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疆有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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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時節,北疆首府“鎮北城”銀裝素裹,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三日未停。
    凜冽寒風如刀,刮過這座以黑灰色調為主、充滿鐵血肅殺之氣的雄城,卻刮不進城中央那座最繁華的“醉仙樓”的暖閣。
    暖閣內,熏香嫋嫋,地龍燒得極旺,溫暖如春。
    北疆王世子淩寒,一身名貴的紫貂裘袍,隨意地半躺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他麵容俊美近妖,膚色因久不見日而顯得有些蒼白,眉眼間帶著一股慵懶散漫的笑意,正漫不經心地聽著對麵一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點頭哈腰地匯報。
    “……世子爺,今年關外的那批雪參,品相實在是好,就是北蠻那邊要價又高了三成,您看這……”富商搓著手,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
    淩寒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出修長白皙、一看便知不沾陽春水的手指,撚起麵前玉盤裏一顆晶瑩剔透的冰鎮葡萄,丟進嘴裏。
    “王老板,”他聲音懶洋洋的,帶著一絲被酒色浸染的沙啞,“這點小事也來煩本世子?他北蠻要加價,你不會把我們販過去的鹽鐵和茶葉也加價五成?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道理還要本世子教你?”
    王老板眼睛一亮,隨即又為難道:“世子爺英明!隻是…如此一來,邊軍那邊查禁私貿……”
    “邊軍?”淩寒嗤笑一聲,眼神輕蔑,“鎮北關的守將上個月還輸給本世子三匹大宛駒呢。你隻管去做,報我淩寒的名字,看哪個不長眼的敢攔你發財?”
    他說話時,眼角餘光不經意地掃過暖閣角落。那裏,一個穿著灰舊棉袍、頭發花白的老仆,正佝僂著背,專心致誌地用一塊粗布擦拭著一個看似普通的酒壺。老仆動作緩慢,眼神渾濁,仿佛周遭的一切奢華與他毫無關係。
    他叫墨塵,淩寒的貼身老仆,一個在王府呆了十幾年,沉默得幾乎讓人忽略其存在的人。
    “是是是!有世子爺這句話,小人就放心了!”王老板大喜過望,連忙起身斟酒敬獻。
    淩寒接過酒杯,卻不飲,隻是用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壁,目光投向窗外被風雪籠罩的街景,看似沉醉於這紙醉金迷,眼底深處卻有一絲極難察覺的淡漠與疏離。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瓷器破碎和女子的驚呼聲。
    淩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個青衣小廝連滾爬爬地衝上來,氣喘籲籲:“世子爺,不好了!樓下…樓下兵部尚書家的公子李延,和人對上了,說…說我們醉仙樓的酒是假的,正鬧著呢!”
    “哦?”淩寒眉梢一挑,那點淡漠瞬間被一種誇張的、玩世不恭的興致所取代,“李延?那個在帝都讀了幾年書,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的李家大郎?敢來本世子的地盤撒野?”
    他猛地站起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手將價值不菲的玉杯擲在地上,摔得粉碎。
    “走!瞧瞧去!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敢掃本世子的酒興!”
    他甩開紫貂裘袍,露出一身繡著繁複雲紋的錦緞長袍,大步流星地向樓下走去。王老板和一群護衛連忙跟上。角落裏的老仆墨塵,也默默放下酒壺,步履蹣跚地跟在人群最後,那雙渾濁的老眼,在低垂的眼瞼下掠過一絲極淡的精光。
    醉仙樓大堂內,一片狼藉。
    一張梨花木桌被掀翻,酒菜灑了一地。幾個華服公子正圍著一個穿著素淨青衫的年輕人推搡嗬斥。為首一人,正是兵部尚書之子李延,他麵色倨傲,指著那青衫年輕人的鼻子罵道:“哪裏來的窮酸!也配在本公子麵前說教?這醉仙樓的‘烈火燒’淡如水,不是假酒是什麽?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出頭?”
    那青衫年輕人身形挺拔,麵容清俊,麵對眾人的圍攻,神色卻異常平靜,隻是淡淡道:“李公子,酒非是假,隻是釀造時差了最後一道‘冰萃’的工序,火氣未消盡,故而入喉雖烈,回味卻不足。此乃釀酒工藝之失,並非存心售假。閣下不分青紅皂白便打砸器物,驚擾他人,非君子所為。”
    “君子?你跟本公子談君子?”李延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抬手就要去抓對方的衣領,“我看你就是這黑店請來的托兒!”
