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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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骨巫神消散,九幽魂石沉寂,洞窟內彌漫的恐怖威壓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濃鬱的血腥味和煞氣,以及劫後餘生的死寂。
淩寒、王稟、蘇瑤三人站在那條被“讓”出來的通道入口,神情各異。身後是狼藉的戰場和兩具親兵的屍體,王稟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麾下的驍騎營銳士,沒有死在正麵戰場,卻折損在這詭譎的地下,這讓他心頭憋著一股鬱火,看向淩寒背影的眼神也更添幾分複雜。
淩寒並未急於進入通道,他先是仔細感應懷中玉佩,確認它已恢複平靜,溫潤如初,仿佛剛才那震懾邪骸的一幕從未發生。他心中疑竇叢生:墨塵前輩贈與的這枚玉佩,究竟是何物?為何能令那明顯是上古巫道造物的“玄骨巫神”俯首?墨塵與這地宮,與那祭壇玉棺,又有著怎樣的關聯?這些問題如同迷霧般籠罩在他心頭。
他收斂心神,目光投向幽暗的通道。通道不再向下,反而略顯平緩,兩側石壁依舊是那種幽藍色,但上麵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刻畫痕跡。空氣中那股麝香混合腐肉的氣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陳舊的、如同塵封古籍般的腐朽氣息,隱隱間,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藥香?
“此地詭異莫測,步步殺機。世子,還需謹慎。”王稟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檢查了一下自身傷勢,又看了一眼僅存的那名受傷親兵,語氣凝重。他雖對淩寒隱藏的實力和那神秘玉佩心存疑慮,但眼下形勢,合作是唯一的選擇。
淩寒點了點頭,沉聲道:“王都尉所言極是。不過,方才那邪物似乎對此道有所忌憚,或許內有轉機。蘇姑娘,你可能感知到前方有何異常?”
蘇瑤凝神感應片刻,秀眉微蹙:“碧磷蠱的躁動平息了許多,但那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召喚感卻更清晰了,就在通道深處。而且……我似乎聞到了一些……殘存的藥性,很古老,很複雜。”她自幼與藥材毒物打交道,嗅覺異常靈敏。
“既然如此,我們小心前進。”淩寒不再猶豫,當先邁入通道。寂滅內力遍布周身,感知提升到極致。王稟示意那名親兵斷後,自己緊隨淩寒,手握刀柄,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通道蜿蜒,但並不長。走了約莫百步,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間頗為規整的石室。
石室不大,約莫尋常廂房大小,四壁打磨得相對平整,不再是幽藍色,而是某種暗青色的石材。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的四麵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色彩斑駁的壁畫!雖然年代久遠,許多地方已經剝落模糊,但依舊能看出其繪製精美,敘事宏大。
而在石室中央,有一個半人高的圓形石台,石台上擺放著幾個早已腐朽的木架和散落一地的、幹癟黑化的藥材殘渣,那淡淡的藥香正是源自於此。石台旁,還有一具盤膝而坐的人類骸骨!
