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混沌海核心的路，比進來時輕鬆了太多。
    或許是融合了“混沌之心”的緣故，星瀾感覺自己與這片浩瀚的混沌能量海洋之間，建立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那些原本粘稠厚重、充滿阻力的能量屏障，此刻在她麵前卻顯得溫順而通透。她甚至不需要刻意操控，隻是心念微動，前方阻礙的能量便會自然地向兩側分開，留出一條順暢的通道。
    鳳臨牽著她，兩人的身影在五彩斑斕的混沌氣流中平穩穿行。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相握的手傳來，穩定而令人安心。
    星瀾忍不住側過頭，偷偷打量他的側臉。
    離開那片寂靜的核心空間後，鳳臨的神色便恢複了慣常的平靜淡然。金色的眼眸注視著前方，專注而深邃，看不出太多情緒。但星瀾就是覺得，他身上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不是力量上的變化，而是一種……更加沉澱、更加放鬆的氣質。
    也許是因為此行的目標圓滿完成，隱患消除，還意外讓她得了天大的好處？星瀾心裏美滋滋地想著，手指無意識地在他掌心輕輕撓了撓。
    鳳臨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低頭看她一眼：“怎麽了？”
    “沒什麽。”星瀾咧嘴一笑，灰色的眼眸在流轉的混沌光彩映照下亮晶晶的，“就是覺得……你真好看。”
    這話她說得坦坦蕩蕩，不帶半分扭捏。經曆過生死誤會又重歸於好，兩人之間那些若有若無的隔閡和試探早已消失不見，有些話，她便說得格外自然。
    鳳臨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金色眼眸裏，漾開一圈清晰的、帶著暖意的漣漪。他沒說話，隻是握著她手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
    星瀾得逞般嘿嘿一笑，心滿意足地轉回頭，開始饒有興致地“玩”起周圍的混沌能量來。
    她伸出空著的左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動，一縷灰色的、帶著溫潤光澤的混沌之氣便從周圍的能量流中分離出來，如同一尾聽話的小魚，輕盈地落入她的掌心，隨著她指尖的劃動，變幻著各種簡單的形狀——一會兒是一朵小花，一會兒是一隻展翅的小鳥，一會兒又變成一顆滴溜溜旋轉的小球。
    這是她融合“混沌之心”後獲得的新能力之一：對混沌能量近乎本能的、精細入微的操控。以前她也能操控混沌之氣，但更多是用於攻擊、防禦或修煉，像現在這樣如同玩耍般信手拈來、變幻形態，是絕不可能的。
    她玩得不亦樂乎，指尖流淌的灰色氣流映著她帶笑的臉龐，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生機勃勃、輕鬆愉悅的氣息。
    鳳臨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也不阻止，隻是穩穩地牽著她，確保她不會因為玩得忘形而偏離路線或撞上什麽危險的能量亂流——雖然以她如今對混沌能量的親和力，這種可能性已經極低。
    兩人就這樣，一個安靜守護，一個自得其樂，在瑰麗而寂靜的混沌通道中穿行。偶爾，星瀾會將指尖凝聚出的小動物“放飛”，看著它們撲騰著融入周圍的能量流中，消散不見，然後重新聚攏新的混沌之氣，繼續她的“創作”。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混沌氣流的顏色開始逐漸變淡，粘稠的阻力感也明顯減弱。一抹不同於混沌色彩的、清透的微光，從通道盡頭隱隱透來。
    “快到出口了。”鳳臨開口道。
    星瀾聞言，掌心一握，那縷變幻的混沌之氣便悄然散去。她收斂了玩鬧的心思，神情也認真了幾分。雖然修為大進，但外界終究不比混沌海這般對她親和，還是需要謹慎些。
    又前行了片刻，眼前驟然一亮！
    他們衝出了最後一片混沌氣流，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有著清晰天空與大地概念的“正常”世界。
    身後，是那片永恒旋轉、色彩迷離、隔絕了無數窺探與危險的混沌海入口區域。前方，則是連綿起伏、雲霧繚繞的蒼翠群山，以及頭頂那片浩瀚無垠、點綴著稀疏星子的深藍色夜空。
    夜風清冽，帶著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與混沌海中那種永恒的能量感截然不同。星瀾深深吸了一口這久違的、屬於外界的新鮮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
    “我們出來了！”她感歎一聲，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輕鬆和喜悅。
    “嗯。”鳳臨應了一聲，目光掃過四周，確認方位和安全。
    他們此刻正懸停在一座高聳山峰的頂端。腳下是堅硬冰冷的黑色岩石，遠處群山在夜色中勾勒出沉默的輪廓，近處有夜鳥偶爾啼鳴，更顯幽靜。
    “此地不錯。”鳳臨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僻靜，靈氣尚可，離混沌海入口有段距離，不會被打擾。今夜便在此歇息，明日再定行止。”
    星瀾自然沒有意見。她正好需要時間好好鞏固一下剛剛突破的元嬰境界，熟悉一下新獲得的力量。
    鳳臨抬手一揮，不遠處一塊較為平坦的岩石上，便憑空出現了一座小巧玲瓏、完全由能量構成的淡金色小亭。亭子不大，僅夠兩三人容身，四麵無牆，隻有幾根柱子支撐著穹頂，造型古樸簡潔，卻散發著穩固而溫暖的氣息，將夜風和寒意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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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去吧。”鳳臨牽著星瀾，走入亭中。
    亭內地麵光滑溫潤，如同暖玉。鳳臨不知又從儲物空間中取出兩個蒲團，自己先在一個上坐下，又示意星瀾坐在另一個上。
    星瀾盤膝坐下，卻沒有立刻開始調息。她轉過身，雙手托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坐在對麵的鳳臨。
    夜風吹拂，揚起他幾縷未束的墨發，在淡金色的亭子微光中輕輕飄動。他正微微仰頭，望著亭外那片璀璨的星空，側臉線條在星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俊朗，金色的眼眸裏倒映著點點星芒，沉靜而悠遠。
