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京畿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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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撫遠城驛館已是人銜枚、馬裹蹄,一片肅殺緊張的撤離景象。
經曆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蠱毒催發與暗處襲殺,所有人都明白,這撫遠城已成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秦湘指揮若定,黑甲玄騎行動迅捷無聲,很快便將車馬整頓完畢。她親自檢查了每一輛馬車,尤其在蘇瑤那輛馬車周圍加派了雙倍人手,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車內依舊昏迷未醒、臉色蒼白的青衫女子,最終隻是對守衛的士兵冷硬地丟下一句:“看好她,若有異動,即刻示警!”
淩寒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勁裝,外罩尋常披風,刻意收斂了那身紈絝之氣,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冰封般的冷靜。他先去查看了墨塵的情況。老仆經過一夜調息,氣色稍好,已然清醒,正掙紮著想要起身。
“墨伯,感覺如何?”淩寒按住他。
“老奴無用,累及世子……”墨塵聲音沙啞虛弱,眼中滿是愧疚與後怕。昨夜他雖然大部分時間昏迷,但最後那邪異笛聲和衝天碧光帶來的心悸感,依舊殘留在他靈台深處。
“與你無關,是衝著她來的。”淩寒搖搖頭,遞過一杯參茶,“我們即刻離開撫遠城。前路恐不太平,還需墨伯盡快恢複。”
墨塵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重重點頭:“老奴……省得。”
最後,淩寒才來到蘇瑤的馬車前。車內,蘇瑤依舊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穩,胸口那道碧磷蠱紋路黯淡沉寂,仿佛昨夜那場恐怖的爆發隻是一場幻覺。一名略通醫術的親衛正在一旁照看。
淩寒探了探她的脈象,隻覺得脈象依舊紊亂虛弱,但那股狂暴的邪異之力確實已被暫時壓製下去。他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玉瓶,倒出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奇異清香的碧色丹藥,小心喂入蘇瑤口中。這是他離開北疆前,父親私下塞給他的保命丹藥“九轉還魂丹”,極為珍貴,此刻卻毫不猶豫地用在了蘇瑤身上。
“盡力護她周全。”淩寒對那親衛低聲道,語氣不容置疑。
“是!世子!”親衛凜然應命。
辰時初刻,天色微明,車隊悄然駛離了撫遠城驛館,沒有驚動任何官方人士。然而,就在車隊即將出城之際,一騎快馬卻從後方追來,馬上騎士高呼:“世子殿下留步!李巡撫有禮相送!”
秦湘眼神一厲,揮手令車隊暫停,自己策馬迎上,按劍冷視來人。
來者是巡撫衙門的一名師爺,帶著幾名仆從,捧著一個錦盒,滿臉堆笑:“秦將軍,李大人得知世子殿下清晨便要啟程,深感歉意,特命小人送來一份程儀,聊表心意,望殿下笑納。李大人還說,昨夜城中似有宵小作亂,驚擾殿下,他已嚴令徹查,定給殿下一個交代。”
秦湘麵無表情地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裏麵是碼放整齊的黃金和一封李敬堯的親筆信。她看也不看黃金,隻抽出信件掃了一眼,信中無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和對於“山匪驚駕”的請罪之詞。
“李大人的心意,世子殿下收下了。告辭。”秦湘合上錦盒,語氣冰冷,不再多言,調轉馬頭,示意車隊繼續前進。
那師爺臉上笑容不變,躬身目送車隊遠去,眼神卻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車隊很快駛出撫遠城,再次踏上官道。
離了撫遠城地界,氣氛並未輕鬆多少。秦湘派出更多的斥候,前後偵查範圍擴大數裏,行軍速度加快,力求盡快遠離這是非之地。
淩寒坐在馬車中,閉目調息,恢複著昨夜消耗的心神內力。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撫遠城的一切——李敬堯看似熱情實則試探的宴請,那“恰到好處”響起的鎮邪鍾聲,以及清晨那份意味深長的“程儀”。
這位撫遠巡撫,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老泥鰍,看似處處賠小心,實則每一步都暗藏機鋒。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是單純想試探北疆的虛實?還是與黑巫教有所勾連?亦或是……另有所圖?
