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色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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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霓眉頭猝然緊鎖,下意識地用手緊緊按住了小腹。
小腹深處驟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墜脹的絞痛感,如同冰冷的鉤子在拉扯。
腰肢也瞬間酸軟得難以支撐。
“嘶……”她抽了口氣,那股鈍痛感正迅速變得清晰、強烈。
她抬手止住了霜降仍在按揉太陽穴的動作,借著映雪的攙扶,強忍著不適微微側身,低頭朝身下看去。
果然。
身下銀白色的錦褥上,已然洇開一小片淺淡卻刺目的、帶著水光的紅痕。
遲來的黏膩感和愈發清晰的痛感,讓她徹底確認了身體的變化。
映雪也看到了,驚愕地輕呼出聲:“這……這日子怎地提早了這麽些天?”
沈青霓也是心頭微詫。
雖知女子的月事並非嚴絲合縫的刻漏,但這次足足提前了半月有餘,未免有些過於反常了。
她腦中飛快閃過枕黃粱的詭香、這些日子的心力交瘁、乃至在安國公府那次不為人知的中藥經曆……
種種可能的原因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也難以厘清。
“霜降,扶我起來,更衣。”
她聲音微促,帶著隱忍的疼痛,小心地挪動身體,避開那處濡濕的痕跡,雙腳踩上腳踏。
然而,預想中的攙扶並未到來。
沈青霓一手搭著映雪勉強站穩,趿拉著軟履,疑惑地抬眼望去。
隻見霜降竟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著地麵某處,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對她的呼喚毫無反應。
“霜降?”沈青霓提高了些聲音,甚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霜降猛地一顫,如夢初醒般抬起頭,臉上瞬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隨即飛快地垂下眼睫,掩飾道:“啊!是……是奴婢一時走神了,夫人恕罪。”
沈青霓心頭疑竇叢生,霜降素來穩重周全,何曾有過如此失態?
但眼下小腹抽痛難耐,也顧不得深究,隻得借著映雪的力,匆匆步入屏風後的隔間更換染汙的寢衣。
屏風後,沈青霓忍著不適褪下衣物。
而屏風外,霜降卻翻找著潔淨的素錦帶和替換的貼身衣物,心緒翻騰如海。
王爺那夜究竟對夫人做了什麽?夫人懵懂無知,王爺事後也從未提過避子湯藥。
這些日子,這件事如同懸在她頭頂的利劍,日夜煎熬。
她既憂心夫人若真有了身孕該如何自處,強行落胎,夫人那本就孱弱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隻怕落下病根,終身難有子嗣。
可若生下來……那是何等驚世駭俗、足以掀翻整個王府的滔天大禍!
無數可怕的可能性在她腦中盤旋。
她不同於映雪的天真爛漫,心思縝密才能在這深宅中立足,卻也為此思慮過重,夜不能寐。
如今夫人這“不合時宜”的月事,對她而言,竟猶如天降綸音!
沒有孩子!
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麽,隻要沒有那最要命的“結果”,一切都尚有轉圜餘地!
那懸著的心驟然落地,竟生出一種荒謬的輕鬆感。
隻要不鬧出人命,旁的,似乎都顯得不那麽可怕了。
也許夫人月事提前,正是上次中藥留下的隱憂?
看來得好好尋個由頭,為夫人仔細調理一番才行。
她捧著幹淨的衣物走出,瞥見榻上那抹刺眼的殷紅,立刻朝侍立在一旁的香冬遞了個嚴厲的眼色:
“還愣著作甚?還不快收拾幹淨!”
香冬一個激靈,慌忙和另一個小丫鬟上前,七手八腳地卷起那沾染血跡的褥子和被角。
抱著這堆罪證,急匆匆地就要開門出去處理。
“王爺到——!”
通傳聲恰在此時響起!
兩個小丫頭抱著鼓鼓囊囊、明顯染著血汙的被褥卷,收勢不及,竟一頭撞上了正欲推門而入的蕭景珩!
“嘩啦——!”
