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臨發出召喚令的第四天，山穀裏來了第一批客人。
    那天清晨，星瀾照例早起修煉。她正在空地上練習“混沌千幻刃”，三把灰色的氣刃在她周身盤旋飛舞，時而化作盾牌，時而化作箭矢，雖然還做不到鳳臨那種如臂使指的境界，但也算有模有樣了。
    練到一半時，她忽然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氣息正在迅速靠近。
    不是一道，是一群。
    那群氣息很強，強到她隻是稍微感知了一下，就覺得心髒像被什麽東西攥住了，呼吸都有些不暢。那種感覺，有點像麵對鳳臨全力爆發時的威壓，但又不完全一樣——鳳臨的威壓是浩瀚如海的，而這幾道氣息，則像是幾座沉默的山嶽，厚重、堅實、帶著一種曆經磨礪的銳氣。
    星瀾停下練習，轉頭看向鳳臨。
    鳳臨正坐在石桌旁研究那張星圖，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朝她點了點頭。
    “來了。”他隻說了兩個字。
    星瀾的心跳加快了。
    她知道“來了”是什麽意思。
    鳳翎衛來了。
    幾乎是同時，山穀上空的雲霧突然被什麽東西撕裂開來。
    不是法術，不是神通，就是單純的、強大的氣息凝聚到一定程度，形成的實質壓迫。雲霧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後麵蔚藍的天空。
    然後，一群人影從那道口子裏魚貫而入。
    他們不是飛進來的，而是走出來的——就像那裏有一道無形的階梯，他們沿著階梯一步一步走下來，腳步沉穩，不疾不徐。
    一共三十六人。
    清一色的玄色勁裝，衣襟和袖口用金線繡著展翅的鳳凰紋路。每個人腰間都佩著刀或劍，刀鞘劍鞘都是樸素的黑色，沒有任何裝飾，但隻看外形就知道絕非凡品。
    他們的年紀看起來都不小，最年輕的看起來也有三十多歲，最年長的已是須發皆白的老者。但無一例外，每個人的眼神都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經曆過無數生死搏殺後沉澱下來的煞氣。
    這群人落地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不是刻意收斂，而是真的輕如鴻毛，連地上的草葉都沒有被踩彎。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他身材魁梧，比周圍的人高出一個頭，肩寬背厚，站在那裏就像一尊鐵塔。他的臉方方正正，皮膚是那種常年在野外風吹日曬的古銅色，眼角有幾道深深的皺紋，但眼神卻亮得像兩把刀，看人的時候像要把人從裏到外剖開看個清楚。
    他一落地，目光就鎖定了坐在石桌旁的鳳臨。
    然後，星瀾看見他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不是害怕，不是緊張，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激動。
    他的嘴唇哆嗦著，眼眶在瞬間紅了。
    “噗通！”
    中年男子猛地跪倒在地，不是單膝，是雙膝。他這一跪，力道之大，連地麵都微微震了一下。他身後的三十五人，動作整齊劃一，齊刷刷跟著跪下，同樣雙膝著地，同樣額頭觸地。
    “屬下……赤炎……”中年男子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帶著明顯的哽咽，“拜見……神君！”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人伏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麵，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是哭出聲的那種顫抖，而是壓抑到極致的、無聲的抽泣。
    他身後那三十五人，雖然都低著頭，但星瀾能看見，有好幾個人的肩膀也在微微顫抖。
    山穀裏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隻有風吹過草葉的沙沙聲，還有山澗叮咚的水聲。
    鳳臨坐在石桌旁，看著跪倒一片的眾人，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星瀾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一下，很輕，幾乎看不見。
    “起來吧。”鳳臨開口，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赤炎沒動。
    他身後的三十五人也沒動。
    “我說，起來。”鳳臨又說了一遍，這次語氣重了些。
    赤炎這才慢慢抬起頭。
    星瀾看見，這個看起來鐵塔般的漢子，此刻臉上全是淚痕，眼睛紅得嚇人，胡子拉碴的下巴上還掛著沒擦幹的淚水。他盯著鳳臨，看了又看，像是要把這張臉刻進骨子裏。
    然後，他又重重磕了三個頭。
    “咚！咚！咚！”
    每一聲都結結實實，額頭撞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磕完三個頭，他的額頭已經破了皮，滲出血絲。
    “屬下……來晚了……”赤炎的聲音還在抖，“萬年了……整整一萬年了……屬下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神君了……”
    他說著說著，眼淚又湧了出來。
    一個看起來鐵塔般的漢子，哭成這樣，按理說應該有些滑稽。但星瀾一點都笑不出來。
    她隻覺得心裏堵得慌。
    她能感覺到，赤炎對鳳臨的感情，不是簡單的上下級，不是簡單的忠誠。那是一種近乎信仰的、刻進骨血裏的追隨。一萬年的等待，一萬年的尋找，一萬年的堅守……這種情感，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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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臨站起身，走到赤炎麵前。
    他伸出手，扶住赤炎的肩膀。
