷路解了,還能光明正大地去探探新生居的底。那傳說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安東府,多少人想窺一眼而不得!這便宜,不占是傻子!
他再也繃不住掌門的架子,身體往前湊了湊,道袍的褶皺都亂了,點頭如搗蒜,聲音因激動而變調,帶著幾分尖銳的顫音:“多謝楊長史提攜!多謝!貧道這就回去安排茶商理事,再挑些精幹弟子——不,越多越好!貧道代蜀中茶農,代青城上下,謝過長史大恩!”說著就猛地起身,差點帶翻身後的木凳,要行大禮時,卻撞進你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裏,那眼神像網,讓他硬生生僵住了動作。
你看著他這副“撿了金元寶”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指尖再次摩挲茶杯,沒接他的話——根本不必提峨嵋。青城這條蜀中西線的地頭蛇一“歸順”,蜀中武林便成了三足鼎立:玄劍門已滅,唐門已降,青城附勢,隻剩峨嵋孤零零杵在金頂。沒有了盟友,連中立的觀望者都倒向了新生居,峨嵋內部的那點“骨氣”,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猜忌和動搖啃得幹幹淨淨。分裂,不過是時間問題。
你知道,很快,錦城錦繡會館就會來真正能說得上話的頭麵人物來找你談了,或許會是一個滿臉褶子的長老,帶著她們那可笑的驕傲來與你談判,試圖用“名門正派”的身份壓你;或許會是丁勝雪的師姐妹,來為峨嵋派求情。而你,已經為她們準備好了一份她們無法拒絕的“投降”協議——要麽解散門派,弟子自願加入新生居或回歸民間;要麽整個門派並入新生居,接受統一管理,丁勝雪自然也能“重獲自由”。
你悄然離開了那座早已被你的意誌所淹沒的劇院,身後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悲歎”與“怒罵”,如同是為你的勝利所奏響的凱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你走在人群中,如同一個普通的遊學士子,卻又掌控著整個錦城的輿論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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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到了錦府客棧的二樓,回到了那個你最初的“獵場”。推開窗,對麵錦繡會館那座看似平靜的院落,在你的眼中卻如同一個被投入了巨石的深潭,表麵的漣漪之下,是早已被攪得天翻地覆的暗流。你知道,羅休義的“投誠”,是你壓垮峨嵋派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當蜀中武林兩大門派都選擇了與新生居“合作”之後,她們峨嵋的那點可憐的“骨氣”,那所謂的“名門正派”的堅持,就會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內部的分裂是必然的結果。弟子們會質疑長老的決策,會同情丁勝雪的遭遇,會對新生居產生好奇甚至向往。
你需要做的,隻是等待,等待那個被你親手埋下的火星,引燃整個火藥桶。
果然,幾天之後,你所期待的那一幕終於上演。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錦江的水麵波光粼粼,浣花巷裏的槐花開得正盛,香氣彌漫。錦繡會館的庭院裏,一場激烈的爭吵打破了往日的寧靜,聲音透過敞開的側門,清晰地傳到了你的耳中。
爭吵的一方,你一眼便認出——正是當初巴州錦繡會館裏,跟在丁勝雪身後那名英氣勃勃的年輕女弟子紀清雯。她劍法雖不及丁勝雪精湛,性子卻比淬了鋼還直。還記得在巴州時,她見你被玄劍門外事堂那刀疤臉揍得眼眶烏青,還曾捂著嘴偷笑,說你這“文人”偏要逞英雄。此刻她卻全然沒了當初的俏皮,臉頰漲得通紅如燒霞,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正對著三名同門怒目而視,字字句句都帶著掙勁:“你們憑什麽這麽汙蔑楊公子!”
她的聲音因激動微微發顫,卻像釘在青石上般堅定:“當初在巴州青石鎮外,幽冥鬼道五名殺手設伏!大師姐為護我們肩膀中刀,我們幾個師姐妹被圍得水泄不通,連劍都快握不住了!是誰出手,打斷了賊子的腿?是楊公子!他一人出手逼退了幽冥鬼道那五個殺手!他若真是朝廷鷹犬、奸邪之輩,何必舍命救我們這群不相幹的峨嵋弟子?”
