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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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鍾的餘韻還在山間回蕩,陳理已踏著晨露來到了煉器堂。
    堂前的地火爐正冒著青煙,幾個弟子打著哈欠在整理鍛材。
    趙師兄。陳理拱手作揖,袖中的遊標卡尺微微發燙,想借幾個懂機關術的弟子,再討些玄鐵精金...
    趙鐵莽從鍛爐後探出頭來,黝黑的臉上還沾著煤灰,他咧嘴一笑,牙齒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姓陳的,大清早的就想來占便宜?手中的鐵錘往砧板上一敲,火星四濺。
    趙鐵莽將鐵錘重重砸在砧板上,火星四濺:私人交情?咱倆有啥交情?我大哥的事沒找你算賬就不錯了!他抹了把臉上的煤灰,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想要人手材料?除非拿著任務殿讓找包子拿蓋印的調令過來。粗壯的手指往牆上一戳,斑駁的門規石碑被敲得嗡嗡作響,白紙黑字寫著呢,我趙鐵莽最講規矩!
    陳理摸了摸鼻子,手中的遊標卡尺發出哢嗒輕響。看來這莽漢還在為擂台比試輸給自己的事耿耿於懷,他暗自搖頭,轉身往任務殿走去。
    任務殿內,執事白子夜正伏案核對玉簡,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何事?
    想找煉器堂借調弟子,還需批些材料。陳理遞上清單。
    白子夜掃了一眼,眉頭頓時皺成山丘:借兩千個精通機關術的弟子?玄鐵精金三百萬斤?他啪地合上玉簡,終於抬起頭來,用量這麽大,得先有執事堂的許可令。手指往無名峰一指,陸九淵今日當值,去找他批條子吧。
    殿外晨鍾恰好敲響第二遍,陳理望著漸亮的天色,不禁搖頭苦笑。
    這青雲門層層疊疊的規矩,簡直比解多重積分還要繁瑣複雜。
    執事堂內檀香嫋嫋,陸九淵正襟危坐於案前。這位如今執掌藏經閣大權的首席弟子,玉冠束發,眉目如畫。見陳理進來,他含笑提筆:陳師兄要批多少材料?
    陳理遞上清單,陸九淵掃了一眼,朱筆已在玉簡上落下第一道紅印。忽而筆鋒一頓,抬眸問道:你要多少材料還需要我們這邊批條子,這麽多玄鐵精金,是要煉製何物?
    先來個三百萬斤,我是準備改造水瀑布,建造水力發...
    什麽?!三百萬?還改造天水瀑布??他聲音陡然提高八度,連帶著殿外棲息的靈鶴都被驚得振翅飛起。
    陸九淵手中朱筆啪嗒墜案,墨汁濺在雪白袖口也渾然未覺。他猛地站起身,案幾上的玉簡嘩啦散落一地。
    緩緩卷起被墨跡染汙的玉簡,他神色凝重如霜:這等動搖山脈根基的大事,非得大執事親自首肯不可。
    ......
    執事殿前,大執事劍三抱劍而立的身影如青鬆挺立。聽聞來意後,他冷峻的麵容紋絲不動,唯有劍鞘上的寒芒微微閃爍。
    劍三抱劍而立,玄色衣袍在山風中獵獵作響。規矩就是規矩。他聲音冷冽如霜,涉及山脈靈脈改造,需掌門親批印信。腰間刑令隨著轉身發出清脆錚鳴,現在是林清霜在掌門殿當值,你去掌門殿取得掌門印信。
    ......
    掌門殿內,林清霜正伏案批閱玉簡。
    聽聞陳理來意,她素手執筆,朱砂未落,身旁職守師弟急忙勸阻:大師姐且慢!