    周圍食客噤若寒蟬,無人敢出聲。誰不知道李尚書是朝廷削藩派的幹將,其公子在鎮北城更是無人敢惹。
    “喲!好熱鬧啊!”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淩寒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慢悠悠地走下樓梯。他臉上掛著標誌性的、玩味的笑容,目光在大堂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李延身上。
    “李公子,好大的火氣啊。”淩寒踱步過去,護衛自然分開人群,“怎麽?是嫌我醉仙樓的酒不夠烈,灌不醉你,還是嫌本世子招待不周?”
    李延見到淩寒,囂張氣焰稍稍收斂,但依舊帶著京官子弟特有的優越感,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原來是淩世子。非是李某鬧事,實在是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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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怎麽了?”淩寒打斷他,走到那被打翻的酒壇邊,用手指沾了點殘酒,放在鼻尖嗅了嗅,隨即誇張地皺起眉,“嘖,這壇確實不行。”
    他轉頭看向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的掌櫃,罵道:“瞎了你的狗眼!李公子是什麽人?貴客!你就拿這種次等貨色來糊弄?還不把地窖裏那批藏了十年的‘真·烈火燒’搬出來,給李公子和諸位兄弟賠罪!”
    掌櫃的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連聲應著跑去搬酒。
    李延一行人被淩寒這番操作弄得有些懵,氣倒是消了不少。
    淩寒這才好像剛看到那青衫年輕人一樣,上下打量著他,眼神輕佻:“這位是?”
    青衫年輕人微微頷首:“在下蘇瑤,一遊學之人。”
    “蘇瑤?名字倒挺秀氣。”淩寒湊近了些,笑容帶著幾分曖昧,“剛才就是你,說我的酒工藝有失?”
    蘇瑤神色不變,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據實而言。”
    “有意思。”淩寒哈哈一笑,用扇骨輕輕敲了敲手心,“說得不錯!看來是個懂行的。這樣,本世子請你喝杯真正的美酒,算是賠禮,如何?”
    李延在一旁有些不悅:“淩世子,此人……”
    “誒~”淩寒擺手,摟住李延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李公子,給個麵子。相逢即是有緣,打打殺殺多沒意思。待會兒好酒上來,不醉不歸!今日所有開銷,算本世子的!”
    他三言兩語,看似胡鬧,卻已將一場風波悄然化解於無形。既壓下了李延的怒氣,又保住了醉仙樓的聲譽,還順勢給了雙方一個台階下。
    很快,真正的珍藏美酒送上,香氣四溢。淩寒拉著李延和蘇瑤入了席,推杯換盞,插科打諢,氣氛很快被他炒得火熱起來。他仿佛徹底沉浸在這酒肉狂歡之中,妙語連珠,揮金如土,將一個頂級紈絝的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
    酒過三巡,李延已被灌得七八分醉,摟著淩寒稱兄道弟。
    淩寒臉上醉意朦朧,眼神卻清明依舊,他笑著對蘇瑤舉杯:“蘇兄弟,見解獨到,非尋常人啊。來,再飲一杯!”
    蘇瑤淺嚐輒止,目光偶爾掠過淩寒那看似迷醉的雙眼,若有所思。
    喧鬧之中,無人注意,角落裏的老仆墨塵,悄無聲息地收拾起地上那片淩寒故意摔碎的玉杯碎片。當他手指觸碰到碎片邊緣時,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那碎片內側,沾著一點極細微的、近乎無色的粉末,若不是他這等高手,絕難發現。
    墨塵渾濁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隻是用粗布將碎片仔細包好,放入懷中,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而淩寒,正大笑著將一杯酒潑到李延身上,引來一陣哄堂大笑。隻是在無人看到的刹那,他眼角的餘光與墨塵有過一瞬短暫至極的接觸。
    一切盡在不言中。
    窗外,風雪更急了。
    醉仙樓內的暖意和喧囂,仿佛與窗外那個冰冷肅殺、暗流湧動的鎮北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淩寒的笑聲在暖閣中回蕩,燦爛而張揚。
    唯有那雙偶爾低垂的眼眸深處,沉澱著一絲與年齡絕不相符的冰冷與疲憊。
    這北疆的風雪,終究太冷,也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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