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淚訴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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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昏黃的光暈在蘇瑤蒼白的麵容上跳躍,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此刻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不堪回首的痛苦,有深入骨髓的恨意,更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疲憊。
“黑巫教……”她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冰冷的寒意,“起源於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的一個古老邪教。他們信奉所謂‘蛇神’,精通豢養毒蟲、操縱蛇蟒、煉製各種詭毒邪藥,更擅用音律蠱惑人心,驅獸傷人。”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那支碧綠短笛上繁複古老的紋路,眼神飄忽,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我並非南疆人,出身……中原杏林世家。”她的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家學淵源,世代行醫,偶得一些偏門古籍,其中便零星記載了南疆巫蠱之術的隻言片語,我少時好奇,曾涉獵研究,本意是想探尋以毒攻毒、化解奇症之法。”
“約莫一年前,一支來自南疆的商隊途徑我家鄉,隊中多人染上了一種極其古怪的熱毒,病症凶險,當地大夫皆束手無策。我依據古籍所載,嚐試用了一些克製蠱毒的藥方,竟真的緩解了他們的症狀。”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帶著一絲悔恨,“我本以為隻是尋常醫案,卻不知……那支商隊,根本就是黑巫教拋出的誘餌!”
淩寒心中一凜,已然猜到了後續。懷璧其罪。
“不久後,黑巫教的人便找上門來。”蘇瑤的聲音微微發顫,握緊了水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們要我交出家族傳承的所有醫典古籍,特別是關於破解蠱毒、克製音律攝魂的法門,更要我加入黑巫教,為他們研製更厲害的毒藥和控製人心的手段。”
“家父嚴詞拒絕,斥其為邪魔外道……”她的話語哽了一下,眼中泛起劇烈的水光,卻又被她強行逼退,隻剩下赤紅的恨意,“當夜……黑巫教便下了毒手。他們驅使無數毒蛇毒蟲湧入宅院,釋放無色無味的迷心瘴……滿門……滿門上下數十口……”
她再也說不下去,猛地偏過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無聲的淚水終於滑過蒼白的臉頰,滴落在青衫之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那壓抑的悲慟,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悸。
淩寒默然。他早已見慣生死,甚至親身經曆過無數陰謀殺戮,但聽到如此慘絕人寰的滅門慘案,心中仍不免升起一股寒意和怒意。他想象不出,眼前這個清冷自持的女子,是如何獨自一人從那樣的地獄中掙紮逃生,又是如何背負著血海深仇和無窮追殺,一路逃亡至今。
房間裏隻剩下蘇瑤極力壓抑的啜泣聲和燈花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良久,蘇瑤才勉強平複了情緒,用袖角狠狠擦去眼淚,轉回臉時,雖眼圈通紅,眼神卻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
“我僥幸逃出生天,燒毀了大部分關鍵古籍,隻帶了少數緊要之物和這支家傳的‘清心笛’亡命天涯。”她看著手中的碧笛,“此笛材質特殊,所發之音能在一定程度上幹擾甚至反製黑巫教的攝魂邪音,亦能安撫驅散部分被邪術操控的蛇蟲。這是我唯一能對抗他們的依仗。”
“他們一路追殺不休,從南疆到中原,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那落馬坡的商隊,恐怕也是受我牽連……”她眼中掠過一絲愧疚,“我本欲北上避禍,聽聞北疆軍威赫赫,律法森嚴,或可暫避其鋒。途中偶遇世子車隊,見護衛精良,便存了借勢隱匿行蹤的私心……卻未曾想,還是被他們追了上來,更連累了世子和諸位軍士涉險……”
她站起身,對著淩寒,深深一揖:“蘇瑤隱瞞身份,引來禍端,罪責深重。世子救命之恩,一路維護之情,蘇瑤銘記五內,然不敢再累及世子。待天明,我便自行離去,將追兵引開,絕不再為世子增添麻煩。”
她的語氣決絕而坦然,帶著一種赴死般的平靜。
淩寒沒有立刻回答。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腦海中飛速消化著蘇瑤所說的一切。
黑巫教……南疆邪教……滅門之仇……詭異邪術……
這一切聽起來光怪陸離,遠超廟堂爭鬥的範疇,但結合之前的詭異笛聲、驅蛇手段、墨塵的夢囈、那枚邪門的鐵哨,卻又絲絲入扣,由不得他不信。
蘇瑤的經曆堪稱淒慘,其目的也並非衝著他或北疆而來,更像是一個被卷入無盡追殺的無辜者。
但是……
淩寒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真的隻是“無辜”嗎?她家族收藏的那些“偏門古籍”又從何而來?那支能反製邪音的“清心笛”當真隻是家傳那麽簡單?她選擇北上的路線,真的隻是偶然嗎?
