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緩緩坐起身，動作還有些遲緩，像是剛從一場漫長的沉睡中醒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五指張開，又緩緩握緊。
    “我感覺……”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確定，“不一樣了。”
    我看著他，心跳還未平複。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望向我，不再是深淵般的冷漠，而是像雨後初晴的夜空，深邃卻透著光。
    我伸出手，指尖輕輕撫上他耳後。
    那裏，曾是鱗片最密集、最冰冷的地方。
    可此刻——
    鱗片變得溫熱。
    不再是刺骨的寒，而是像活物般，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傳遞著一種奇異的生命感。那溫度，竟與我的指尖一般無二。
    “你的鱗……不冷了。”我輕聲說。
    他微微一怔，隨即抬手覆上我的手背，將我的指尖輕輕按在那片溫熱的鱗甲上。
    就在這時，少年從一旁跑過來，臉上帶著久違的燦爛笑容。
    “你成功了！”他興奮地拍手。
    “奶奶說過，當魔尊的本源之力與界域之女的血共鳴，他就能掙脫宿命的枷鎖！”
    他上下打量著魔尊，眼中滿是驚奇。
    “你現在，既有魔族的力量，又有人類的情感。不再是純粹的‘魔尊’，也不是凡人。你是真正的——‘界域之子’！”
    魔尊沉默片刻，低頭看著自己新生的鱗片，又抬眼望向我。
    那雙黑眸中，似乎有某種沉重的東西，終於落地。
    三百年封印，三百年仇恨，三百年孤絕。
    如今，他不再是被詛咒的“玄鱗”。
    他是……他自己。
    就在這時——
    “轟……”
    最後一絲界門的漩渦徹底消失在天際，如同從未存在過。
    烏雲散盡，天空放晴。
    久違的陽光如金紗般灑落，照亮了這片滿目瘡痍的道觀廢墟。
    斷壁殘垣在光中泛著塵土的微光，焦黑的梁柱投下長長的影子，竟透出幾分劫後餘生的寧靜。
    “吱呀——”
    熟悉的三輪車聲從山道上傳來。
    瞎眼老太太趕著車，慢悠悠地停在我們麵前。
    她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像是早知一切。
    “你奶奶讓我告訴你們，”她聲音沙啞卻溫和，“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了。”
    她抬起手，指向那片廢墟。
    “重建吧。像你奶奶當年那樣。守護好這裏。”
    我心頭一震。
    奶奶……她連這一步，都想好了。
    她不是要我們逃離，不是要我們遠走高飛。
    她要我們留下。
    在這片她用十年生命守護的土地上，在這座她用一生心血鎮守的道觀裏——重新開始。
    我低頭看著魔尊。
    他正望著那片廢墟，陽光落在他銀白的發上，新生的淺色鱗片泛著微光。
    他側臉的線條依舊冷峻，可那雙黑眸中，已不再有戾氣。
    我忽然笑了。
    肩膀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心裏，卻像被陽光曬透的棉被，暖得發脹。
    “好。”我輕聲說，聲音卻堅定無比，“我們重建。”
    話音落下，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握住了我的。
    是魔尊。
    他的手不再冰冷，不再像一塊隔絕世間的寒鐵。
    它有了溫度，有了脈搏，有了屬於人的觸感。
    他轉過頭，看著我，黑眸深邃如淵，卻映著我的影子。
    “嗯。我們一起。”
    少年在一旁笑著拍手，老太太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陽光灑在廢墟上，灑在我們身上。
    遠處，一隻烏鴉從焦黑的樹梢飛起，鳴叫著，飛向遠方。
    而在這片荒蕪之上——
    新的根，正在土壤深處，悄然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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