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域外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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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經閣密室。
    時間於此地仿佛被拉長又壓縮,唯有牆壁玉璧上永恒流轉的推演光痕與空氣中細微的電磁嗡鳴,昭示著主人不曾停歇的探索。
    陳理周身那內斂的銀色紋路微微亮起,又緩緩隱沒,標誌著又一次對電磁境力量的深度掌控與微調完成,他對能量的操縱已臻至化境,心念微動間,便可引動周遭最基礎的粒子排列與能量場變化。
    就在陳理準備進行下一輪關於“規則屏蔽場”的微觀構建實驗時,靜室外那層層疊疊、足以隔絕元嬰修士窺探的陣法,忽然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並未被強行破開,而是被一種更高權限、更契合陣法本源的力量悄然滲透、開啟。
    一道沉穩、厚重、帶著歲月滄桑氣息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靜室門口。
    來人須發皆白,麵色紅潤,身形並不高大,卻仿佛與整座孤雲峰、乃至腳下的青雲山脈融為一體。
    正是青雲門多年沒有音信的前任大長老——鐵心。
    陳理眼中銀色數據流瞬間閃過,分析著對方的能量特征與權限來源,同時緩緩起身,麵色平靜地拱手:“鐵心長老。”
    鐵心長老微微頷首,目光如實質般掃過陳理,尤其是在他體內那隱而不發的電磁核心處略微停留,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異與了然。
    “陳閣主,”鐵心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直接穿透靜室的寂靜,“老夫閉關多年,心血來潮,四處查探發現,竟有人突破了那層界限,氣息新穎獨特,卻又浩大磅礴,特來一見。”
    他頓了頓,語氣肯定:“你非元嬰之境,然確已堪比元嬰,甚至…猶有過之。”
    鐵心長老話鋒一轉,神色變得肅然:“既已達此境,便當知天域規矩。”
    陳理目光一凝:“請長老明示。”
    “天域,乃一方世界,自有其規則承載極限。”鐵心長老緩緩道,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元嬰之境,及其同等能級,其力量已開始初步撼動規則,若長久滯留於天域之內,其自身能量場便會與整個世界的基礎規則場產生持續摩擦與幹擾。”
    “於己而言,如同身陷泥沼,感悟與進步將事倍功半,難以真正窺得更高境界的奧妙;於天域而言,域外確實戰力短缺。”
    “故,”鐵心長老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理,“自古約定,但凡力量層次穩固於元嬰期無特殊情況,便不應再長留天域之內閉關潛修,需前往天域之外。”
    陳理靜靜聽著,意識海中無數數據模型飛速運行,驗證著鐵心長老的話語。
    確實,他近期已隱隱感覺到,自身電磁場與天地間某種無處不在的“背景場”存在細微排斥,修煉效率似乎達到一個瓶頸。
    陳理消化著鐵心長老帶來的信息。天域之外的廣闊世界令他心馳神往,但離去前的諸多準備也需謹慎。
    他忽然想起一事,沉吟著開口,似在詢問,又似在確認某個久遠的記憶:
    “墨衡…”
    鐵心長老正準備離去的身影微微一頓,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追憶與凝重。
    他沒想到陳理會突然提及這個名字。
    “墨衡…”鐵心長老緩緩重複,聲音低沉了幾分,“他是上一代的宗門守護者。”
    他頓了頓,繼續道:“宗門守護者,一代僅有一人。其責並非處理俗務,而是作為宗門最後的底牌,守護宗門傳承不絕。尋常不得出手,亦不可輕易離開天域,唯有在宗門麵臨存亡危機時,方會現身。其存在本身,即是最大的威懾。”
    “那如今…”陳理追問。
    鐵心長老看向陳理,目光變得銳利:“四十年前,劍三成功突破那層壁壘,接過了守護者之責。”
    “劍三?”陳理眼中數據流微閃,迅速檢索著宗門記錄。
    “劍三雖已突破,但因守護之責,會比其他元嬰修士在天域多駐留一段歲月,以應對可能之變,並為宗門培養下一位守護種子。”鐵心長老補充道。
    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信息。
    交代完守護者之事,鐵心長老最後道:“你好生準備吧,過段時日會有元嬰前輩前來接應。”
    “多謝鐵心長老指點迷津。”陳理鄭重拱手。
    鐵心長老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靜室再次恢複絕對的寂靜。
    陳理獨立良久,目光再次投向那浩瀚的推演玉璧。
    陳理的修行之路,迎來了一個全新的、更加波瀾壯闊的階段。
    天域之外。
    但對於已然掌控電磁、觸及規則、並擁有另一個世界知識寶庫的陳理而言,這並非恐懼,而是無限的機遇。
    修真曆1560年,深秋。
    落霞峰上,雲霞依舊,藥圃中的靈植在成林的精心照料和新技術培育下,長勢愈發喜人。
    車嶺已褪去少年的青澀,修為穩步提升,周身隱有冰寒氣息流轉,,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成林立於峰頂,正指導車嶺控製一股過於活潑的冰旋靈氣,忽然,他動作微微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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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外界有何異動,而是一道極其隱秘、直接作用於他意識核心的傳訊,跨越了空間,自孤雲峰本尊處傳來。
    成林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滯了。
    來了!