    那弟子恭敬作揖:此等大工程,按例需問過——靈獸穀的靈糧可足三月之需?練功閣的弟子修煉可否暫停?煉藥堂的丹藥儲備能否應急?刑罰堂的巡守人手如何調配?煉器堂的器具可堪使用?他無奈攤手,如今殿中諸事繁雜,恐怕要勞煩陳師兄親自走一趟了。
    林清霜腕間霜綾輕顫,似要言語,終是輕歎一聲,向陳理遞來一個歉然的眼神。窗
    外暮色漸沉,將殿內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陳理低頭凝視著腰間那枚溫潤的玉牌,藏經閣首席弟子的雲紋在晨光中流轉,他長歎一聲,呼出的白氣在清冷的晨霧中緩緩消散。
    秘傳閣那邊埋首於靈能推演,向來不問俗務。剩下八大殿閣......陳理摩挲著手中的遊標卡尺,青銅齒輪發出輕微的哢嗒聲。
    為了科學!陳理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晨霧中,陳理的身影漸行漸遠,唯有卡尺上的公式符文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指引前路的星火。
    遠處傳來早課的鍾聲,與陳理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在青石板上蕩起細微的回響。
    靈獸穀內空蕩蕩的,殿前值守的弟子見陳理來訪,忙不迭咽下口中的靈果:楚師兄又去後山藥園種他的靈蔬了。他抹了抹嘴角的果汁,拍著胸脯道:不過陳師兄放心,隻要不動用外門雜役,咱們靈獸穀的存糧足夠全門弟子吃上三年!
    說著又摘了個靈果啃起來,汁水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反正那些弟子們平日也是閑著修煉,不如讓他們活動活動筋骨。他眨眨眼,壓低聲音道:聽說陳師兄要改造天水瀑布?我這兒還存著三筐火靈棗,幹活時給弟子們當零嘴正好。
    穀內靈禽的鳴叫聲隱約傳來,陳理看著這個滿臉稚氣的臨時管事,不禁莞爾。這靈獸殿上下,倒是比想象中好說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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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功閣內,趙鐵山正指導弟子們演練基礎煉氣。聽聞陳理來意,他手中狼牙棒地一聲砸在地上,震得案幾上的茶盞叮當作響。
    陳哥要辦事?他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聲如洪鍾,全體停課!即刻調撥五十名體修弟子聽候差遣!
    轉頭對著一眾目瞪口呆的弟子吼道:誰有異議?狼牙棒上寒光閃爍,先來問問我的狼牙棒答不答應!
    閣內弟子麵麵相覷,幾個膽小的已經縮著脖子往後退。
    趙鐵山一把攬住陳理肩膀,壓低聲音道:陳哥,上回你說要研究的那個細胞煉體咋樣了?!
    窗外驚起的飛鳥撲棱著翅膀四散而去,幾片羽毛打著旋兒飄落在煉藥堂的門檻上。
    堂內藥香繚繞,蘇半夏正專心搗著一爐清心丹,玉杵與藥臼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聽聞陳理來討要丹藥,她手中動作不停,頭也不抬地嗤笑一聲:
    丹藥?玉杵重重砸下,濺起幾粒朱砂,搬幾塊石頭還要嗑藥?靈獸穀的靈米不是管夠麽?
    蘇半夏素手一揚,一袋糙米地砸進陳理懷裏,激起一片細密的粉塵。她終於抬起眸子,鳳眼中流轉著促狹的笑意:想要丹藥?玉杵往門外隨意一指,門在那兒呢,慢走不送!
    陳理苦笑著轉身,剛要邁步,卻聽身後玉杵聲突然一頓。
    等等!蘇半夏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鳳眼微眯,若是全門派都去忙活你這工程...她指尖輕點朱唇,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豈不是沒人來煩我要丹藥了?
    玉杵地杵進藥臼,她展顏一笑:這計劃甚妙,本師姐準了!說著又從袖中甩出一個小玉瓶,喏,賞你三顆回氣丹,可別說我蘇半夏小氣!
    窗外,幾隻靈鶴恰好飛過,投下的影子掠過她帶著得意笑意的臉龐。
    陳理接過玉瓶,不禁莞爾——這煉藥堂的師姐,倒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兒。
    堂外趙鐵山粗獷的吆喝聲漸近,蘇半夏嘴角微微上揚,低頭繼續搗藥的動作卻輕柔了幾分。
    玉杵與藥臼相擊的聲響清脆悅耳,竟隱約合上了遠處弟子們集結的腳步聲。
    ......
