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星瀾的崩潰與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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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在黑暗中下墜。
那種感覺很奇怪,不是物理意義上的下落,而是整個空間都在向下沉陷。船身外什麽也看不見,沒有光,沒有顏色,甚至連“黑暗”這個概念都變得模糊——因為黑暗至少還是一種存在,而這裏,連“存在”本身都在被稀釋。
艙內唯一的光源是控製台上幾盞應急燈,發出微弱的、慘白的光。光暈勉強照亮一小片區域,更遠的地方都隱在陰影裏,模糊不清。
星瀾還站在原地,手還抓著艙壁上的扶手,指甲摳進金屬縫隙的傷口已經結了痂,暗紅色的血塊粘在指尖。她沒有動,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水晶麵板——雖然麵板外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她的臉在應急燈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像久病未愈的人。眼睛腫著,眼皮沉重地耷拉著,眼眶周圍一圈深色的陰影。嘴唇幹裂起皮,有幾處裂口滲著細小的血珠。她的呼吸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胸口隻有輕微的起伏。
整個人像一尊石像,僵硬,冰冷,沒有生氣。
赤璃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撞疼的肩膀——剛才穿過漩渦時的衝擊力太大,她沒站穩,摔了一跤。她先去看那個貓耳青年,青年還昏迷著,但呼吸平穩了些,臉上灰白色的侵蝕痕跡沒有繼續擴散。她鬆了口氣,這才轉向星瀾。
“姐姐……”赤璃小聲叫她,聲音在寂靜的艙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星瀾沒有反應。
赤璃抿了抿嘴唇,走過去,輕輕碰了碰星瀾的手臂。手臂冰涼,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姐姐,你……”
“別碰我。”
星瀾的聲音響起來,很輕,很啞,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皮。
赤璃的手僵在半空。
星瀾慢慢轉過頭,看向她。那雙眼睛空洞得嚇人,瞳孔散大,裏麵什麽情緒都沒有,隻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見底的黑暗。
“我說,別碰我。”星瀾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得詭異。
赤璃縮回手,喉嚨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隻是低下頭,退後了兩步。
艙內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赤炎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按著符文節點,但眼睛盯著星瀾,眉頭皺得很緊。他身後的鳳翎衛們交換著眼神,有人嘴唇動了動,似乎想開口,被旁邊的人用眼神製止了。
青鋒坐在控製台前,背對著眾人,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深呼吸。他沒有回頭,但操作麵板的手指明顯慢了下來。
隻有墨淵,依舊站在艙室中央,雙手抱胸,眼睛閉著。但他的耳朵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他在聽。
星瀾鬆開抓著扶手的手。
手從金屬表麵剝離時發出輕微的“嗤”聲,指甲縫裏的血痂被帶下來一點,落在她袖口上,暗紅色的斑點。她低頭看了一眼,眼神依舊空洞,像在看別人的東西。
然後,她抬起手,用那隻受傷的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
隔著衣服,能感覺到心髒在跳。
跳得很慢,很沉,每一下都像有鐵錘在敲打胸腔,震得她喉嚨發甜,震得她渾身發冷。
她想起很久以前,鳳臨教她感知靈力運轉時說過的話。
“心跳是生命最基礎的韻律。隻要它還在跳,人就還活著。”
他還活著的時候,她總是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不是用耳朵聽,是用心去感應。當他在她身邊,當他在她身後,當他握著她的手時,那種沉穩有力的搏動,像某種無聲的誓言,告訴她:我在,別怕。
現在,那個心跳沒有了。
永遠沒有了。
星瀾的手按在胸口,指尖微微發抖。她張開嘴,想呼吸,卻發現空氣吸不進來——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死了,氣管痙攣般收縮,窒息感從喉嚨一路衝到頭頂。
她的眼睛開始發紅。
不是哭的那種紅,是充血的紅,眼白上迅速布滿血絲,像一張細密的網。瞳孔收縮到針尖大小,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
“他……”星瀾的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他答應過……”
聲音很小,但在死寂的艙室裏,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答應過要回來……”
她的聲音開始發抖,像繃到極限的琴弦,隨時會斷。
“他說要帶我回家……他說……”
話沒說完,她猛地彎下腰,雙手捂住臉。
第一聲哭聲從指縫裏漏出來。
不是剛才那種壓抑的嗚咽,是真正意義上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像受傷的野獸被逼到絕境時發出的哀鳴,充滿了絕望、痛苦、和不甘。
“啊啊啊——!!!”