“他在巴州錦繡會館待了半月,從來沒有主動蹭過一頓飯!每頓飯都堅持付錢!就在街口擺個小小的字攤,寫一副對聯隻收幾個銅板,賺夠嚼用便接濟那些被欺壓的百姓!”紀清雯往前踏了半步,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眼底翻湧著怒意與委屈,聲音陡然拔高,“玄劍門在巴州強征‘劍貢’,逼得賣女償債的農戶不計其數,是他聯名百姓搜集罪證,在試劍大會上帶兵揭穿玄劍門的諸多罪惡,為老百姓伸冤出氣!唐門從前用毒害人,並入新生居後卻再不買賣暗器毒藥!這些你們都瞎了眼看不見嗎?還有大師姐!她今年二十八歲,江湖兒女本就不拘小節,何況她與楊公子是兩情相悅、光明磊落!”
她的質問如利劍出鞘,直刺對麵三人:“楊公子對峨嵋有救命之恩,為巴州百姓除了大害,你們不感念也就罷了,反倒編派汙言穢語!大師姐被禁足金頂,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你們良心過得去嗎!”
紀清雯的話剛落,人群外便傳來一道清冷卻堅定的聲音:“清雯說得沒錯,憑臆想汙蔑大師姐和楊公子,算什麽峨嵋弟子?”眾人循聲望去,七師姐方又晴緩步走出,一身月白勁裝纖塵不染,發間僅用一支素銀簪固定,雖無過多裝飾,卻自帶沉穩氣度。作為師門中出了名的心思縝密、處事公允之人,她在弟子中頗有威望。
方又晴走到紀清雯身側,手輕輕按在她緊繃的肩膀上,目光掃過對麵三人,語氣平靜卻字字鏗鏘:“當年巴州之事我亦在場,幽冥鬼道殺手掉落的凶器至今還在我百寶囊裏。若不是他以武功和智謀嚇退殺手,我們一行四人早已成了荒郊野鬼。”
她從袖中取出一柄發黑的彎刀,刀刃泛著寒芒:“這是幽冥鬼道的‘剜心月刃’,倘若不是楊公子出手,大師姐肩頭中刀,豈能全身而退?這樣舍己救人的義士,若算奸邪,那什麽才是正道?”方又晴頓了頓,目光鎖定領頭的靛藍道袍弟子衛秋紅,語氣更冷了幾分,“至於大師姐與楊公子的情誼,光明磊落有目共睹。峨嵋門規首重‘扶危濟困’‘重情重義’,從未禁絕江湖兒女的兒女情長。你們張口閉口門派清譽,卻用汙言穢語詆毀同門、汙蔑恩人,這才是丟盡了峨嵋的臉麵!”
衛秋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強自鎮定地尖聲反駁:“方又晴!你不過是仗著大師姐平日照拂,便這般偏袒她!楊儀是朝廷爪牙,這是江湖共識!你敢為他辯解,莫不是也被他收買了?紀清雯,你更是被那楊儀灌了迷魂湯!”
她拔高尖嗓,滿是倨傲:“他滅玄劍門是為朝廷掃清異己!逼降唐門是要斷我蜀中武林的根!等他收了我們峨嵋,咱們都得給朝廷磕頭當狗!你懂什麽叫江湖骨氣,什麽叫門派尊嚴嗎?”
旁邊的短眉弟子韓春葉立刻梗著脖子附和,往前湊了兩步,語氣裏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就是!大師姐是峨嵋的臉麵!與朝廷官員私相授受,傳出去江湖上誰還瞧得起我們?掌門沒廢她武功、沒逐她出門派,已是天大的恩典!你還幫著外人罵同門,簡直是峨嵋的敗類,吃裏扒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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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邊上的瘦臉弟子趙珠華踮著腳湊上來,嘴角撇出一抹惡意的笑,聲音又尖又細像刮鍋:“我看你是春心蕩漾,也想攀附朝廷官員當靠山吧?可惜啊,人家楊長史眼裏隻有大師姐,你不過是跟在後頭搖尾巴的份!等把峨嵋的臉丟盡了,看長老怎麽罰你!”
這番汙穢言語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紀清雯心裏。她渾身發抖,臉色紅白交替,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卻死死咬著下唇不肯掉落,齒間都嚐到了血腥味。突然,她猛地後退半步,右手閃電般按在劍柄上,“鏘”的一聲清響,長劍出鞘半尺,寒光映著她怒紅的眼,劍尖因極致憤怒微微顫抖。
“你們血口噴人!今日我便替師門清理門戶,教訓你們這些不分是非的小人!”
“敢動劍?真當我們怕你個被迷了心竅的蠢貨?”衛秋紅冷笑一聲,“鏘鏘鏘”三聲脆響,她與韓春葉、趙珠華同時出鞘長劍,劍刃斜指地麵,擺出峨嵋“流雲劍”起手式,衛秋紅的劍尖陡然指向紀清雯心口,“今日就讓你知道,什麽是峨嵋規矩,什麽是長幼尊卑!”
