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的死寂持續了很久。
    不是沒人想說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剛才那陣看似輕柔的灰色“微風”，像一記悶棍，結結實實敲在每個人心口，把那點初來乍到、尚未完全紮根的勇氣，敲出了細密的裂痕。
    星瀾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感受著丹藥化開的暖流在幹涸的經脈裏艱難流淌。那股暖意所到之處，抽痛緩解了些，但疲憊感像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壓在四肢百骸。她知道不能停，鳳臨剛才說了，要靠她找坐標。可睜開眼，看著水晶麵板外那片永恒的死寂和破碎，心裏就空落落的，像站在萬丈懸崖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墨淵收回了按在艙壁上的手，走到控製台邊，看著青鋒麵前那塊顯示外部環境穩定性的麵板。麵板上，幾條代表不同方向能量擾動的曲線，像受驚的蚯蚓，在低位微弱地起伏著，暫時沒有再次劇烈波動的跡象。
    “它走了？”赤璃小聲問，眼睛還盯著外麵，手裏無意識地攥著腰間一個繡著奇怪符文的小香囊。
    “風停了。”墨淵的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那東西……還在。”
    “哪東西？”赤炎眉頭緊鎖，手一直沒離開刀柄。
    墨淵沒回答，隻是抬手指了指麵板上某個幾乎貼著底線的、極其細微的波動曲線。那曲線太微弱了，如果不是他特意指出，根本沒人會注意。
    “這是什麽？”青鋒湊近看了看，臉色更凝重了，“不是環境背景噪音……頻率很特殊，像是……某種有規律的‘掃描’？”
    “窺伺。”墨淵吐出兩個字。
    艙內的溫度仿佛又低了幾度。
    “能確定方位嗎？”鳳臨走到控製台前，看著那條微弱的曲線。
    墨淵搖頭：“太模糊，太分散。可能來自很遠，也可能……無處不在。”
    無處不在的窺伺。
    這個認知比剛才的寂滅風更讓人脊背發涼。風是自然現象，再可怕也是死物。可“窺伺”意味著存在某種“意識”，哪怕那意識冰冷、混沌、隻剩下捕食的本能，也比純粹的自然災害更令人不安。
    星瀾撐著座椅扶手，慢慢坐直身體。她看向鳳臨：“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恢複，然後……再試一次。”
    鳳臨看著她蒼白的臉，眉頭蹙起：“你的消耗太大了。”
    “必須試。”星瀾的聲音不大，但很堅決，“我們耗不起。方舟的能量，我們的心神，都耗不起在這裏幹等。拖得越久，越危險。”
    她說的是實話。剛才僅僅是一陣“微風”的餘波，就差點讓防護罩崩潰。如果再來一次規模更大的，或者那“窺伺者”按捺不住動手呢？他們不能被動地懸浮在這裏，等未知的危險找上門。
    鳳臨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一個時辰。給你一個時辰恢複。青鋒，維持最低限度防護，盡可能收斂方舟的能量波動，像塊石頭。”
    “明白。”青鋒立刻應下，手指在麵板上快速操作。艙壁外原本就黯淡的防護光膜，光芒進一步內斂，幾乎完全隱入船體，隻在表麵留下一層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混沌色微光。方舟內部，非必要的能量循環也降到最低，連控製台那些水晶麵板的光都調暗了，艙內陷入一種節能狀態的半昏暗。
    赤炎也對手下打了個手勢。十名鳳翎衛悄無聲息地調整了姿勢，從警戒外部轉為更內斂的防禦姿態，呼吸都放得更輕緩。他們受過應對各種極端環境的訓練，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減少自身“存在感”有時比武裝到牙齒更有用。
    赤璃和她的妖族手下互相看了看，也各自找了角落盤膝坐下。赤璃從懷裏摸出幾片幹枯的、散發著清苦氣味的葉子分給大家，示意他們含在舌下。她自己則閉上眼睛，雙手結了一個奇怪的手印，周身散發出的那點微弱生機波動也漸漸收斂，變得若有若無，像快要熄滅的炭火餘燼。
    墨淵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閉目，但劍鞘上的青光並未完全熄滅，而是如同呼吸般極其緩慢地明暗交替，像在調節著某種頻率，與外界那片死寂達成一種危險的平衡。
    星瀾也重新閉上眼睛，全力調息。丹藥的藥力還在持續發揮作用，但更多的是溫養和補充，修複剛才過度消耗帶來的暗傷。元嬰依舊萎靡，小臉皺著，像是在忍受不適。她不敢冒進，隻能按部就班，引導著暖流一點點滋潤經脈，同時分出一絲心神，默默地、反複地回憶和琢磨剛才感知到的那一絲奇異“渴”意。