星瀾跪倒在地,雙手從臉上移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她仰著頭,臉對著艙頂,嘴巴大張著,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從眼眶裏湧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流進脖子裏,流進衣領裏。
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破碎,到最後已經不像人的聲音,像某種瀕死的動物在嚎叫。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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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捶打著地板,拳頭砸在金屬地麵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每一下都用盡全力,指關節很快變得紅腫,皮開肉綻,鮮血混著眼淚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色的水漬。
“騙子……你這個騙子……你說過要回來的……你說過的……”
她語無倫次地哭喊著,聲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調子,隻能聽見破碎的音節和急促的抽氣聲。
赤璃衝過去想拉她,被星瀾一把推開。星瀾的力氣大得驚人,赤璃踉蹌著後退好幾步,撞在艙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別碰我!”星瀾尖叫道,眼睛紅得像要滴血,“都別碰我!他死了……他死了!為了我們……為了這條破路……他死了!”
她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到水晶麵板前,雙手狠狠拍在冰冷的金屬上。
“你看啊!你們看啊!”她指著外麵無盡的黑暗,聲音裏滿是瘋狂的恨意,“外麵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他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就這樣……就這樣沒了!”
她的額頭抵在麵板上,身體劇烈地顫抖,哭聲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我寧可一起死……我寧可死在那裏……也不要他這樣……不要……”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氣聲,像漏了氣的風箱,嘶啞,破碎,絕望。
她順著艙壁滑下去,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頭垂下來,頭發散亂地遮住臉,隻能看見肩膀在一下下地聳動,聽見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艙內一片死寂。
隻有星瀾的哭聲,和外麵偶爾傳來的、不知是什麽東西的細微摩擦聲。
赤璃靠著艙壁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她的肩膀也在抖,但沒有發出聲音,隻是默默地流眼淚。
赤炎別過臉去,這個鐵漢子的眼眶又紅了,他死死咬著牙,下頜骨繃得像石頭,拳頭握得指節發白。
鳳翎衛們低著頭,有人抬手抹了把眼睛,動作很快,像是怕被人看見。
青鋒終於轉過了身。他的眼睛也是紅的,臉上有淚痕。他看著癱在地上的星瀾,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墨淵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星瀾,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汪深潭,潭底卻有複雜的東西在緩緩流動。
他看了很久。
然後,他邁步,走過去。
靴子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聲音不大,但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星瀾沒有抬頭,依舊蜷縮在那裏,像一隻受傷的、拒絕一切靠近的刺蝟。
墨淵在她麵前停下,蹲下身。
他沒有碰她,隻是看著她,聲音平靜地說:“哭夠了沒有。”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星瀾的身體僵了一下,哭聲停了,但肩膀還在抖。
“如果哭夠了,就起來。”墨淵繼續說,語氣沒有起伏,“我們沒時間讓你一直哭下去。”
星瀾慢慢抬起頭。
她的臉上一塌糊塗,眼淚、鼻涕、血漬混在一起,頭發粘在臉上,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但那雙眼睛裏,除了痛苦和絕望,終於多了一點別的東西——
憤怒。
“你……”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你憑什麽……憑什麽這麽說……”
“憑我們還活著。”墨淵打斷她,眼睛直視著她,“憑他用命換了我們活著。憑這條船還在,憑外麵還有路要走。”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卻更加清晰:“憑他最後說的那兩個字——保重。不是讓你在這裏哭到死,是讓你好好活。”
星瀾的眼睛猛地睜大。
“活下去,帶著他的那份。”墨淵一字一句地說,“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最後的願望。你要辜負他嗎?”
這話像一把刀,狠狠紮進星瀾心裏。
她渾身一顫,嘴唇哆嗦著,想反駁,想尖叫,想說“我不要這樣的願望”,但所有話都卡在喉嚨裏,變成一聲破碎的抽泣。
就在這個瞬間——
她的識海裏,某個地方,忽然燙了一下。
很輕微的燙,像有人用溫熱的指尖輕輕點了一下眉心。
星瀾的身體僵住了。
那股溫熱的感覺迅速擴散,從眉心流向四肢百骸。很暖,很柔和,像冬日裏曬過太陽的棉被,包裹住她冰冷僵硬的身體,撫平她劇烈顫抖的神經。
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來。
不是從耳朵聽見的,是直接出現在意識深處的聲音。
很輕,很平靜,帶著她最熟悉的那種溫和而堅定的語調。
“瀾兒。”
是鳳臨的聲音。
星瀾的呼吸停住了。
她睜大眼睛,瞳孔縮緊,身體不受控製地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某種巨大的、不敢置信的衝擊。
“聽我說。”那個聲音繼續,不急不緩,“我時間不多,所以你仔細聽好。”