    “起來。”他說，這次聲音溫和了些。
    赤炎這才站起身。他比鳳臨高半個頭，但站在那裏，卻微微弓著腰，低著頭，不敢直視鳳臨的眼睛。
    “其他人也起來。”鳳臨看向赤炎身後。
    那三十五人這才齊刷刷起身。動作整齊得像是同一個人，連起身的節奏都一模一樣。
    鳳臨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
    他的眼神很平靜，但星瀾能感覺到，那平靜底下藏著什麽洶湧的東西。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鳳臨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不容易。散落各界，隱姓埋名，躲避追殺，還要暗中聯係，等待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不辛苦！”赤炎立刻說，聲音斬釘截鐵，“能等到神君回來，一切辛苦都值得！”
    他身後的三十五人，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都閃著同樣的光。
    堅定的，無悔的，狂熱的光。
    鳳臨看著他們，看了很久。
    然後，他輕輕歎了口氣。
    “但我現在的樣子，你們也看見了。”他說，語氣平淡，“神骨被抽，本源被奪，實力十不存一。這樣的我，可能已經不值得你們追隨了。”
    “神君！”赤炎猛地抬頭，聲音陡然提高，“屬下這條命是神君給的！屬下的一切都是神君的！別說神君隻是受傷，就算神君成了凡人，屬下也照樣追隨！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他身後的三十五人齊聲重複，聲音整齊劃一，在山穀裏回蕩。
    鳳臨沒說話。
    他轉身走回石桌旁，重新坐下。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他說，“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們幫忙。”
    赤炎立刻上前一步“神君請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鳳臨看向星瀾，招了招手。
    星瀾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這是星瀾。”鳳臨說，語氣很自然，像是在介紹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我的道侶。”
    山穀裏又安靜了。
    死一般的安靜。
    赤炎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半張著，像突然被人塞了個雞蛋進去。他身後的三十五人，表情也差不多，一個個都像見了鬼似的，看看鳳臨，又看看星瀾，再看看鳳臨，再看看星瀾。
    星瀾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臉一下子紅了。
    她沒想到鳳臨會這麽直接。
    雖然他們已經說開了，雖然鳳臨已經承認了她的感情，但在這麽多人麵前，這麽正式地介紹她是“道侶”……她還是覺得有點突然，有點……害羞。
    赤炎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的第一反應是看向鳳臨，眼神裏寫滿了“神君您是不是被奪舍了”的疑問。但看鳳臨表情平靜，眼神清明，不像是被控製或者開玩笑的樣子。
    然後，他的第二反應是……
    “噗通！”
    他又跪下了。
    這次不是對著鳳臨，而是對著星瀾。
    “屬下赤炎，拜見……拜見……”他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叫“夫人”？太俗。
    叫“主母”？好像也不太對。
    鳳臨替他解了圍“叫星瀾姑娘就好。”
    “是！”赤炎鬆了口氣，然後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屬下赤炎，拜見星瀾姑娘！”
    他身後的三十五人，雖然還沒完全消化這個信息，但也齊刷刷跟著跪下，齊聲道“拜見星瀾姑娘！”
    星瀾哪裏受過這種陣仗，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快起來！”
    赤炎這才起身，但看向星瀾的眼神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之前是陌生人，現在……是神君的道侶。
    這個身份，足以讓他用最恭敬、最鄭重的態度對待。
    “星瀾姑娘。”赤炎恭聲道，“屬下等人日後定當竭力保護姑娘安全，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他說得極其認真，像是在立軍令狀。
    星瀾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看向鳳臨。
    鳳臨朝她點點頭，示意她接受。
    “那就……謝謝了。”星瀾說，聲音有點幹。
    赤炎這才退到一旁，垂手侍立。他身後的三十五人，也自動分成兩列，站在他身後，整整齊齊，像兩排標槍。
    從他們落地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但山穀裏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
    之前是寧靜的隱居之地，現在……像軍營。
    星瀾看著這群人，心裏有點發怵。
    她不是怕他們，是覺得……壓力大。
    這些人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個個修為高深，煞氣逼人。而她，隻是一個剛剛突破元嬰的小修士，站在他們中間，像一隻混進狼群的小白兔。
    鳳臨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
    “別緊張。”他低聲說，“他們都是自己人。”
    星瀾點點頭，但身體還是有點僵。
    接下來的兩天，山穀裏又陸續來了幾批人。