一團銀白夾雜著刺目鮮紅的布料,瞬間散落了一地!
蕭景珩一身雲緞素錦常服,纖塵不染,飄逸出塵。
然而此刻,那挺括的胸口處,赫然被印上了一小枚形狀模糊、卻異常醒目的嫣紅印記!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空氣死寂,落針可聞。
蕭景珩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那抹突兀的、帶著濃鬱鐵鏽腥氣的紅痕。
又緩緩抬眼,掃過地上那片狼藉的銀白錦褥上,那塊麵積更大、顏色更深的紅漬……
饒是他心思深沉如淵、麵具戴了十餘年早臻化境。
這突如其來的、極具衝擊性的場景,也讓他那完美無瑕的溫潤表情瞬間凝固、繼而碎裂。
顯露出一絲罕見的、近乎空白的困惑。
他足足在原地怔愣了兩息,才終於反應過來,地上那片狼藉和胸前這抹痕跡……究竟意味著什麽。
生平第一次,蕭景珩感到了一種名為“尷尬”的情緒,如同細小的藤蔓,纏住了他引以為傲的掌控感。
而另一側屏風後,沈青霓剛換好一身月白的細棉寢衣,發絲微亂地走出來。
迎麵就撞上了門口這一幕,以及蕭景珩那難得失態、甚至帶著點茫然的目光。
整個暖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所有下人屏息垂首,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裏。
唯有地上那片刺眼的紅,在無聲地昭示著此刻令人窒息的窘迫。
暖閣內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沉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霜降手腳麻利地收拾好隔間殘留的痕跡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麵:
沈青霓僵坐在剛剛鋪好的幹淨錦榻上,麵色紅白交加;
王爺蕭景珩長身玉立,胸口那抹刺目的嫣紅如同雪地紅梅般紮眼;
蕭景珩的貼身長隨顧傀則一臉茫然,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顯然還沒完全搞清狀況;
其餘丫鬟仆婢更是噤若寒蟬,恨不得原地消失。
沈青霓的目光掃過地上殘留的血汙痕跡,又掠過蕭景珩心口那片礙眼的印記……
一股強烈的、幾乎要將她靈魂蒸發的羞恥感轟然湧上!
她感覺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經曆過如此“社會性死亡”的窘境,臉頰滾燙得能煎熟雞蛋。
蕭景珩的麵容依舊保持著令人心折的俊雅。
隻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也罕見地掠過一絲不知如何化解的凝滯。
饒是他算無遺策,也料不到會撞上這等尷尬至極的私密時刻。
顧傀終於遲鈍地捕捉到一絲不對勁,卻沒注意到主子胸前的“勳章”,隻當是丫鬟莽撞衝撞了王爺。
他嗓門洪亮地打破了死寂:“哎喲!都傻愣著作甚?”
他朝那兩個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一瞪眼。
“還不趕緊把那醃臢東西抱走收拾利索了!汙了王爺的眼!”
小丫鬟們如蒙大赦,她們連滾爬爬地抱著被褥殘影,千恩萬謝地逃了出去。
沈青霓嘴唇翕動了幾下,想開口說點什麽,哪怕是道個歉也好。
可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說什麽都顯得無比刻意、無比尷尬。
更要命的是,她剛從混亂中收拾完,隻胡亂披了件素色的寢衣。
長發如雲般散落肩頭,赤著瑩白如玉的雙足趿拉著一雙軟緞繡鞋,腳跟處半遮半掩,露出一小片細膩的肌膚。
這副慵懶又私密至極的模樣,根本不該出現在任何外男眼前!哪怕是名義上的小叔子!
霜降站在一旁,心中亦是翻江倒海。
她心思玲瓏,自然看出這場景對旁人或許隻是失禮尷尬。
但對心懷叵測的王爺而言,那胸前的印記,無異於一種隱秘的親密烙印。
無形中將兩人那不可言說的關係又拉近了一層,平添無數曖昧遐思。
幸而王爺自持身份,沒有做出更出格的舉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