    那不是寂滅風的抹除感，也不是周圍破碎景象的死寂。那是一種更主動、更……“貪婪”的東西。冰冷，空曠，但又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欲望”。它從哪裏來？是什麽？為什麽會對他們產生“興趣”？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
    一個時辰，在平時或許很快，但在這片感知錯亂的歸墟邊緣，卻顯得格外漫長。艙內隻有極其輕微的呼吸聲，和偶爾金屬船體因溫差或應力發出的、幾乎聽不見的細微“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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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辰將盡，星瀾感覺自己恢複了大半，至少經脈不再抽痛，元嬰也精神了些時，她睜開了眼睛。
    艙內其他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有所感應，目光紛紛投向她。
    星瀾深吸一口氣，對鳳臨點了點頭。
    鳳臨沒有多言，隻是走到她身邊站定，一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一股溫和但精純的神力，帶著他特有的、太陽般溫暖又威嚴的氣息，緩緩注入她體內。這不是直接的力量補充，更像是一種支撐和引導，幫她穩定心神，擴大感知的邊界。
    星瀾再次閉上眼睛。
    這一次，她更加小心。混沌之力不再像之前那樣大範圍鋪開，而是凝聚成更纖細、更堅韌的“絲線”，如同蛛網，以方舟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謹慎地探出。
    觸碰到外部虛無的瞬間，那種極致的“空”和“冷”再次襲來。但有了準備，星瀾穩住了心神，無視那種吞噬感，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絲線”捕捉到的細微波動上。
    依舊是混亂的背景噪音。崩解物質的低語，凝固時間的歎息，破碎空間的嗚咽……混雜在一起，形成令人煩躁的混沌之海。
    星瀾耐心地、一寸寸地“傾聽”。
    她過濾掉那些明顯的、屬於歸墟環境本身的“死亡”波動，去尋找任何一絲不和諧的、微弱的“異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的額頭再次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種高度專注、精細篩選的感知，對心神的消耗甚至比之前大範圍鋪開更大。就像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去分辨一根針落地的聲音。
    鳳臨搭在她肩上的手，輸送的神力平穩而持續，像一道穩固的後盾。
    赤炎等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她。
    墨淵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目光落在星瀾身上，眼神裏有一絲極淡的審視。他膝上的劍，劍鞘青光微微閃爍，像是在同步感應著什麽。
    突然！
    星瀾的睫毛猛地一顫！
    在無數死亡噪音的深處，在某個極其遙遠、方向飄忽不定的位置，她捕捉到了一絲……不同！
    不是“渴”，不是冰冷，不是抹除。
    而是一點微弱到幾乎不存在，卻又純淨到不可思議的……
    綠意。
    不是顏色的綠，是感覺上的“綠”。像在無邊沙漠中央，突然嗅到的一縷濕潤泥土和新生青草的氣息；像在萬年凍土層下，觸碰到的一絲微弱但執著的暖流；像在無邊黑夜盡頭，瞥見的一粒遙遠卻堅定亮著的、散發著生機的微光。
    那感覺一閃即逝，快得像幻覺。
    但星瀾抓住了它！
    她心髒狂跳，所有感知“絲線”瞬間朝著那個方向收縮、聚焦！
    找到了！
    雖然微弱，雖然遙遠，雖然飄忽不定，像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被周圍死亡的噪音淹沒……但它確實存在！
    “那邊！”星瀾猛地睜開眼睛，因為激動和消耗，聲音有些嘶啞，她抬手指向艙壁某塊水晶麵板對應的方向——那方向並非固定，在歸墟混亂的空間裏，“方向”本身就很模糊，但她憑借著混沌靈根的共鳴，冥冥中鎖定了某種聯係。
