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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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峰頂,雲霞繚繞,藥圃生機盎然。
    車嶺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批凝露草灌溉完畢,這才恭敬地走到在一旁靜坐觀雲的峰主成林身前。
    “峰主,今日的功課做完了。”車嶺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源於本能的敬畏。
    成林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車嶺身上。
    “嗯。”成林淡淡應了一聲,自袖中取出一枚寒氣森森的藍色玉簡,遞了過去,“你既身具冰靈根,便不當修習尋常功法。此乃《寒魄歸元訣》,正合你之體質,拿去好生參悟,有何不明之處,可來問我。”
    車嶺雙手接過玉簡:“多謝峰主賜法!弟子定勤加修習,絕不辜負峰主厚望!”
    “去吧,尋一處安靜所在自行感悟。切記,根基為重,不可貪快。”成林揮了揮手。
    “是!”車嶺寶貝似的捧著玉簡,退了下去,尋了一處麵向雲海的山崖角落,迫不及待地將神識沉入其中。
    成林的意識深處,與本尊陳理,分身車嶺進行著無聲的交流。
    成林分身):“這樣安排,韓無塵應該不會有所懷疑吧?一個萬裏求師的誠心少年,資質尚可,被峰主收入門下,賜予相符功法,合情合理。”
    陳理本尊)的回應冷靜如常,數據流般精準:“表麵邏輯自洽。如今唯一的漏洞,在於車嶺這具身份十幾年前在車遲國的社會關係。雖概率極低,但若真有精通卜算推演之大能深究其過往,恐有暴露風險。”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跳脫、帶著少年意氣的意識插了進來,正是剛剛開始修煉、靈性初步活躍起來的車嶺分身):“本尊多慮啦!車遲國那地方,連年災荒戰亂,孤兒流浪兒一大堆,誰記得清誰?好多人都沒名字,以國號為姓的也不止我一個,隨便查!絕對沒問題!”他的意識裏充滿了對新身份的認同和對過往“設定”的自信。
    陳理本尊)似乎被這活躍的意識打斷了一下,沉默片刻,才繼續傳遞信息,直接忽略了車嶺的插話,對成林道:“冰屬性功法我已篩選完畢,《寒魄歸元訣》應該可以快速到煉氣巔峰。”
    成林分身):“如此甚好。”
    從意識中出來車嶺開始運轉《寒魄歸元訣》。
    功法運轉,周遭天地間那稀薄的水屬性靈氣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喚,紛紛匯聚而來,更有點點冰寒精華自雲霞中析出,融入他的體內。
    按照法訣路線,這些靈氣被迅速煉化,轉化為一絲絲精純至極、帶著凜冽寒意的淡藍色靈力,匯入他那剛剛開辟的、微小的經脈之中。
    車嶺的身體表麵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呼吸之間帶著淡淡的寒霧,眼神卻越發清澈明亮。
    冰靈根與這冰係功法契合無比,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車嶺每日勤修不輟,於那麵向雲海的山崖上運轉《寒魄歸元訣》。
    然而,十日過去,他心中的疑惑卻與日俱增。
    這一日,車嶺再次從深沉的修煉中醒來,緩緩睜開雙眼,低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
    掌心肌膚瑩潤,隱隱有寶光流動,觸感冰涼而堅韌。
    車嶺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遭天地間那些無主的冰寒靈氣,依舊受到他體內那獨特靈根的強烈吸引,如同受到某種無形召喚般,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
    絲絲縷縷的寒氣順著毛孔鑽入,帶來一陣陣熟悉的刺骨涼意。
    然而,異變發生在靈氣入體之後。
    這些被吸納進來的精純寒氣,在湧入經脈、試圖依照《寒魄凝心訣》的路徑運轉之時,卻並未如功法典籍所述那般,被順利煉化成如臂使指、可儲於丹田的寒魄氣息。
    它們的確進入了身體,卻仿佛溪流匯入了一片深不見底且幹涸異常的沙地——雖然被這具身體貪婪地“吸收”了,卻在刹那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徹底失去了所有痕跡。
    車嶺的內視心神徒勞地追逐著那一道道冰線,卻隻能“看”著它們在觸及丹田氣海的瞬間,如同被一個無形的黑洞吞噬,無法留下半分可供驅策的靈力。
    “為何會如此?靈根引氣明明順暢無比,比常人更具優勢,為何…為何就是留不住?”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夾雜著冰寒,幾乎要將車嶺的意誌也一同凍結。
    寂靜的修煉室內,寒氣繚繞,四壁的霜紋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光。
    車嶺稚嫩的臉上眉頭緊鎖,打破了室內的寧靜,他無意識地攥緊覆著一層薄霜的衣擺,低聲喃喃,聲音裏充滿了困惑與難以掩飾的挫敗:
    “奇怪…太奇怪了…”他像是在問這冰冷的空氣,又像是在質問自己,“《寒魄歸元訣》的運轉周天分明無誤,靈根對天地間寒氣的感應也比典籍中描述的更為清晰敏銳…可為何,為何就是無法煉化出哪怕一絲可供驅使的寒魄靈氣?”