還有那黑巫教,手段如此詭異難防,竟能精準追蹤並催動蘇瑤體內的蠱蟲。他們顯然在官府中也埋有眼線,對己方的行蹤了如指掌。這樣一個組織,其威脅程度,遠超尋常江湖門派。
蘇瑤……她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那支能反製邪音的清心笛,她家族那些引來滅門之禍的古籍……這一切,恐怕絕非她昨夜所言那般簡單。
思緒紛雜間,車隊已疾行大半日,沿途出奇地順利,並未再遇到任何襲擊或阻攔。官道逐漸變得更加寬闊平坦,沿途村鎮也越來越密集繁華,顯示著京畿之地已越來越近。
黃昏時分,車隊在一處名為“長亭驛”的大型官方驛站停下歇腳。此驛規模宏大,設施齊全,駐有驛丞和少量兵卒,往來的多是官員信使,相對安全。
安頓下來後,有親衛來報,蘇瑤醒了。
淩寒來到蘇瑤房間時,她正靠坐在床頭,由那名親衛喂著稀粥。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得透明,嘴唇幹裂,眼神卻恢複了往日的清明,隻是深處殘留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驚悸和難以化開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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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淩寒進來,她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淩寒擺手製止,示意親衛先退下。
房間內隻剩下兩人。
“感覺如何?”淩寒在一旁坐下,語氣平靜。
“多謝世子……救命之恩。”蘇瑤的聲音低弱沙啞,帶著深深的感激和一絲複雜的愧意,“昨夜……若非世子……”
“若非那聲鍾響,我也未必能壓製住那蠱蟲。”淩寒打斷她,目光銳利地看著她,“蘇先生,黑巫教催動蠱蟲,似乎並非隻想殺你那麽簡單?”
蘇瑤身體微微一顫,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世子明察……碧磷蠱除追蹤與控製外,還有一種更惡毒的用途……便是當其被催發到極致時,能……能吞噬宿主的記憶甚至神魂碎片……施術者可通過特殊秘法,讀取到一些他們想知道的信息……他們如此不惜代價,恐怕……是為了我家族古籍中記載的,關於某處‘秘藏’的線索……”
秘藏?淩寒瞳孔微縮。果然還有隱情!
“所以,那些古籍,並不僅僅是醫書和破解蠱毒之法?”淩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蘇瑤艱難地點了點頭:“其中……還夾雜了半張殘圖,據說是關於前朝某位癡迷長生和秘術的暴君,秘密修建的一處地宮……裏麵可能藏有他搜刮的無數珍寶和……一些更危險的東西。黑巫教……對此極為渴望。”
前朝地宮?長生秘術?淩寒心中掀起波瀾。這東西若為真,其牽扯之大,恐怕遠超想象!難怪黑巫教如此瘋狂!
“殘圖現在何處?”
“已被我毀了。”蘇瑤抬起眼,眼神決絕,“我隻記下了大概方位和入口的某些特征,但具體路徑和開啟方法,已隨殘圖灰飛煙滅。我蘇家因它而滅門,我絕不會讓它再落入邪徒之手,禍亂天下!”
淩寒深深地看著她,試圖分辨她話語中的真偽。良久,他才緩緩道:“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覬覦那所謂的秘藏?”
蘇瑤露出一絲苦澀而坦然的笑容:“世子若想要,昨夜便不會拚死救我。蘇瑤如今……別無選擇,唯有信任世子。”
好一個“別無選擇”,好一個“唯有信任”。這女子,在絕境中依舊保持著可怕的清醒和決斷力。
淩寒沉默片刻,忽然道:“那秘藏方位,可是在京城附近?”
蘇瑤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化為苦笑:“世子……果然聰慧。殘圖所示方位,大致就在京畿西南方向的……驪山一帶。”
驪山!皇家獵苑和陵寢所在!那可是敏感至極的區域!
淩寒心中豁然開朗。許多線索瞬間串聯起來!蘇瑤北上,或許不僅僅是為了躲避追殺,她本來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驪山!而黑巫教如此緊追不舍,甚至不惜在撫遠城這等重鎮動手,恐怕也是因為這個!
這趟京城之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渾得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秦湘的聲音:“世子,有京城來的信使求見,帶來了王爺的家書。”
淩寒收斂心神,看了蘇瑤一眼:“你好生休息,此事……容後再議。”
他起身走出房間,從秦湘手中接過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信封上是父親淩嘯那熟悉的、鐵畫銀鉤的字跡。
回到自己房中,淩寒拆開信件。信的內容很簡短,一如既往的淩嘯風格,先是詢問行程安危,叮囑他京城險惡,萬事謹慎。最後,卻提了一件看似不經意的事:
“……聞聽京畿近來亦不太平,驪山一帶時有異象發生,謠諑紛起,莫衷一是。吾兒途經,當遠離是非之地,切勿好奇涉足……”
淩寒的手指猛地收緊,捏皺了信紙。
父親的信,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他剛剛得知驪山秘藏之時送到!而且特意提及驪山異象和謠言!
這絕不是巧合!
是父親早已知道什麽?還是他在京城的眼線察覺到了什麽?這封信,是提醒?還是……警告?
淩寒緩緩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向西南方向。暮色蒼茫,遠山如黛。
京畿已在望。
而前方的迷霧,卻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驪山……秘藏……黑巫教……朝廷……父親的警告……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那個方向。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無比複雜的光芒。
這京城,當真是龍潭虎穴,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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