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瀾沒有走遠。她隻是繞到了巨大隕鐵的另一側，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鐵石表麵，仰起頭，用力地呼吸著，試圖壓下胸腔裏那股翻江倒海般的酸澀與憤怒。混沌迷霧在她眼前變幻流淌，那詭異的色彩此刻在她眼中隻剩下令人煩躁的混亂。
    青鸞那番“兄妹之情”的話，如同淬了毒的針，一遍遍在她腦海裏回響，刺得她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那故作姿態的委屈，那看似真誠實則充滿算計的“解釋”，還有鳳臨那默認般的態度……
    她不能再忍了。
    有些話，再難開口，也必須問個明白。否則，這根刺會永遠紮在心裏，化膿，腐爛，最終將一切都摧毀。
    她猛地轉過身，步伐堅定地朝著鳳臨所在的方向走去。
    鳳臨依舊站在那塊較高的隕鐵上，金色的眼眸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側臉線條冷硬。青鸞則站在稍低處，正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麽，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看到星瀾去而複返，而且臉色明顯不對，鳳臨的目光轉了過來。青鸞也停下了話語，琉璃青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預料之中的、飛快掩去的得意，隨即換上更加濃重的憂色。
    星瀾沒有看青鸞，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鳳臨臉上，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她抬起頭，灰色的眼眸不再平靜，裏麵翻湧著壓抑了許久的委屈、質疑，還有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鳳臨。”她開口，聲音因為情緒的衝擊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但更多的是努力維持的鎮定，“我隻問你一次。”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積蓄最後的力量，然後一字一句，清晰地問道：
    “你與青鸞，真的隻是……兄妹之情嗎？”
    這句話問出口，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她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鳳臨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如此尖銳地問出這個問題。他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裏麵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一種不悅所取代。
    他不喜歡她此刻的眼神，那裏麵充滿了不信任的審視。更不喜歡她在這種時候，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人之後”，用這種近乎質問的語氣與他說話。
    在他漫長的生命裏，何曾有人敢如此質疑他？更何況，是他認定的人。
    一種被冒犯的感覺，混合著這幾日因她冷戰而產生的煩躁，瞬間湧了上來。他覺得星瀾變得有些……不可理喻，不識大體。青鸞已經解釋過了，隻是兄妹之情，為何還要揪著不放？在這危機四伏的混沌海，難道不應該將精力放在應對危險上嗎？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周身的氣息也隨之變得冷冽。他看著星瀾，語氣裏帶著明顯的不耐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你何時變得如此多疑？不識大體。
    他沒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用一種反問，一種指責，將問題的焦點從他和青鸞的關係，轉移到了星瀾的“多疑”上。
    這句話，像是一盆冰水，從星瀾頭頂澆下，瞬間凍結了她心中最後的一絲期盼。
    多疑？不識大體？
    原來在她鼓起勇氣，想要一個明確答案的時候，在他眼裏，隻是“多疑和不識大體”？
    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在這一刻，仿佛都被這句冰冷的反問擊得粉碎，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冰涼和荒謬感。
    她看著他冷硬的、帶著不悅的臉龐，看著他那雙仿佛在指責她“不懂事”的金色眼眸，突然覺得很累，很沒意思。
    再問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呢？
    他不會給她想要的答案。
    他甚至不覺得這是一個需要鄭重回答的問題。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發現臉部肌肉僵硬得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最終，她隻是垂下眼瞼，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緒，用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語氣，輕輕地、清晰地說了三個字：
    “好，我知道了。”
    說完，她不再看他，也不再看旁邊一臉“擔憂”的青鸞，徑直轉身，朝著與營地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她的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與決絕。
    鳳臨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那句“我知道了”輕飄飄的，卻像是一塊巨石，猛地砸在他的心口，帶來一陣莫名的窒悶。他張了張嘴，想叫住她，但男人的驕傲和那股尚未消散的不悅，讓他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隻是皺著眉，看著她越走越遠，消失在濃鬱的混沌迷霧之中。
    第一次正麵的衝突，以這樣一種冰冷的方式，戛然而止。
    沒有激烈的爭吵，沒有哭鬧的指責。
    隻有一句得不到回答的質問，和一句心灰意冷的“我知道了”。
    關係，在這一刻，降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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