    赤炎帶來的三十六人，隻是第一批。第二天，又來了七十二人，同樣是玄色勁裝，同樣繡著鳳凰紋路，但修為比第一批稍弱一些，大多是合體期。領頭的也是一個中年男子，名叫青鋒，看起來比赤炎斯文些，但眼神裏的銳利絲毫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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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鋒見到鳳臨時，反應和赤炎差不多，也是激動得跪地痛哭，磕頭磕得額頭見血。鳳臨同樣扶起他，同樣介紹了星瀾。
    青鋒的反應和赤炎如出一轍——先是震驚，然後迅速接受，然後恭恭敬敬拜見星瀾，立誓效忠。
    第三天，山穀裏來了第三批客人。
    這次不是鳳翎衛了。
    是一支車隊。
    十幾輛巨大的、用不知名金屬打造的馬車，拉車的不是馬，而是一種星瀾從未見過的異獸——龍頭獅身，背生雙翼，渾身覆蓋著銀色的鱗片，眼睛是琥珀色的，看人的時候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馬車停在穀口，從第一輛車裏下來一個老者。
    老者看起來七八十歲年紀，須發皆白，但精神矍鑠，腰杆挺得筆直。他穿著一身繡著日月星辰的紫色長袍，手裏拄著一根龍頭拐杖，拐杖頂端鑲嵌著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即使在白天也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老者一下車，目光就鎖定了鳳臨。
    然後，他快走幾步，走到鳳臨麵前，深深一揖。
    “老臣奉帝君之命，特來拜見神君。”老者的聲音蒼老但洪亮，“帝君聽聞神君欲往歸墟，特命老臣送來陣法典籍三百卷，各類物資百車，以供神君使用。”
    他說完，招了招手。
    後麵的馬車裏，立刻有幾十個穿著統一製式鎧甲的士兵跳下來，開始卸貨。
    他們卸下來的東西，讓星瀾看得眼花繚亂。
    有成箱成箱的靈石，每一塊都晶瑩剔透，靈氣濃鬱得幾乎要溢出來。
    有成捆成捆的符紙，上麵畫著各種複雜的符文，散發著不同屬性的能量波動。
    有各種瓶瓶罐罐，裏麵裝著星瀾認不出名字的丹藥，藥香隔著瓶子都能聞到。
    還有……書。
    大量的書。
    不是普通的書，而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典籍，有的用玉簡，有的用獸皮，有的用不知名的金屬片。這些典籍被小心翼翼地搬下來，堆在空地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些都是曆代陣法大師的心得手劄，以及關於空間、時間、法則等禁忌之術的研究記錄。”老者指著那堆書山說，“帝君說，歸墟之地非常理可度，或許這些典籍能幫上忙。”
    鳳臨點點頭，朝老者拱了拱手“替我謝謝帝君。”
    老者連忙還禮“神君客氣了。帝君還交代了，若神君需要人手，神朝可調遣一支禁軍隨行。不過老臣想，以神君之能，當不需如此。”
    “確實不用。”鳳臨說，“有鳳翎衛足矣。”
    老者點點頭，沒再多說。
    他完成了使命，帶著車隊離開了，隻留下那堆成山的物資和典籍。
    星瀾看著那些東西，心裏感慨萬千。
    中央神朝……不愧是統治下界無數年的龐然大物。這一出手，就是三百卷陣法典籍，百車物資。這樣的手筆，別說個人，就是一般的宗門也拿不出來。
    第四天，山穀裏來了第四批客人。
    這次來的，是妖族。
    沒有車隊，沒有儀仗，隻有十幾個人——或者說，十幾個化成人形的妖。
    為首的是一個紅衣少女，看起來十七八歲年紀，容貌明豔，一雙眼睛是赤紅色的，像燃燒的火焰。她的頭發也是赤紅色的，在腦後紮成高高的馬尾，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顯得活力十足。
    少女身後跟著十幾個同樣化成人形的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身上都散發著濃鬱的妖氣。
    少女一進山穀，目光就四處搜尋，看到星瀾時，眼睛一亮，立刻跑了過來。
    “星瀾姐姐！”她一把抓住星瀾的手，聲音清脆得像銀鈴，“我可算找到你了！”
    星瀾愣了一下，然後才認出來。
    “赤璃？”
    “是我呀！”赤璃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聽說你要去歸墟祖地，我求了父皇好久，他才答應讓我來幫忙！”
    她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錦囊，塞到星瀾手裏。
    “這裏麵是‘避死珠’，用萬年冥河底的寒玉煉製的，能抵禦死氣侵蝕。還有‘返魂香’，點燃後能穩固神魂，防止被混亂法則影響。還有……”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很快就在星瀾手裏堆了一小堆。
    星瀾看著手裏的東西，又看看赤璃，心裏暖暖的。
    “謝謝。”她說。
    “謝什麽呀！”赤璃擺擺手，“你救過我，我幫你是應該的！”
    她說完，又想起什麽，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骨頭。
    那是一塊巴掌大的骨頭，顏色灰白，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看起來古老得隨時會碎掉。骨頭的一麵，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畫著一副極其簡陋的圖案——幾條扭曲的線，幾個模糊的點，還有一些星瀾完全看不懂的符號。
    “這是父皇讓我帶來的。”赤璃把骨頭遞給星瀾，“他說這是妖族先祖留下的，關於歸墟祖地的路線圖。不過年代太久遠了，很多地方都看不清了，隻能看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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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瀾接過骨頭，入手冰涼，沉甸甸的。她能感覺到，骨頭上散發著一種極其古老、極其蒼涼的氣息，像從洪荒時代流傳下來的遺物。