“第一,不要哭。眼淚解決不了問題,隻會浪費時間和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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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不要自責。這是我的選擇,跟你無關。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會這麽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聲音頓了頓,像在組織語言,又像在積蓄力量。
“活下去。”
“不是苟延殘喘地活,是好好活,認真活,帶著我的那份一起活。”
“混沌青蓮就在前麵,它能治好你,能讓你變得更強。去拿到它,然後離開這裏,回到外麵的世界,去看我沒看過的風景,去做我沒做完的事。”
“替我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替我好好活下去。”
聲音說到這裏,開始變得模糊,像是信號不好的通訊,斷斷續續。
“金羽裏……有我留下的東西……路線……方法……還有……一些話……”
“對不起……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但是瀾兒……記住……”
最後幾個字,輕得像歎息,卻重重砸在星瀾心上:
“我永遠都在。”
聲音消失了。
那股溫熱的感覺也隨之退去,最後凝聚在識海深處,化作一點穩定的、溫暖的金色光點,靜靜懸浮在那裏。
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
星瀾呆呆地坐著,眼睛睜得很大,瞳孔卻沒有焦點。她的臉上還掛著淚,嘴唇還在哆嗦,但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一動不動。
墨淵皺了皺眉,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肩膀。
就在這時——
星瀾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抬起頭,臉上的表情變了。
那些痛苦、絕望、瘋狂、憤怒,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堅硬如鐵的底色。眼睛還是紅的,腫的,但眼神已經不再空洞,不再渙散。那雙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不是火焰,是更沉重、更冰冷、也更堅韌的東西。
像深埋地底的鋼鐵,經曆了熔煉和捶打,最終淬煉成的、不會折斷的意誌。
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掉臉上的淚和血。
動作很用力,擦得皮膚發紅,擦得傷口又滲出血來。但她不在乎,隻是用力地擦,一下,又一下,直到臉上幹幹淨淨,隻剩下紅腫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
然後,她撐著艙壁,慢慢地、搖晃晃地站起來。
腿還是軟的,膝蓋在發抖,但她站住了。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胸膛起伏,將那股堵在喉嚨裏的哽咽硬生生壓下去。
她轉身,看向墨淵。
墨淵還蹲在那裏,抬頭看著她,眼神裏有一閃而逝的訝異。
“你說得對。”星瀾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不再破碎,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哭夠了。沒時間了。”
她轉過頭,看向控製台前的青鋒:“我們現在在哪?”
青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問他。他趕緊看向麵板,手指快速操作,幾息後回答:“還在下墜……不,是在穿過某種時空夾層。具體位置無法確定,但能量掃描顯示,前方有強烈的生命反應——應該是青蓮本體所在的空間。”
星瀾點了點頭,轉向赤炎:“你的人還能撐多久?”
赤炎挺直腰背,聲音鏗鏘:“隨時可以戰鬥!”
“不用戰鬥。”星瀾說,眼神平靜得可怕,“保存體力。真正麻煩的還在後麵。”
她最後看向赤璃。
赤璃還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眼睛紅紅的,臉上有未幹的淚痕,但眼神裏多了點別的東西——像是驚訝,像是擔憂,又像是……一絲微弱的光。
星瀾走過去,蹲下身,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是之前赤璃給她的那個裝著“百草精粹”的瓶子。她倒出一點綠色的膏體,抹在赤璃臉上被擦傷的地方,動作很輕。
“別哭了。”星瀾說,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想看見我們哭。”
赤璃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用力點頭。
星瀾站起身,重新麵對前方。
她的背挺得筆直,像一杆不會彎曲的標槍。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有眼睛裏燃燒著那簇冰冷而堅定的火焰。
“青鋒。”她說。
“在。”
“調整航向,朝著生命反應最強的方向前進。不用管能量消耗,用最快的速度。”
“明白。”
“赤炎。”
“屬下在!”
“帶你的人,檢查所有裝備,做好準備。我們不知道前麵有什麽,但一定不會太平。”
“是!”
星瀾說完這些,頓了頓,最後看向墨淵。
墨淵已經站起來了,正看著她,眼神複雜,有審視,有衡量,最後化作一絲極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認可。
“墨淵前輩。”星瀾的聲音很平靜,“接下來,可能需要您出手的時候,我不會客氣。”
墨淵看著她,幾秒後,很輕地點了下頭。
“可以。”
星瀾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識海裏,那點金色的光點靜靜懸浮著,散發著溫暖而堅定的光芒。光芒深處,她能“看見”一些東西——不是畫麵,是信息。關於青蓮的,關於路線的,關於如何應對可能遇到的危險的……
還有最後那句話。
“我永遠都在。”
星瀾睜開眼。
眼底最後一絲猶豫和軟弱消失了,隻剩下純粹的、鋼鐵般的決心。
她轉過身,麵朝前方那片未知的黑暗,聲音清晰而堅定地傳遍整個艙室:
“走。”
“去青蓮那裏。”
“然後——”
她的拳頭握緊,指甲掐進掌心剛剛結痂的傷口裏,鮮血滲出,帶來尖銳的疼痛。
疼痛讓她清醒,讓她記住。
記住這條路的代價。
記住那個用命換路的人。
“活著走出去。”
“不能讓他白死。”
話音落下,方舟的推進器再次發出低沉的嗡鳴。
船身調整方向,朝著黑暗深處,朝著那片生命反應傳來的方向——
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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