庭院空氣瞬間凝固如冰,槐花瓣被劍風卷得簌簌落下,沾著劍梢寒芒飄在青石地上。八道身影繃得像拉滿的弓,沉重呼吸裏裹著劍拔弩張的殺意,四柄長劍的寒光在半空交織——峨嵋派隱忍多日的裂痕,終於在這明媚午後,被熾熱怒火徹底撕開,再無轉圜餘地。
你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暖意。來了,終於來了。)你心中暗道,眼神裏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內部的矛盾一旦爆發,就再也無法壓製了。
就在衝突一觸即發的時刻,一輛樸素卻不失威嚴的馬車停在了錦繡會館的門口。馬車是黑色的,車輪是厚重的榆木做的,上麵裹著鐵皮,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車簾是藏青色的緞麵,邊緣繡著細小的峨嵋派徽記,雖然不張揚,卻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車簾掀開,一名身穿象征著長老身份的灰色道袍、麵容冷若冰霜的女子走了下來。她的道袍剪裁合體,沒有多餘的裝飾,隻在領口繡著一圈銀色的雲紋,代表著執法長老的身份。她身形高挑,脊背挺得筆直,如同懸崖上的青鬆,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冰冷感。
你的目光微微一凝,神識在一瞬間便洞穿了對方的底細:三十多歲的年紀,麵容卻稍顯蒼老,眼角有細密的皺紋,骨齡不超過三十五,內力精純,根基紮實,劍法應該走的是淩厲剛猛的路子,顯然是個高手。但最讓你感興趣的,是她的身份——峨嵋派執法長老,丁勝雪的師父,素淨師太!
“有意思,二十八歲的大弟子,師父卻隻有三十多歲。這峨嵋派的內部還真是有點意思。”你輕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是天才師父早年收徒,還是說這裏麵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看她這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恐怕是個常年壓抑情感的老古板。正好,等我把丁勝雪接出來,再好好‘調教’一下你這個師父,讓你們師徒倆都明白,什麽是真正的‘規矩’。”
素淨師太的出現,如同一盆淬了冰的冷水,兜頭澆下,瞬間澆滅了庭院中那即將燎原的戰火。所有弟子——無論是攥劍怒視的紀清雯一方,還是梗著脖子的衛秋紅三人,都在同一瞬手腕急轉收劍,劍刃入鞘時發出整齊的“鏘”聲,下一秒便“噗通”跪倒在地,額頭幾乎貼住冰涼的青石板,聲音裏裹著本能的敬畏:“參見執法長老!”
素淨師太連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像淬了霜的刀鋒,從滿地弟子身上掃過,腳步未停,隻在經過庭院中央時,用那如同萬年寒潭般的聲音,冷冷吐出兩個字:“放肆!”
這兩個字裹挾著精純內力,撞在眾人耳膜上時,竟像寒冬臘月裏劈麵砸來的冰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衛秋紅三人原本還硬撐著的脊背瞬間垮了,臉色褪盡血色,膝蓋在青石板上磕得發響,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在地麵洇出細小的濕痕,連呼吸都不敢重半分。紀清雯也垂首鬆了劍,方才攥得發白的指節漸漸恢複血色,劍鞘上的寒氣卻仍凝在指尖。
素淨師太這才抬步,沉穩的步伐踩在青石板上,不偏不倚落在每塊石板的中心,裙裾掃過地麵時連一片落葉都未曾帶起,徑直走向會館正廳。而在她跨過高門檻的前一瞬,目光似有若無地朝著錦府客棧二樓的方向,斜斜掃了一眼。
那一眼極快,快得像劍鋒掠過水麵,卻藏著千鈞力道——沒有初遇的驚愕,沒有被算計的暴怒,隻有淬著冰碴的警告裏裹著一絲藏不住的忌憚。她分明早就知道你在此處,早就看清這場席卷錦城的輿論風暴,是你親手織就的天羅地網。
你將這一眼盡收眼底,嘴角勾起的笑意裏添了幾分玩味。非但毫不在意,反倒指尖捏著茶杯輕晃,溫熱的茶湯在杯壁劃出淺淺的弧度,對著素淨師太消失的方向遙遙一敬。要的就是她這份“明知山有虎”的清醒——這場戲,從始至終就等她這個正主兒登場。如今主角已至,便是收網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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