    她仔細看了看上麵的圖案，確實很模糊，很多地方都殘缺了，隻能勉強看出一些輪廓。
    但總比沒有強。
    “替我謝謝妖皇。”星瀾說。
    “我會的！”赤璃點頭，然後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姐姐，你真的要去歸墟祖地啊？那裏可危險了，我父皇說，連他都不敢輕易涉足。”
    “要去。”星瀾說，語氣堅定。
    赤璃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用力點頭。
    “那我也去！”她說，“我幫你！”
    星瀾一愣“你……”
    “我雖然修為不如你，但我是妖族，有些天賦神通你們人族沒有。”赤璃認真地說，“而且我從小在妖族長大，對很多古老的東西比你們了解。帶上我，肯定有用的！”
    星瀾想拒絕，但看著赤璃認真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看向鳳臨。
    鳳臨站在不遠處，正和赤炎、青鋒等人說話，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朝她點了點頭。
    那意思是你自己決定。
    星瀾想了想，點了點頭。
    “好。”她說，“但你要答應我，如果遇到危險，不要逞強，要聽安排。”
    “我答應！”赤璃立刻說，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就這樣，四天時間，山穀裏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大群人。
    鳳翎衛一百零八人，由赤炎和青鋒統領。
    中央神朝送來的物資和典籍，堆成了幾座小山。
    妖族赤璃公主帶著十幾個妖族精銳，還帶來了一塊古老的路線圖。
    原本寧靜的山穀，現在熱鬧得像集市。
    空地上搭起了幾十頂帳篷，鳳翎衛分成幾隊，輪流值守、巡邏、訓練。赤炎和青鋒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根本不需要鳳臨操心。
    星瀾看著這一切，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忽然意識到，鳳臨真的不是普通人。
    他是神君，是曾經執掌一方神域的存在。他一聲令下，就能召集來這麽多忠心的部屬，就能讓中央神朝和妖族都伸出援手。
    這樣的人，卻願意陪著她這個小小的元嬰修士，去闖那十死無生的絕地。
    僅僅是因為……她想去。
    這個認知，讓星瀾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也湧起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
    她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她必須成功。
    必須找到混沌青蓮，必須救回鳳臨。
    否則……她對不起這麽多人。
    傍晚時分，星瀾坐在石桌旁，看著手裏的那塊骨頭路線圖，眉頭緊皺。
    圖案太模糊了，她看了半天，也隻能勉強認出幾個標記。
    “看不懂？”
    鳳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星瀾轉過頭，看見鳳臨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嗯。”她把骨頭遞過去，“太模糊了，很多地方都看不清。”
    鳳臨接過骨頭，仔細看了看。
    “這是‘洪荒獸骨’。”他說，“至少是十萬年前的東西了。上麵的圖案是用‘血精砂’畫的，這種顏料會隨著時間慢慢褪色，能保留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
    他指著骨頭上的一個標記“這裏，應該是‘虛無之海’，傳聞是歸墟祖地的外圍屏障。這裏，‘破碎星辰’，應該是某個空間節點。這裏……”
    他一點一點地講解，星瀾認真聽著。
    雖然還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至少有了方向。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星瀾問。
    “研究。”鳳臨說，“研究星圖，研究路線圖，研究所有關於歸墟祖地的信息。然後製定計劃，分配任務，準備物資。等一切就緒，就出發。”
    他說得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但星瀾知道，這件事一點也不平常。
    這是去送死——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
    可鳳臨還是答應了。
    還是陪著她。
    星瀾看著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鳳臨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然後抬頭看她。
    “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星瀾搖頭，眼睛有點發酸，“就是……想謝謝你。”
    鳳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反手握緊了她的手。
    “不用謝。”他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兩人就這樣坐著，手握著手，看著夕陽一點點沉下山頭。
    山穀裏，鳳翎衛在操練，赤璃在和妖族手下說話，老皇叔送來的那些典籍被分門別類整理好，堆在帳篷裏。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而前方，是未知的歸墟祖地。
    是生，是死，是希望，是絕望。
    誰也不知道。
    但星瀾不怕。
    因為鳳臨在。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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