那骸骨通體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漆黑之色,仿佛被劇毒侵蝕,身上的衣物早已風化殆盡,隻剩下幾片殘破的布屑。骸骨的手指骨節粗大,保持著結印的姿勢,似乎在坐化前仍在運轉某種功法或是壓製著什麽。
三人的目光首先被那具毒骸吸引。
“此人……應是中毒身亡,而且毒素極其猛烈霸道,深入骨髓。”蘇瑤上前幾步,仔細觀察,並未貿然觸碰,“看這骸骨的色澤和殘留的氣息,至少已隕落數百年之久。能在這種劇毒下保持坐姿直至坐化,生前必是功力深厚之輩。”
王稟則更關注壁畫,他走近一麵牆壁,借著蘇瑤取出的一顆夜明珠的光芒,仔細辨認。
“這些壁畫……似乎在講述一個故事。”王稟沉聲道。他出身行伍,但對曆史典故並非一無所知。
淩寒也凝神看去。壁畫分為多個部分,連貫而成。
第一幅壁畫:描繪的是一片蠻荒蒼涼的大地,天空中有十個太陽或許是象征)炙烤著大地,生靈塗炭。一群身著簡陋獸皮、身上繪製著各種圖騰紋路的人,在一位頭戴羽毛冠、手持骨杖的魁梧首領帶領下,跪拜在一座巨大的祭壇前,祭壇上擺放著各種犧牲,似乎在祈求著什麽。
第二幅壁畫:祭壇上空,風雲變色,一道模糊的可能是因年代久遠而剝落)身影降臨,給予了那群先民某種力量壁畫上表現為一些光點沒入先民體內)。隨後,這些先民開始能夠駕馭風雨、催生草木、溝通野獸,甚至……駕馭一種黑色的、如同霧氣般的能量與地宮中的煞氣頗為相似)。
第三幅壁畫:掌握了力量的先民部落逐漸強盛,他們建立了宏偉的城邦城邦的風格粗獷古老,與現今大陸各國的建築迥異),他們自稱“巫族”。他們中有強大的戰士,有溝通天地的祭司,有煉製秘藥的藥師。畫麵中,出現了類似“玄骨巫神”那樣的骨架生物,但似乎是作為守護者或者圖騰存在,與巫族和睦共處。
第四幅壁畫:場景突變!天降流火,大地崩裂,黑色的、扭曲的怪物從地底湧出,攻擊巫族城邦。巫族奮起反抗,戰鬥場麵極其慘烈。那些曾經庇護巫族的骨架生物,有的在戰鬥中被汙染,變成了隻知道殺戮的怪物,反過來攻擊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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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幅壁畫:殘存的巫族在一位手持玉杖那玉杖的頂端形狀,隱約與淩寒懷中玉佩上的符文有些相似)的大祭司帶領下,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無疑就是眾人所在的地宮)。他們將族中最重要的典籍、寶物、以及……一具巨大的、散發著威嚴的玉棺正是祭壇那具!)遷入了地宮。壁畫中描繪,那玉棺中沉睡的,似乎是巫族最初的、也是最偉大的那位首領,或者……是那位降臨的“神”?
第六幅壁畫:地宮建成後,大部分巫族撤離,隻留下少數守護者。而那位手持玉杖的大祭司,則在地宮深處,以自身生命為代價,布置下強大的封印,將那些被汙染的骨架生物、以及地宮中彌漫的恐怖煞氣,一同封印了起來。壁畫至此,變得模糊不清,似乎暗示著巫族的文明就此衰落、隱匿。
看完這些壁畫,三人久久不語。這些古老的畫麵,揭示了一個失落文明的興衰史詩,也解釋了這地宮的由來,以及那些黑甲陰兵、守墓巫傀、乃至玄骨巫神的來曆!
“原來如此……這地宮,竟是一座巫族遺塚!是他們的避難所和最終歸宿。”淩寒喃喃道,心中的許多疑惑得到了解答。那祭壇玉棺中沉睡的,恐怕是巫族至關重要的人物。黑巫教在此地的活動,很可能就是為了喚醒玉棺中的存在,或者奪取巫族遺留的力量。而那玄骨巫神,本是巫族守護者,後被汙染,又被黑巫教以邪法召喚控製。
“巫族……傳說中上古時期曾統禦大地的種族,後來莫名衰落,原來真相竟是如此。”蘇瑤也是驚歎不已,她所在的宗門傳承久遠,對上古秘辛略有耳聞,但如此直觀地看到,還是第一次。她注意到壁畫中那位大祭司手中的玉杖,又看了看淩寒,欲言又止。
王稟的關注點則更為實際,他指著最後一幅壁畫中,大祭司布置封印的地方,沉聲道:“若壁畫為真,那真正的核心,封印之地,恐怕還在更深處。黑巫教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那裏!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就在這時,那名斷後的親兵忽然低呼一聲:“都尉!這裏有字!”