    抬起頭,嶺目光沒有焦點地望向空中飄散的寒氣,努力尋找著一個能準確描述這種詭異感受的比喻:
    “這種感覺…感覺就像是…”車嶺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隨即被更大的驚愕取代,“就像一個已然築基的修士,非要強行回頭去修煉最低階的煉氣期法訣一樣!不是法訣本身有錯,而是…而是這法訣的層次太低了?低到根本不可能再為這具身體帶來任何實質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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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突兀冒出的念頭讓車嶺自己都嚇了一跳,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遠比周圍的低溫更加刺骨。
    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車嶺仿佛第一次真正審視這具身體。
    難道…問題的根源,並非功法,也非靈根,而是出在這具身體本身?
    就在他心神震蕩之際,靜室的門被無聲推開。
    成林通過意識依然知道車嶺的異常,便已趕過來。
    成林目光微凝,沒有絲毫寒暄,直接將手掌輕輕按在車嶺的丹田之處,一縷精純而溫和的真元緩緩渡入,如初春暖流般細致地探查起來。
    車嶺立刻深吸一口氣,努力放鬆身體。
    與以往檢測靈根資質不同,這一次,成林探查得極為仔細,他的真元不再流於表麵,而是如絲如縷,深入感知著車嶺經脈的寬闊與韌性、骨骼的致密程度、髒腑內蘊的強度、乃至血肉細胞最深處所蘊含的生機與能量。
    越是深入探查,成林心中的震驚便越是洶湧!
    這具看似尋常的少年軀體,其內部隱藏的底蘊,竟遠超他的想象!
    車嶺的經脈寬闊而堅韌得不可思議,內視之下,宛若一條條奔騰著潛能的江河通道,其強韌程度遠超尋常築基修士,甚至比許多金丹初期的修士還要驚人;
    他的骨骼瑩白溫潤,隱隱泛著玉質光澤,密度之大,堪比經過千錘百煉的法寶基材;
    五髒六腑更是生機磅礴,每一次搏動都沉渾有力,內裏蘊含著一層內斂而不凡的寶光;
    最令人震驚的是他的血肉細胞,活躍得超乎常理,對任何湧入的靈氣都呈現出一種近乎“饑渴”的吞噬性!
    這哪裏是一個剛剛踏入修煉之途的少年應有的體魄?
    這分明是經過千錘百煉、被精純真元長期反複滋養淬煉後,才能達到的境地——是單憑肉身強度,就足以硬撼金丹期修士的恐怖根基!
    靜室之內,寒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成林的手掌依然按在車嶺的丹田處,但他臉上的所有探究和疑惑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雷霆乍驚、豁然開朗的極致震撼!
    是了!原來如此!
    一個被成林忽略的關鍵點,如同破開迷霧的閃電,驟然照亮了所有疑團!
    本尊陳理在突破那玄奧無比的“電磁境”時,其肉身早已在之前“熱力境”的漫長修煉過程中,被反複淬煉、捶打,強度攀升至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層次——那是足以媲美金丹期修士的強橫體魄!
    而這具因突破而蛻下的舊軀殼,竟完美地、毫無保留地繼承了這份堪稱深厚的體魄底蘊!
    它擁有著金丹期的“容器”強度,卻……
    成林的目光驟然變得無比深邃,他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矛盾。
    然而,這具強大的身體內部,卻是“空”的。
    就像一個為巨人打造的、堅不可摧的華麗容器,卻被徹底清空了曾經蘊藏的浩瀚力量,隻留下無邊的寂靜與虛無。
    它沒有經曆過煉氣期的靈氣積累,也未曾完成築基期的能量轉化,氣海之內空空如也,經脈之中更無半分自行修煉出的本命真元。
    然而,構成這具身體的‘材質’,它的根基與潛力,其‘容器’的等級,卻已然達到了金丹期的強度!”