    這個他與本尊早已推演預想過無數次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甚至,比他們預想中最快的情況,還要稍稍提前了少許!
    這意味著,本尊陳理在天域的計劃有變!
    幾乎就在成林收到這則石破天驚的跨界傳訊的同一瞬間——
    那終年雲霧繚繞、死寂得如同時間靜止的孤雲峰,異變陡生!
    峰頂籠罩的、仿佛亙古不變的濃稠雲霧,毫無征兆地驟然劇烈翻湧起來!
    如同有一隻龐然巨物在雲海之下蘇醒,攪動風雲,又似某種沉寂多年的龐大陣法被突然引動,彌漫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混亂而強大的氣息。
    並非自然流動,而是被一股無形卻磅礴無比的力量強行排開!
    一道身影自峰頂靜室中一步踏出,正是韓無塵。
    依舊是那副打扮,但周身氣息卻與往日截然不同。
    那並非靈力的狂湧,而是一種…仿佛與周遭空間格格不入的剝離感與虛無感。
    韓無塵目光平靜,眼底深處卻仿佛倒映著無盡星辰。
    並未看向落霞峰方向,隻是靜靜立於空中,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下一刻,孤雲峰前那片仿佛亙古不變的厚重雲霧,其間的空間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般,無聲地蕩漾開來,泛起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緊接著,四道身影毫無征兆地自那扭曲的光影中邁步而出,悄然降臨。
    為首者,赫然是一位氣息淵深似海、麵容古井無波的元嬰修士!
    其雖刻意收斂,仍令周遭的空氣微微凝滯。
    元嬰修士身後,三道身影依次顯現——正是鐵心,他依舊是那副沉穩如山、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對著前方微微頷首;其身旁則是氣質冷峻的寒無淚;以及神色平靜、目光深處卻仿佛在飛速計算著什麽的陳理。
    那元嬰修士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聞訊現身的韓無塵身上,開口打破了沉寂,聲音不高,卻帶著法則般的威嚴與不容置疑的力量:
    “韓峰主,”他說道,“時辰已到,走吧。”
    沒有多餘的寒暄,沒有解釋緣由。
    韓無塵立於原地,狂風卷起他素色的袍袖,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元嬰修士,又似無意地掃過其身後的陳理,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仿佛早已等待多時。
    沒有任何廢話,韓無塵隻是極輕微地點了點頭,一步踏出,便已立於那元嬰修士身側,表明了他的態度。
    為首一人袖袍一拂,一道灰蒙蒙的光華籠罩住五人。
    空間劇烈扭曲,下一刻,五人的身影便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徹底消失在了孤雲峰前。
    從頭至尾,他們沒有多看落霞峰一眼,仿佛那隻是一處無關緊要的背景。
    轟——!
    與此同時,一股龐大、晦澀、卻帶著煌煌天威的規則波動,衝天而起,即便隔著重重山脈與陣法,落霞峰也能清晰感受到!
    那波動一閃即逝,卻仿佛帶走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
    成林僵立在原地,腦中一片轟鳴。
    瞬間明白了鐵心長老當初話語的含義——“天域之外,方是真正的大舞台”。
    也明白了為何需要元嬰修士引領!
    那通道的開啟,那跨越世界壁壘的傳送,本身就會引動天域最本源的規則!
    他這些年,在落霞峰的所有經營、所有布置、所有以為可以作為本尊後手和耳目的安排…在這一刻,全都成了擺設!
    本尊陳理,已然孤身踏上了前往星海的旅途。
    韓無塵也離開了孤雲峰,無論他是不是有異動,在化神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浪花!