這其中,恐怕還有更深的內情。
然而,此刻這些都不最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抉擇。
任由蘇瑤離開?她孤身一人,身負內傷,麵對一個手段詭異、勢力龐大的邪教追殺,無異於羊入虎口,必死無疑。而且,黑巫教既然已經發現了她的蹤跡,並敢在靠近北疆勢力的地方動手,難保不會順藤摸瓜,繼續探查與她同行的自己。屆時,恐怕更添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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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下她?則意味著正式與這個神秘的南疆邪教結仇,未來的路途必然平添無數凶險和變數,與他低調入京、暗中布局的初衷相悖。而且,秦湘那邊……絕難說服。
這是一個兩難之局。
淩寒沉默的時間有些長。
蘇瑤看著他變幻不定的神色,眼中最後一絲微光也漸漸黯淡下去,她直起身,低聲道:“世子不必為難。蘇瑤明白其中利害。今夜之恩,來世再報。”
她轉身,便要收拾東西離開。
“等等。”淩寒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蘇瑤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淩寒站起身,走到她麵前,目光沉靜地看著她:“蘇先生,你說黑巫教要你交出古籍,為他們研製毒藥和控製人心的手段?”
蘇瑤點了點頭,眼中露出疑惑,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
“也就是說,你不僅懂得破解他們的邪術,甚至……可能比他們更了解如何運用那些東西?”淩寒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蘇瑤微微一怔,遲疑片刻,才道:“古籍確有記載諸多偏門之法,但我蘇家祖訓,醫者仁心,這些法門隻為鑽研破解之道,從未用於……”
“那就是會。”淩寒打斷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蘇先生,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蘇瑤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爆發出刻骨的恨意,但隨即又被巨大的痛苦和掙紮所取代:“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無一日不想!可是……他們勢力龐大,手段詭異,我……”
“一個人報仇,自然難如登天。”淩寒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但若有所憑依呢?”
他踱步到窗邊,望著窗外依舊沉寂的小鎮,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本世子雖不才,但背後站著的是整個北疆。黑巫教再厲害,也不過是藏身南疆暗處的魑魅魍魎,見不得光。他們敢對我出手,便是自取滅亡。”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蘇瑤:“蘇先生,你我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蘇瑤徹底愣住。
“我護你周全,助你報仇。”淩寒的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而你,留在我身邊,用你的醫術和……對那些邪門手段的了解,為我效力。”
他看著蘇瑤震驚的雙眸,緩緩道:“京城之路,步步驚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韓相老謀深算,麾下奇人異士想必也不少。有蘇先生在,或許能幫我避開許多……非尋常手段的暗算。”
“這……”蘇瑤心神劇震,她萬萬沒想到淩寒會提出這樣的交易。庇護她,意味著要正麵承受黑巫教的瘋狂報複!而他竟還想利用她對黑巫教的了解,去對抗京城可能存在的類似手段?
這位世子,膽子太大了!而且,他遠非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世子,黑巫教手段陰毒詭異,防不勝防,您何必為了我……”她試圖勸阻。
“不隻是為了你。”淩寒坦然道,“更是為了我自己。你的價值,值得我冒這個風險。”
他走近一步,逼視著蘇瑤:“更何況,你現在離開,他們就會放過我嗎?既然已經對上,不如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蘇先生,是選擇孤身赴死,大仇難報;還是選擇與我合作,搏一線生機?”
蘇瑤呆立在原地,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複仇的希望,就像一絲微弱的火苗,在她早已冰封的心底重新被點燃。淩寒的話語,冷酷而現實,卻充滿了難以抗拒的誘惑。
她看著眼前這個俊美近妖、時而紈絝時而深沉的世子,第一次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他。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雙清冷的眸子中,所有的猶豫和脆弱都被壓下,隻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對著淩寒,緩緩地、鄭重地,屈膝行了一個大禮。
“蘇瑤……願為世子效犬馬之勞。此生此命,盡付世子驅策。隻求……世子不忘今日之言。”
淩寒伸手虛扶起她,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很好。那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淩寒的人了。”
他的話音剛落——
砰!
房門被人猛地從外推開!
秦湘去而複返,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手中緊握劍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房內相對而立的兩人,尤其是淩寒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和蘇瑤屈膝未起的姿態。
“世子!”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抖,“您果然還是被她蠱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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