    這極度的矛盾,便導致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尷尬局麵:
    正因它起點太高,強度遠超尋常煉氣之軀,反而無法適應最初級、最細微的能量積累過程。
    尋常人吸納一絲靈氣,便可清晰感知、煉化、儲存。
    而如今車嶺的身體,對靈氣的需求龐大無比,日常自主吸收的微薄靈氣,對它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僅能勉強維持這具強大肉身的日常消耗,根本無法匯聚成可供修煉的真元。
    除非,能尋到一處能量磅礴如海、取之不盡的秘境,將這具‘空容器’徹底浸入其中,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灌注……例如,七國那片傳葬星山脈深處的能量秘境
    常規的煉氣凝元之路,於車嶺而言,非但不是通途,反而成了一條歧路,一種束縛。
    若強行循此道而行,隻會事倍功半,甚至終生難有寸進。
    然,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人遁其一。
    大道之下,從無絕對之絕境,總會留下一線變通之機!
    車嶺真正的道途,不在煉氣,不在於丹田——而在於他這具獨一無二的肉身本身!
    性命雙修,以身為爐,方是正道。
    或許,那“金光咒”的真正價值,正待於此界,在他的身上得以徹底彰顯。
    成林以往運用金光咒,多半隻將其視為一門術法,一件調動體內靈氣的工具。
    但他未能展現,金光咒的根本精髓,實則在於“性命雙修”!
    它不僅是護身禦敵的手段,更是錘煉心神、淬煉體魄的無上法門。
    而車嶺的也恰恰與此道相合。
    他靈根具足木、水、火、土,獨缺金行。
    此般配置,非是殘缺,反是暗合天道契機——正可借此修煉至陽至剛的“陽五雷”,以心火淬煉肺金,從而自體內補全那缺失的金行靈根,達成五行圓滿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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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的身體本能抗拒細水長流的靈氣積累,隻渴求鯨吞海吸般吞納能量,用以夯實根基——
    那便不必逆它,而要徹底順應它。
    舍棄傳統、於他已成桎梏的丹田修煉法,將一切心神與資源,盡數投注於體魄的淬煉!
    讓這具已達金丹層級的‘空殼’,成為最強悍、最根本的力量之源!
    將天地靈氣、乃至各種淬體靈藥、天地精華,直接引導用來錘煉血肉、骨骼、髒腑!
    落霞峰的風,自此日夜呼嘯,伴隨著少年沉默卻堅定的喘息聲,見證著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於艱辛中緩緩鋪開,他的進步,肉眼可見。
    身體力量飛速增長,皮膚越發堅韌,偶爾運轉功法時,體表甚至會凝結出一層堪比法器的冰晶護甲。
    陳理的這具分身,竟陰差陽錯地走上了一條極致的性命雙修之路。
    這或許也是某種意義上的造化弄人。
    隻是那雲霞之下,早已不見昔日引氣煉心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走在“性命雙修”之路上的體修。
    他不再汲汲於捕捉天地間流轉的靈氣,而是以身為鼎,以痛楚為火,以意誌為薪,將整個天地視作淬煉己身的大洪爐。
    破曉時分,他浸入幽藍徹骨的淬體靈液,任憑極寒藥力如萬針鑿體,重塑筋骨;午間立於凜冬煞陣之中,引寒冰煞氣為錘,反複鍛打肉身;入夜後仍不息,於月下演練古拙導引之術,拉伸扭轉,激發深層氣血。
    他的進步,清晰可見。皮膚日漸堅韌,氣血越發磅礴,運轉功法時周身隱隱凝結出一層晶瑩冰甲,寒光流轉,堅逾金石。
    這條路,孤獨、緩慢、痛苦卓絕——但他步履堅定。
    昔日的《寒魄歸元訣》不再用於凝聚丹田真元,轉而化作引納、煉化冰寒煞氣淬體的根本法門;變異冰靈根也不再是傳統道途上的“殘缺”,反而成為他汲取凜冬之力、鑄就極寒體魄的最大依仗。
    落霞峰的風聲日夜呼嘯,仿佛也在應和著他沉重而平穩的呼吸。
    修真曆1555年青雲門再開山門,招收了十萬弟子,成林也趁著這個機會在雜役中挑選了幾名來落霞峰成為落霞峰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