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丹藥入腹的瞬間是火山爆發，那麽此刻，鳳千羽感覺自己就身處岩漿的中心。
    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經脈，都在被那股狂暴的能量無情地撕扯、灼燒、碾壓！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足以讓最堅韌的硬漢崩潰嚎叫。
    鳳千羽死死地咬著牙，嘴唇被咬破，鐵鏽味的鮮血順著嘴角滑落，她卻渾然不覺。她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像一隻被投入熔爐的蝦米，劇烈地抽搐著。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破舊的嫁衣，緊接著，一層黑色的、帶著腥臭味的粘稠液體從她的毛孔中不斷滲出，將她整個人包裹。
    洗髓伐脈！
    這是無數武者夢寐以求的脫胎換骨，但其過程的凶險與痛苦，也足以讓九成九的人望而卻步，甚至當場爆體而亡。
    然而，鳳千羽不是那九成九。
    前世作為頂級殺手“魅影”，她所承受過的極限訓練，早已將她的意誌錘煉得如同百煉精鋼。這點痛苦，還不足以讓她屈服！
    “想讓我死？沒那麽容易！”她在心中咆哮。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劇痛吞噬的邊緣，體內那條蘇醒的“神脈”終於展現出了它真正的猙獰！
    它不再是被動吸收，而是主動出擊！
    如果說那股丹藥能量是闖入身體的洪水猛獸，那麽這條神脈，就是一頭更加貪婪、更加霸道的上古凶獸！它化作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開始瘋狂地拉扯、吞噬著那股磅礴的藥力。
    原本橫衝直撞，足以撐爆鳳千羽身體的能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又像是遇到了天敵，開始源源不斷地被卷入神脈之中。
    這個過程，同樣痛苦，卻從純粹的毀滅，變成了一種破而後立的重塑！
    神脈將吞噬來的精純能量進行了一番不可思議的轉化，再反哺而出。這股被“馴服”過的能量，溫和而堅韌，開始修複她那些早已枯萎堵塞的經脈。像是幹涸的河床迎來了第一股春汛，那些脆弱的壁壘被衝開，淤積的毒素被滌蕩，壞死的組織被重新煥發生機。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與新生的交替中緩緩流逝。
    屋外，天色由墨染般的黑，漸漸轉為魚肚白。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破窗，照在鳳千羽身上時，她體內的風暴終於平息。
    鳳千羽緩緩地、一寸寸地舒展開蜷縮的身體。她睜開眼，一道精光在眸中一閃而逝。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那層厚厚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汙垢，非但沒有嫌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釋然的笑。
    她能感覺到，身體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種感覺，就像是卸下了千斤的枷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五感變得無比敏銳，她甚至能聽到院牆外，一隻螞蟻拖動草葉的細微聲響。
    這，才是真正活著的感覺！
    “咳咳……”
    床腳，傳來小翠微弱的咳嗽聲。
    鳳千羽立刻起身，幾步就跨到了床邊。她發現小翠已經醒了，正虛弱地睜著眼。那小塊丹藥的藥力雖然不足以讓她洗髓伐脈，卻也足以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並清除了體內一部分積年的沉珂。小丫頭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些許紅潤。
    “大小姐……”小翠看見鳳千羽，眼圈一紅，聲音沙啞，“您……您身上……”
    “沒事，隻是排了些毒素。”鳳千羽聲音沉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感覺怎麽樣？”
    “我……我好像，有力氣了……”小翠驚訝地發現，自己雖然依舊饑餓，但那種瀕死的虛弱感已經消失了。
    鳳千羽點了點頭，看來那神秘人的丹藥，果然是極品。
    正在這時，清風苑那破敗的院門，被人“嘎吱”一聲，不耐煩地推開了。
    “大小姐？死了沒？夫人帶人來看你了，還不快滾出來接駕！”
    是那兩個惡奴的聲音，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惡意。
    緊接著，柳氏在一群仆婦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進來。鳳若雪跟在她身側，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悲憫，隻是眼底深處那一抹看好戲的快意，卻沒能完全掩飾住。
    柳氏算準了時間，餓了三天三夜，就算鳳千羽是鐵打的，也該奄奄一息了。她今天來，就是來“收屍”的，順便在下人麵前演一出“慈母痛失愛女”的戲碼。
    然而，當她們走進院子，聞到的卻不是屍體腐爛的味道，而是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
    “什麽味兒，這麽臭！”一個婆子嫌惡地捂住了鼻子。
    鳳若雪也蹙起了好看的眉頭，拿手帕在鼻前扇了扇。
    柳氏的目光，徑直投向了那扇虛掩的房門。她冷哼一聲，對著身邊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去，把門打開，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已經‘仙去’了。”
    “是，夫人！”那婆子領命，一臉獰笑地走到門前，一把將破門推開。
    屋內昏暗，一時間看不真切。
    “大小姐？還喘氣兒嗎？別裝死了！”婆子囂張地叫嚷著，就要往裏走。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渾身被黑色汙垢覆蓋的人，看不清麵容，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散發著那股惡臭。
    “啊！鬼啊！”那婆子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院中的眾人也是一片嘩然。
    柳氏和鳳若雪更是嚇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
    “裝神弄鬼！”柳氏畢竟有些城府，很快鎮定下來，厲聲喝道，“你是何人！”
    那“鬼影”沒有回答，隻是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抬起了手，緩緩地、一寸寸地抹去了臉上的汙垢。
    汙垢之下，露出的，是一張光潔如玉，卻冰冷如霜的臉。
    鳳千羽！
    她非但沒死，那雙眼睛裏，更是閃爍著從未有過的神采，明亮、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柳氏的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鳳千羽的目光，越過驚慌的眾人，最終，落在了柳氏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她嘴角咧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容燦爛，卻看得人脊背發涼。
    “柳夫人，大清早的，就帶著這麽多人來給我送葬？”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真可惜，讓你失望了。我，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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