    刑罰堂內,刑三正對著堆積如山的巡守玉簡焦頭爛額。
    突然,殿門被輕輕推開。
    刑三抬頭,見是陳理來訪,頓時雙眼放光,地站起身。噬心鎖嘩啦作響,鎖鏈上的血色符文瞬間亮起。
    陳師兄!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一把握住陳理的手,你來得正是時候!眼中滿是見到救星般的欣喜,你可知我這幾日為巡守之事愁白了多少頭發?
    刑三激動地握住陳理的手,指著案幾上密密麻麻的玉簡:三個主峰,十幾個要地,就憑現在這點人手,根本巡不過來!,你看能不能從藏經閣調幾個人過來?
    陳理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理了理袖口道:藏經閣那邊還需詢問田玄師弟的意見。我此次前來,是想請教這天水瀑布改造計劃,是否會影響刑罰堂的日常巡守。
    刑三聽完計劃詳情,眼中精光暴漲。噬心鎖上的血色符文如獲新生般劇烈閃爍,發出興奮的嗡鳴。
    妙啊!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玉簡嘩啦作響,將人手全數調往天水峰,其餘兩峰直接開啟防護大陣...鎖鏈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線,陳師兄盡管放手施為,刑罰堂這邊絕無問題!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赤玉令箭塞給陳理:持此令可隨時調動巡守弟子,若有人阻撓,便說是我刑三的意思!
    窗外晨光漸明,照在刑三躍躍欲試的臉上。他摩挲著噬心鎖,已經開始盤算如何重新部署人手,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下去。
    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窗外,幾隻靈鶴恰好飛過,投下的影子掠過刑三疲憊卻釋然的麵容。他拍了拍陳理的肩膀,鎖鏈發出輕快的碰撞聲,仿佛也在為這個絕妙的主意喝彩。
    ——
    令人意外的是,築基十大弟子都到了,借著月色齊聚天水峰。
    月色清冷,林清霜玉指輕撚,冰蠶絲織就的清霜綾在她掌心流淌著幽藍寒光,絲絲縷縷的寒氣悄然彌漫開來。
    她身側,陸九淵堆著滿臉諂媚的笑,亦步亦趨,口中似乎正低聲說著什麽恭維之詞,十足的狗腿模樣。
    不遠處,趙鐵莽抱著粗壯的手臂,濃眉緊鎖,滿臉都寫著桀驁不馴,目光如釘子般掃過眾人,顯然心中頗有不忿。
    趙鐵莽那兄長趙鐵山則是站在陳理身後,手中那柄沉重的玄鐵狼牙棒隨意往地上一頓,“鏗”地一聲悶響,棒頭與堅硬的地麵擦碰,濺起幾點刺目的火星,宣示著力量的存在。
    陰影處,刑三的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唯有他腕間纏繞的噬心鎖鏈在夜色中幽幽泛起一層不祥的血色微芒,仿佛擇人而噬的毒蛇,無聲地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一方平滑的青石旁,蘇半夏慵懶地斜倚著石壁,指尖靈巧地撥弄著幾個小巧的玉製藥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眼神似笑非笑,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場有趣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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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夜則顯得格外悠閑,旁若無人地啃著手中的肉包,咀嚼聲在略顯凝滯的氣氛中格外清晰。
    最令人意外的,是連那位終日深居簡出、隻與靈植藥圃為伴的楚藥,此刻竟也如一陣清風般悄然飄落場中,衣袂微揚,帶著淡淡的草木清氣,靜立一隅,清冷的眸光掃視全場。
    最遠處莫無偷感十足的站在一個樹邊。
    夜風掠過深潭,帶起細碎水霧,如紗如縷,仿佛也為這月下密謀平添幾分縹緲之意。
    陳理指間那柄銘刻著玄奧符文的青銅遊標卡尺,在清冷月華下流轉著幽邃的靈光。他目光掃過潭邊眾人,聲音清晰地穿透水聲:“人,都齊了?”