    星瀾看得有點出神。
    她想起第一次在青嵐鎮外的破廟裏見到他時的樣子。那時他滿身是血，氣息微弱，卻依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和疏離。她當時隻覺得這人長得真好看，但也真可怕，心裏盤算著怎麽利用他活下去。
    後來，他們簽下婚書，他教她修煉，帶她入天衍宗，在她遇到危險時出現……一點一點，她看到了他冷漠外表下的負責、護短，還有偶爾流露的、笨拙的溫和。
    再後來，是誤會、分離、生死危機、坦誠、和解……
    直到此刻，她坐在這裏，可以這樣毫無負擔、滿心信賴地看著他。而他，也允許她這樣看著他。
    心裏像是被溫熱的蜜糖填滿了，又軟又甜。
    “鳳臨。”她忽然輕聲開口。
    “嗯？”鳳臨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轉而看向她。
    “謝謝你。”星瀾說，聲音很輕，卻很認真，“謝謝你來找我，謝謝你信我，也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她知道，沒有鳳臨，她可能早就死在青鸞的算計下，或者迷失在混沌海的危險中，更別提獲得如今這一身修為和“混沌之心”了。雖然她也幫了他，甚至這次在混沌海核心起了關鍵作用，但她心裏清楚，從一開始，就是他在庇護她、引導她。
    鳳臨靜靜地看著她，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她頰邊被夜風吹亂的一縷發絲，將那發絲別到她耳後。
    他的動作很自然，指尖的溫度微涼，觸碰到她耳廓時，卻讓她覺得那裏微微發燙。
    “不必言謝。”他開口，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柔和，“你我之間，早已無需計較這些。”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投向亭外那無垠的星空，語氣帶上了一絲悠遠：“若非遇見你，我或許依舊沉淪於舊傷與仇恨，困守一隅，難見前路。是你，讓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
    星瀾聽得心頭一顫。她從未想過，自己對於鳳臨而言，竟然也有如此重要的意義。
    鳳臨轉過頭，再次看向她，這一次，他的目光專注而鄭重，仿佛要將她的樣子刻進眼底深處。
    他伸出手，不是剛才拂發那般隨意，而是攤開掌心，懸在她麵前。
    星瀾看著他的手，又抬眼看看他，然後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他的掌心。
    兩手交握。
    鳳臨將她的手完全包裹，握得很穩，很暖。
    “瀾兒。”他喚她的名字，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清晰無比，“此後風波，無論來自玄皓，還是這天地間任何艱難險阻……”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立誓：
    “皆由我擋。”
    星瀾的心跳，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漏跳了一拍。
    “你隻需，”他繼續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與堅定，“在我身邊。”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誇張的承諾。隻有這簡簡單單的十個字，卻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讓星瀾心動，也更讓她安心。
    她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他也確實，一直都在這樣做。
    鼻尖忽然有些發酸，眼眶也熱熱的。但星瀾沒有哭，她用力眨了眨眼，將那股熱意逼了回去，然後，對著他，綻放出一個無比明媚、無比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瞬間點亮了鳳臨的眼底。
    “好。”她回握住他的手，聲音清脆而響亮，帶著全然的信任與歡喜，“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看著她這帶著點小狡黠、又充滿生氣的模樣，鳳臨的唇角終於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一個清晰的、溫暖的弧度。
    “不反悔。”他低聲應道，語氣裏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兩人相視而笑，手緊緊握在一起。
    亭外，夜風輕輕吹過山巔，帶來遠處草木的沙沙聲。浩瀚的星空仿佛一塊巨大的深藍色絲絨，上麵灑滿了細碎的鑽石，璀璨而靜謐。幾縷薄薄的雲絲飄過，遮掩了部分星光，又緩緩散開，露出其後更加深邃的蒼穹。
    在這片星空下，小小的金色亭子如同溫暖而堅固的港灣。亭中相握的兩人，身影在微光中彼此依偎，仿佛自成一片天地，隔絕了外界所有的風雨與喧囂。
    信任，在曆經誤會與考驗後，淬煉得比金石更加堅固。
    而那份悄然滋長、彼此守護的情感，也在這寧靜的星空下，沉澱得更加純粹，更加深沉。
    星瀾靠在鳳臨肩頭，看著亭外閃爍的星星，感覺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滿足。她知道前路肯定還有無數挑戰，玄皓那個大反派還在神域虎視眈眈，未來注定不會平靜。
    但那又怎樣呢？
    她有他了。
    他們在一起。
    這就夠了。
    鳳臨任由她靠著，一手仍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攬著她的肩。他也望著星空，金眸中卻不再有之前的悠遠，而是落滿了身邊人依偎的身影。
    他的小丫頭，長大了。
    從青嵐鎮那個滿眼算計、卻又頑強求生的小孤女，一路走到了今天，成了元嬰修士，得了混沌之心，擁有了足以讓無數人豔羨的潛力和未來。
    而這條路，他陪她走過，未來，也會繼續陪她走下去。
    至於那些隱藏的危機，尚未痊愈的舊傷，神域的風雲……他會一一解決。不會讓她再受委屈，也不會再讓她獨自麵對危險。
    夜色漸深，星光愈發明亮。
    山巔之上，小小的金色亭子散發著溫暖的光暈，如同一顆墜入凡間的星辰，在這寂靜的夜裏，靜靜守護著屬於兩個人的安寧與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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