    幾乎在她指出的同時，那塊水晶麵板顯示的外部景象中，遙遠的、被無數破碎星辰和扭曲光帶遮擋的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淡綠色的光暈，如同幻覺般閃爍了一下，隨即又被灰暗吞沒。
    但艙內所有人都看見了！
    “是它！混沌青蓮的氣息！”赤璃激動地跳了起來，差點撞到艙頂。
    赤炎和鳳翎衛們精神一振，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青鋒立刻看向鳳臨。
    鳳臨的手從星瀾肩上移開，金眸銳利地看向星瀾所指的方向，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下頜線繃緊了。
    “能鎖定嗎？距離？穩定性？”他連續發問，語速很快。
    星瀾喘息著，努力維持著對那絲微弱綠意的感應。那感覺太縹緲了，像抓住一縷煙，稍微鬆懈就會散掉。“很遠……非常遠。而且它在動，不是固定在一個點，像是在……隨著某種規律漂移。我需要持續鎖定，不能斷。”
    持續鎖定，意味著她要一直維持這種高強度的感知狀態，心神和力量的消耗將是持續的、巨大的。
    “方舟能量儲備還有多少？”鳳臨問青鋒。
    “六成五。剛恢複了一點，但維持防護和基本動力，每天至少消耗半成。”青鋒快速匯報，“如果向著那個方向移動，需要額外能量對抗環境阻力和可能的空間紊亂，消耗會更大。”
    “計算一下，以最大安全速度向那個方向前進，我們的能量能支撐多久？在星瀾能持續提供方向指引的前提下。”鳳臨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
    青鋒和手下立刻在控製台上計算起來，手指飛舞，麵板上數據流狂刷。
    片刻後，青鋒抬起頭，臉色難看：“如果一切順利，沒有遭遇大規模寂滅風或其他意外，最多……七天。七天後，能量將跌破安全線，防護陣會首先失效。”
    七天。
    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歸墟裏，向著一個飄忽不定的目標前進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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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
    賭前方真的有混沌青蓮，賭他們能在能量耗盡前找到它，賭路上不會遇到更致命的危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鳳臨身上。
    鳳臨看著星瀾蒼白的臉，看著她眼中因為找到方向而亮起的光，又看向水晶麵板外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然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
    “出發。”
    “青鋒，規劃航線，避開剛才寂滅風來的大致區域，以穩定為首要，速度次之。”
    “赤炎，你的人分成三班，全天候警戒，重點防範外部能量異常和……那種‘窺伺’波動。”
    “赤璃，墨淵，你們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星瀾，”他最後看向她，眼神深邃，“你隻負責指引方向，感知消耗太大時立刻說，不要硬撐。我們需要的是持續的燈塔，不是燃燒一次的流星。”
    星瀾用力點頭，胸口滾燙。她知道這個決定有多冒險，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我會的。”她聲音堅定。
    命令下達，艙內立刻再次忙碌起來，但與之前的緊繃不同，這次忙碌帶著明確的目標和破釜沉舟的決絕。
    青鋒開始規劃航線，控製台麵板上亮起複雜的路徑推算圖。赤炎低聲分配任務，鳳翎衛們默默調整位置，檢查裝備。赤璃湊到星瀾身邊，又塞給她兩顆香氣更濃鬱的朱玉果：“姐姐，含著，提神！” 墨淵重新閉目，但周身氣息更加凝練，像一柄收入鞘中、卻隨時準備出鞘飲血的利劍。
    方舟船身微微一震，尾部推進符文再次亮起柔和的光芒，開始緩緩轉向，朝著星瀾指引的那個縹緲方向，駛入更深、更暗的歸墟深處。
    星瀾重新閉上眼，全力維持著對那絲微弱綠意的感應。
    它就像黑暗宇宙中一顆綠色的星辰，遙遠，微小，閃爍不定，時而被破碎的星骸遮擋，時而被扭曲的光帶折射，位置飄忽，難以捉摸。她必須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勉強“抓住”它，並指引方舟調整航向。
    方舟開始平穩地前進。
    一開始還算順利。周圍的景象依舊是那些緩慢崩解的碎片和光河，死寂而壓抑，但沒有再遇到寂滅風，那條代表“窺伺”的微弱波動曲線也一直趴在低位，沒有異常。