    幾人聞言,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不約而同地勾起一絲笑意,目光齊刷刷投向轟鳴聲傳來的方向——那飛流直下的巨大瀑布。
    就在此時,一道霜寒流光倏然自暗影中射出!林清霜手腕輕抖,那靈動的清霜綾便如遊龍般當空舒卷,瑩白綾麵上,清晰浮現出縱橫交錯、靈光流轉的山川地脈圖紋。
    “喏,”她唇角微揚,眼底掠過一絲慧黠靈光,清越的嗓音帶著幾分得意,“方才從掌門殿帶來了這份靈脈分布總圖。”
    眾人氣息一凝,正待掐訣動身——
    驟然!
    一道煌煌金光撕裂夜幕,自秘傳閣方向破雲而至! 金光未斂,大長老那蘊含著無上威嚴的渾厚道音已如洪鍾大呂般滾過整片山穀,震得潭水微瀾,林木簌簌:
    “爾等所圖,此等‘發電’之物,於吾輩修行,究有何益?!”
    陳理麵無懼色,迎著金光踏前半步,手中那柄符文流轉的青銅卡尺在威壓下靈光更盛。他拱手向天,聲音清朗卻字字清晰:
    “稟大長老,此物之用有二:其一,可聚天地散逸之靈,凝為精純靈能,化無序為有序;其二,可馭江河奔湧之力,轉水勢為不滅靈光,澤被四方,夜如白晝!”
    “哼!” 金光中傳來一聲充滿不屑的嗤笑,那聲音帶著洞悉世事的漠然:
    “天地靈氣,浩瀚如海,取之不竭!縱是煉氣小徒,信手刻一照明法陣亦足矣!爾等 如此勞師動眾,耗費天材地寶,築此無用奇技……豈非 畫蛇添足,徒惹笑柄?!”
    話音甫落,刺目金光倏然向內坍縮,瞬息間消散無蹤,唯餘四個鬥大的鎏金古篆,挾著不容置疑的磅礴威壓,懸於轟鳴的瀑布之上,仿佛天憲烙印虛空:
    【不 準。 勿 議。】
    大長老法旨懸空,煌煌威壓如實質般傾瀉而下。眾人頓感呼吸一窒,彼此交換著驚疑不定的眼神,一時竟無人敢言。
    短暫的死寂被趙鐵山粗嘎的嗓音打破,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撓著後腦勺,濃眉擰成了疙瘩,甕聲甕氣道: “嘶……這、這不準幹……那咱們……偷摸著幹?”
    “哼!” 刑三腕間的噬心鎖鏈應聲發出一陣刺耳的“嘩啦”銳響,如同毒蛇昂首。他眸中厲色一閃,聲音低沉卻帶著股狠勁:“巡山弟子交給我!今夜子時,保準讓他們‘恰到好處’地換個道兒!”
    一直倚在青石旁的蘇半夏聞言,無聲地歎了口氣,她玉手探入腰間那不起眼的青布藥囊,摸索片刻,竟直接拎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麻布袋,隨手往地上一擱,發出沉悶的“咚”聲。她眼皮都懶得抬,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日天氣: “喏,上品提神丹,管夠。記著……” 她終於抬眼,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絲警告的涼意,“……誰也別提是從我這兒順的。”
    恰在此時——
    一陣裹挾著水汽的夜風打著旋兒掠過潭麵。風中,陳理指間那柄銘刻著玄奧符文的青銅遊標卡尺,其表麵流轉的靈光倏然一亮!尺身微顫,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鳴。
    眾人下意識地隨那尺鳴抬頭望去——
    隻見高懸於瀑布之上的那四個鎏金古篆【不準。勿議。】,陡然間金光大熾!刺目的光芒扭曲、沸騰,仿佛有無形巨力在粗暴地揉捏字跡!僅一息之間,那代表著無上威嚴的法旨,竟硬生生被扭曲、熔鑄成了一個筆鋒淩厲、充滿暴躁與驅逐意味的巨大篆字——
    【滾!】
    那“滾”字淩空炸開,磅礴的斥力如同實質的浪濤轟然壓下!
    “快走!”
    不知是誰低喝一聲。眾人臉色驟變,哪還敢有半分遲疑?頓時如驚雀四散,各自掐訣駕起遁光,倉皇間化作數道流光,頭也不回地朝著各自所屬的山峰方向疾射而去,瞬間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