三人聞聲望去,隻見在那具漆黑毒骸前方的地麵上,似乎用某種尖銳之物刻劃著幾行小字。字跡潦草,深入石質,透著一股不甘與決絕。
王稟蹲下身,拂去灰塵,辨認著那些古老的文字大陸通用語的前身,與現行文字有差異,但王稟依稀能識得):
“餘,巫族末代守墓人,巫鹹。恨未能盡誅外敵,護佑聖棺周全,反中奸人劇毒‘碧落黃泉’,命不久矣。唯以殘軀鎮守於此,阻後來者於‘秘藏閣’外。後來者若為巫族血脈,當以‘祖血’開啟石台機關,可得吾族傳承,延續薪火。若為外敵……哼,便與吾這滿室‘蝕骨香’同葬於此吧!——巫鹹絕筆。”
“碧落黃泉?!”蘇瑤臉色驟變,“傳說中無藥可解、觸之即死的天下奇毒之首!他竟然能在此毒下支撐到刻完這些字?!”她看向那具漆黑骸骨的目光,充滿了震撼與一絲敬畏。
“蝕骨香?”淩寒眼神一凜,立刻屏住呼吸,寂滅內力運轉,仔細感知。果然,在空氣中那淡淡的藥香之下,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甜膩氣息!若非這巫鹹刻字提醒,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蝕骨香顯然是通過呼吸和皮膚接觸生效,毒性發作緩慢但一旦積累到一定程度,恐怕神仙難救!這守墓人巫鹹,在臨死前還布下了如此陰險的後手!
王稟和那名親兵也是臉色一沉,立刻運轉內力抵禦。
“祖血?巫族血脈?”淩寒眉頭緊鎖,他自然不可能是什麽巫族血脈。難道要止步於此?
就在這時,蘇瑤卻上前一步,目光堅定地看向那圓形石台:“讓我試試。”
淩寒和王稟皆是一愣。
蘇瑤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雖非巫族,但我身具‘碧磷蠱’,此蠱乃是以上古異種‘碧磷妖蝶’之卵,輔以數十種罕見毒草、乃至……一絲微薄的巫族秘藥煉製而成。煉製之法早已失傳,是我宗門不傳之秘。或許……我的血,因其特殊性,能被認可?”
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不確定,但眼神卻異常堅決。她對這地宮,對巫族的傳承,有著極強的探索欲,這關乎她自身的秘密,也關乎宗門的淵源。
淩寒深深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小心。”
王稟也未反對,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蘇瑤走到石台前,咬破指尖,擠出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石台中心一處看似尋常的凹槽內。
血液滴入,並未如預想般被吸收或引發光華。石台毫無反應。
蘇瑤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然而,就在她準備收回手指的刹那——
“嗡……”
石台內部,傳來一聲極其微弱的機括轉動聲!緊接著,那滴落在凹槽中的鮮血,竟如同活物般,沿著凹槽內肉眼難見的細微紋路,迅速蔓延開來,勾勒出一個複雜而古老的圖案!那圖案,與壁畫中大祭司玉杖頂端的符號,以及淩寒玉佩上曾一閃而逝的符文,隱隱有幾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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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噠。”
一聲輕響,石台側麵,彈開了一個小小的暗格!暗格之中,並非想象中的神兵利器或武功秘籍,而是三枚顏色各異、龍眼大小的丹藥,以及一卷非絲非帛、顏色暗沉的卷軸。
與此同時,空氣中那股微甜的“蝕骨香”氣味,竟開始迅速消散,仿佛被某種力量中和了一般。
成功了!