    但僅僅前進了不到半個時辰，麻煩就來了。
    “前方檢測到空間褶皺，輕度紊亂。”青鋒手下報告。
    水晶麵板上，原本“平直”的航線上，出現了一片模糊的、像水波紋一樣蕩漾的區域。那裏的空間像被揉皺的紙，看似不遠，實際距離可能被拉長數倍，而且穿過時可能會遭遇不可預知的顛簸和方位錯亂。
    “繞開。”鳳臨下令。
    青鋒操縱方舟，劃出一道弧線，試圖避開那片褶皺。但歸墟的空間結構本身就是破碎和混亂的，所謂的“繞開”往往意味著要鑽進另一片更複雜的破碎區域。
    方舟像一尾小心翼翼的大魚，在布滿暗礁和漩渦的險灘中艱難穿行。速度根本快不起來，能量消耗卻比預估的更大。
    星瀾的眉頭越皺越緊。
    維持對綠意的鎖定已經極其耗費心神，而方舟不斷變換的航向和周圍混亂的空間結構，就像不斷有人在她耳邊敲鑼打鼓，幹擾著她的專注。她感覺自己的“絲線”好幾次差點被混亂的空間波動扯斷，不得不耗費更多力量去穩固。
    她的臉色又開始變白，呼吸逐漸加重。
    鳳臨一直站在她身邊，見狀，再次將手搭在她肩上，溫和的神力源源不斷地渡過去，幫她穩定識海，抵禦外界幹擾。
    然而，禍不單行。
    就在方舟剛剛繞過一片特別複雜的破碎星雲殘骸時，控製台警報再次響起！
    “檢測到能量擾動！右舷側後方！是寂滅風！規模……比剛才大！”青鋒的聲音帶著緊繃。
    眾人心頭一緊，看向右側的水晶麵板。
    隻見在右後方極遠處，那片灰暗的背景下，一大片區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虛化！像有一塊無形的巨型橡皮擦，正從那個方向緩緩抹來，範圍比之前遇到的大了數倍！雖然距離尚遠，但那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抹除感已經隱隱傳來！
    而且，它的擴散方向……似乎正在朝著他們這邊偏移！
    “加速！改變航向！拉開距離！”鳳臨厲聲喝道。
    青鋒額頭冒汗，手指在控製台上劃過殘影。方舟尾部推進符文光芒大盛，船身猛地加速，同時向右前方急轉，試圖與那片正在擴散的“褪色”區域錯開。
    星瀾悶哼一聲。
    方舟劇烈的轉向和加速，讓她維持的感知“絲線”受到了強烈衝擊！那絲微弱的綠意瞬間變得模糊不清，差點脫離她的鎖定！她不得不咬緊牙關，瘋狂壓榨著剛剛恢複一點的力量，甚至動用了元嬰的本源，才勉強重新“抓”住它。
    喉頭湧上一股腥甜，被她強行咽了下去。
    “不行！它擴散太快！而且好像在……追著我們！”青鋒手下驚恐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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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板顯示，那片“褪色”區域擴散的速度和範圍遠超預估，並且其邊緣似乎真的在有意識般朝著方舟移動的方向延伸！雖然延伸的速度不算快，但照這個趨勢，他們很難完全擺脫！
    “墨淵！”鳳臨看向一直沉默的劍修。
    墨淵早已睜眼，看向右後方，眼神冰冷。他沒有廢話，左手並指如劍，在身前虛劃一道。
    一道淡青色的、凝練如實質的劍氣從他指尖迸發，並未射向艙外，而是直接沒入了控製台某個特定的符文節點。
    嗡！
    方舟船身猛地一顫！
    緊接著，船體左側的某個區域，艙壁內部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激活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淡青色的鋒利“痕跡”從船體內部蔓延到表麵，最終在左舷外凝聚成一道長約三丈、薄如蟬翼、卻散發著斬斷一切銳意的巨大青色劍影！
    那劍影並非實體，更像是一種凝聚到極致的劍意顯化。它剛一出現，周圍混亂的空間波動似乎都被它無形的鋒芒“切”開了一道口子，變得順暢了些。
    “以我劍意為鋒，破開前路阻隔，爭取一線之機。”墨淵聲音平淡，但臉色比剛才白了一分，顯然凝聚這道劍意消耗不小。
    “沿著劍影方向，全速前進！”鳳臨立刻下令。
    青鋒會意，操縱方舟，船頭微微調整，對準了那道青色劍影指引的方向，將剩餘能量大部分注入推進係統。
    方舟速度再次提升，像一支離弦之箭，朝著劍影破開的、相對“順滑”一些的空間區域疾馳！
    後方，那片恐怖的“褪色”潮汐仍在擴散、延伸，但似乎被劍影殘留的鋒芒氣息幹擾，延伸的速度稍稍一滯，與方舟的距離開始緩緩拉大。
    然而，還沒等眾人鬆口氣——
    “警告！左前方檢測到高強度空間斷層！無法規避！”青鋒手下聲音變了調。