    而他這個分身,被留在了天域,留在了落霞峰。
    從此刻起,他就是成林,落霞峰峰主成林。
    青雲峰靈獸穀內,奇花異草繁茂,溫順的靈禽在林間踱步,幼獸於草叢中嬉戲打鬧,一派祥和景象。
    然而,就在方才那一刹那——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席卷而過,雖隻持續了一瞬,卻足以讓萬物戰栗。
    所有靈獸,無論大小強弱,皆在同一時間停止了動作,驚恐地伏低身體,發出不安的哀鳴,有的甚至瑟瑟發抖,縮回了巢穴。
    正在照料靈獸或修煉的弟子們更是臉色煞白,紛紛從屋內或修煉地跑出,聚在一起,眼中充滿了驚疑與恐懼。
    “剛…剛才那是什麽?”一名年輕弟子聲音發顫,緊緊抓著身旁師兄的衣袖。
    “好可怕的氣息!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般…是有強敵襲山嗎?”另一人緊張地望向禁地方向,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好像…那動靜是從後山方向傳來的…”一位稍年長的弟子強作鎮定地分析道,但微微發抖的手指出賣了他內心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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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慌的情緒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響起,驅散了彌漫的不安:
    “肅靜!”
    隻見主管靈獸穀的劉管事不知何時已站在了眾人麵前。
    他麵色沉靜,目光掃過一張張驚慌的臉龐,聲音不大,卻蘊含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無需驚慌。”他重複道,語氣斬釘截鐵,“方才乃是後山某位閉關長老功法偶成,引動天地靈氣所致的異象,並非敵襲。現異象已然平息,爾等各歸各位,安撫好各自照看的靈獸,勤加修煉,勿要因此亂了心神。”
    弟子們聞言,麵麵相覷,雖仍有些將信將疑,但見劉管事如此鎮定自若,言語間毫無遲疑,那份慌亂也便漸漸壓了下去。
    眾人低聲議論著,逐漸散開,各自返回崗位,穀內的騷動慢慢平息。
    隻是,當所有人離去後,劉管事獨自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那遙遠而神秘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一絲極難察覺的憂慮飛快閃過,隨即又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沉穩。
    浩瀚天域如同一幅無垠的墨色綢緞,其上點綴著無數璀璨的流光。
    一艘流線型的飛舟正寂靜地穿梭於其間,舷窗外是永恒的黑夜與遙不可及的光點。
    飛舟內部,符文的光芒柔和地閃爍著,維持著穩定的護罩與適宜的溫度。
    陳理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流光,沉默了片刻,轉而看向身旁一直靜坐調息的韓無塵,語氣誠懇地開口:
    “韓峰主,”他說道,聲音在靜謐的艙室內顯得格外清晰,“這些年宗門事務繁雜,您又一直深居孤雲峰清修,竟始終未能尋得一個合適的機會……當年承蒙您出手搭救,此恩一直銘記於心。”
    韓無塵緩緩睜開雙眼,他的目光平靜如古井深潭,並未看向陳理,隻是淡淡回應道:“青雲門內,同門相助乃分內之事。當日之情境,任誰在場,都不會袖手旁觀。陳師弟不必一直掛懷於此。”
    他的話語一如既往的簡潔平淡,仿佛那件曾關乎生死的大事,於他而言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理所應當的小事。
    “正式認識一下,”他說道,“韓無塵,宿命修煉者。”
    這簡單的幾個字,卻讓一旁的陳理驟然轉頭,眼中露出難以掩飾的奇異目光。
    陳理敏銳地察覺到,這絕非一個普通的自我介紹,“宿命”二字背後,似乎牽扯著極其沉重而隱秘的含義。
    一旁的大長老鐵心,立刻察覺到了陳理的疑惑,他沉穩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種長者答疑的溫和,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陳理,你修為精進飛速,但對某些傳承的認知或還有所欠缺。”鐵心緩緩道,“韓峰主所言的‘宿命’,便是金丹期的領域,其本質為何?”
    鐵心稍作停頓,讓陳理消化這個問題,繼而解釋道:“金丹期修士對自身所悟法則的初步凝聚形成領域。唯有將這道領域修煉至高深,方能以此為基石,感應天地,破丹成嬰。從某種程度上說,元嬰,正是法則領域的化身。”
    鐵心的話語,如同在陳理麵前推開了一扇新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