蘇瑤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她小心翼翼地將三枚丹藥和那卷卷軸取出。
三枚丹藥,一枚赤紅如血,散發出熾熱的能量波動;一枚湛藍如海,蘊含著濃鬱的水汽生機;一枚漆黑如墨,卻詭異地給人一種沉靜安詳之感。皆非凡品。
而那卷軸,入手冰涼,材質奇特,上麵用一種古老的巫族文字記載著內容。
“這丹藥……我從未見過,但藥性之強,遠超尋常。”蘇瑤仔細辨別著,眼中異彩連連,“這卷軸……似乎是某種……關於毒、藥、以及蠱術的至高典籍?!”她粗略瀏覽開頭幾句,心髒便忍不住砰砰直跳,這卷軸上記載的內容,對她而言,價值無可估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主要負責警戒的王稟,卻忽然被壁畫旁另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吸引。那裏,似乎並非巫族所留,而是後來者刻下的字跡,用的是現今的大陸通用語!
他走過去,看清那些字跡的瞬間,虎軀猛然一震,如遭雷擊!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難以置信、追憶、痛苦與……一絲明悟!
淩寒察覺到他的異常,也走了過去。
隻見那石壁上,鐵畫銀鉤般地刻著幾行字,筆力遒勁,透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卻又帶著深深的疲憊與遺憾:
“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間一場醉。餘,馮破軍,追尋‘北辰遺寶’至此,得見巫族遺刻,方知世間之大,武道之玄,遠超廟堂算計。然,身陷囹圄,舊傷複發,命不久矣。憾未能馬踏北莽,憾未能……護她周全。後來者若見吾字,可將此物帶回北椋,交於吾兒淩寒,告訴他……父親……對不起他。——馮破軍,絕筆。”
馮破軍!正是北椋王淩嘯當年未曾封王時,在軍中所用的名字!這字跡,淩寒雖未見過,但那撲麵而來的熟悉氣息,以及字裏行間透露出的信息,讓他瞬間確認——這,是他父親淩嘯留下的!是很多年前,淩嘯曾經探索過此地時留下的!
而在字跡下方,放著一枚用布條小心包裹著的、樣式古樸、邊緣有些磨損的青銅虎符。虎符不大,卻是調兵遣將的信物,更是淩嘯早年軍旅生涯的見證!
淩寒如遭重擊,呆呆地看著那幾行字,尤其是最後那句“父親……對不起他”,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複雜情緒湧上心頭,瞬間衝垮了他一直以來的冷靜偽裝。原來,父親並非對他不聞不問,並非毫不關心!他早已來過這凶險之地,並且在這裏,留下了對兒子的惦念和愧疚!
他一直以為的放養和漠視,背後或許隱藏著他不了解的深意和無奈?那枚墨塵給予的、關鍵時刻救了他性命的玉佩,是否也是父親早有安排?
王稟站在一旁,看著那“馮破軍”三字,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光芒。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低沉與追憶:“馮將軍……不,王爺他……當年確實曾失蹤過一段時間。朝野皆傳聞他是在與北蠻的一場秘密交鋒中身受重傷,被迫隱匿療傷。原來……他竟是來到了這裏‘北辰遺寶’的傳說,末將也曾聽聞,據說關乎前朝覆滅之秘和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沒想到竟與這巫族地宮有關。”
他轉向淩寒,目光中的審視和疏離減少了許多,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感慨:“世子,王爺他……從未忘記過你。這枚虎符,是他早年統領‘破陣營’時的信物,他曾說過,這是他軍旅生涯的起點,也是他最珍視的回憶之一。他將其留於此地,指明交給你,其意……不言而喻。”
淩寒沉默著,緩緩伸手,拿起那枚冰冷的青銅虎符。虎符入手沉重,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父親當年的體溫與決絕。他緊緊攥住虎符,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多年來在心中築起的、對父親那份複雜情感的壁壘,在這一刻,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石室之內,一時寂靜無聲。
蘇瑤獲得了巫族藥毒傳承,淩寒得知了父親深藏的歉意與關懷,王稟則窺見了一段塵封的北椋王往事。三人心思各異,卻都因這間石室而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然而,地宮的探索還未結束。壁畫所指的封印核心,黑巫教可能的目標,還在更深之處。
淩寒將虎符鄭重收起,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目光恢複了清明與堅定,望向石室另一端,那唯一出口的方向。
“我們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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