    隻見左前方，原本相對平靜的區域，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扭曲的“裂口”！那裂口像天空被撕開的傷疤，內部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和混亂的能量亂流！裂口邊緣，空間像破碎的玻璃，呈現出不規則的鋸齒狀，並且正在緩緩擴大！
    前有斷層，後有追風！
    方舟此刻正以高速朝著斷層方向衝去，轉向已經來不及了！
    “衝過去！”鳳臨眼中厲色一閃，“青鋒，防護陣最大功率！星瀾，抓穩！”
    星瀾已經顧不上鎖定綠意了，雙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眼看那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空間裂口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青鋒吼叫著將防護陣輸出推到極限，艙壁外的混沌光膜爆發出刺目光芒！
    墨淵並指的手沒有收回，反而向前虛虛一引！那道巨大的青色劍影驟然調轉方向，劍尖直指前方的空間裂口，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率先撞了上去！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布帛被最鋒利的刀子劃開的細微聲響。
    青色劍影沒入空間裂口的瞬間，裂口內部混亂狂暴的能量亂流，竟然被那極致鋒銳的劍意短暫地“劈”開了一道狹窄的、相對穩定的通道！
    方舟緊隨其後，一頭紮進了那條被強行開辟的、充滿不穩定能量漣漪的“通道”！
    轟！！！
    劇烈的顛簸和震蕩再次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艙內光影瘋狂閃爍，警報聲響成一片！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死死壓在座椅上，骨頭咯吱作響，五髒六腑仿佛都要移位！
    星瀾感覺喉嚨裏的腥甜再也壓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眼前陣陣發黑，對那絲綠意的感應瞬間斷掉！
    “星瀾！”鳳臨一把扶住她，掌心貼在她後心，精純的神力不顧自身消耗地狂湧而入，護住她心脈和識海。
    混亂、顛簸、噪音、眩暈……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當一切終於稍稍平複時，方舟已經衝出了那片恐怖的空間斷層區域。
    艙內一片狼藉。幾個鳳翎衛士兵嘴角帶血，顯然也受了內傷。赤璃小臉慘白，被一個妖族手下扶著。青鋒和兩個手下癱在控製台前，喘著粗氣。墨淵收回手，指尖微微顫抖，臉色白得嚇人，眉心那道劍形印記黯淡得幾乎看不見。
    星瀾靠在鳳臨懷裏，意識都有些模糊，隻感覺全身無處不痛，經脈像被火燒過，丹田空虛得厲害。
    “我們……甩掉了嗎？”赤炎抹去嘴角的血跡，嘶啞地問。
    青鋒勉強看向麵板，半晌，才沙啞道：“寂滅風……被空間斷層擋住了，沒跟過來。我們……暫時安全。”
    暫時安全。
    付出了慘重代價換來的暫時安全。
    星瀾費力地睜開眼，看向鳳臨，聲音微弱：“方向……丟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代表著希望的綠意，在剛才那番生死顛簸中，徹底失去了聯係。
    鳳臨低頭看著她，金眸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痛惜，有凝重，但最終都化為一片沉靜的堅決。他輕輕擦去她唇邊的血跡，聲音低沉卻有力：
    “沒關係。活著，就有機會。你先休息。等你恢複了，我們再找。”
    “它就在那裏，跑不掉。”
    星瀾看著他眼中不容置疑的信念，心頭那點因為失去方向而升起的惶恐和絕望，慢慢被壓了下去。
    是啊，活著，就有機會。
    他們穿過了寂滅風的追擊，闖過了空間斷層的絕境，還活著。
    隻要還活著，那縷代表著生機的綠意，就一定能再次找到。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黑暗的休憩，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鳳臨那句話。
    “它就在那裏，跑不掉。”
    在這片吞噬一切的歸墟墳場裏，這是支撐他們走下去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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