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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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內的氣氛因北椋王淩嘯馮破軍)的留字而變得沉重且微妙。淩寒緊握著那枚冰冷的青銅虎符,感受著其上仿佛殘留的鐵血與溫情,心潮起伏,難以平息。父親那句“對不起他”,如同最鋒利的針,刺破了他多年以來用紈絝偽裝築起的心防,露出了內裏柔軟而複雜的情感。
    王稟看著淩寒沉默的背影,心中亦是感慨萬千。他追隨北椋王淩嘯多年,深知王爺的雄才大略與深沉心思,也隱約知道王爺對這位世子並非表麵那般放任不管。此刻見到這枚象征著王爺軍旅起點和崢嶸歲月的虎符,以及那充滿遺憾與父愛的留字,他更加確信,世子淩寒,才是王爺心中真正的繼承者,是北椋未來的希望。他之前對淩寒的輕視與試探,此刻化作了更深的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同。
    蘇瑤則小心翼翼地將三枚丹藥和那卷巫族藥毒典籍收好。她能感受到淩寒此刻內心的不平靜,也明白那枚虎符所承載的重量。她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掃過石室另一端的出口,那裏幽深黑暗,仿佛通往更深沉的秘密。她體內的碧磷蠱在獲得巫鹹的傳承後,似乎變得更加凝實和活躍,對前方的召喚感也越發清晰,甚至帶上了一絲……敬畏?
    良久,淩寒才緩緩鬆開緊握虎符的手,將其鄭重地貼身收藏。他轉過身,臉上已恢複了慣常的冷靜,隻是眼底深處,多了一抹難以化開的深沉。
    “走吧。”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無論前方是封印核心,還是黑巫教的最終目標,我們都需要去麵對。”
    王稟點了點頭,握緊長刀:“世子,末將願為前鋒。”態度比起之前,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恭敬。
    蘇瑤也輕聲道:“我的碧磷蠱感應到,前方似乎有……很純淨,但又很危險的氣息。”
    三人不再停留,由王稟持刀開路,淩寒居中策應,蘇瑤與受傷親兵斷後,踏入了石室另一端的通道。
    這條通道與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粗糙的岩石開鑿,而是由巨大的、切割整齊的黑色條石砌成,兩側石壁上鑲嵌著早已失去光澤的夜明珠底座,地麵光滑如鏡,積塵卻很薄,仿佛時常有人打掃。通道筆直向下,坡度平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檀香卻又更加古老神秘的氣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寧靜下來。
    然而,這種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隨著深入,通道前方漸漸出現了朦朧的白色光芒。同時,一股無形的壓力開始籠罩眾人,並非物理上的重壓,而是作用於心神,仿佛有無數細微的聲音在耳邊低語,勾起內心深處的各種欲望、恐懼、遺憾與執念。
    “小心,是幻陣或者說……心魔考驗!”蘇瑤臉色微變,她感覺到碧磷蠱傳來一陣煩躁不安的情緒,“這氣息能引動心緒,堅守本心!”
    王稟悶哼一聲,額角青筋微微跳動。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屍山血海的戰場,看到了昔日並肩作戰卻慘死蠻族刀下的同袍,聽到了垂死弟兄的哀嚎,一股暴戾的殺意幾乎要衝垮他的理智。他死死咬住牙關,握刀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憑借著多年軍旅生涯磨礪出的鋼鐵意誌,強行壓製著翻騰的心魔。
    那名受傷的親兵則更加不堪,他眼神開始渙散,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景象,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腳步變得踉蹌。
    淩寒也感受到了強大的心神衝擊。無數畫麵在他腦海中閃過:幼時母親模糊而溫暖的笑容與後來的黯然離世;父親淩嘯常年征戰、對他疏於關懷的冷漠背影;帝都那些勳貴子弟背後的嘲諷與輕視;自己不得不偽裝紈絝、藏鋒斂芒的憋屈……種種負麵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來,試圖將他吞噬。
    但他修煉的《寂滅心經》此刻展現了其神異之處。寂滅內力自主運轉,並非強行驅散這些心魔幻象,而是以一種近乎冷漠的“觀察”姿態,審視著這一切。仿佛在說:諸般煩惱,皆是虛妄;愛恨情仇,終歸寂滅。他的心逐漸沉靜下來,如同古井深潭,映照萬物,卻不為其所動。那些紛亂的幻象在寂滅意境的籠罩下,漸漸失去了色彩,變得模糊、淡化。
    他看了一眼狀態不佳的王稟和那名親兵,沉聲喝道:“緊守靈台!所見皆虛,所感皆幻!想想你們為何而來!王都尉,想想北椋的軍魂!想想你身後需要守護的疆土!”
    他的聲音如同暮鼓晨鍾,帶著一絲寂滅意境的力量,敲擊在王稟和那名親兵的心神之上。
    王稟渾身一震,眼中的血色稍退,他想起了北椋軍的鐵律,想起了淩嘯王爺的囑托,想起了身後萬千百姓的安危,那股暴戾的殺意漸漸被責任與忠誠取代。他低吼一聲,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而那名親兵,在淩寒的喝聲與王稟堅定背影的感染下,也勉強穩住了心神,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不再渙散。
    蘇瑤憑借著碧磷蠱對負麵能量的特殊抗性,以及剛剛獲得的巫族傳承中對心神防護的些許領悟,也堪堪抵擋住了心魔的侵襲。她看向淩寒的目光更加異樣,這個男人,不僅實力隱藏極深,連心性也如此堅韌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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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頂著巨大的心神壓力,一步步向前。通道盡頭,白色光芒越來越盛。
    終於,他們走出了通道,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這是一個無比宏偉的地下空間,仿佛將整座山腹都掏空了。空間的頂端,並非岩石,而是一片浩瀚的、由無數發光晶石鑲嵌而成的“星空”,星辰按照某種玄奧的軌跡排列,灑下清冷而永恒的光輝,照亮了整個空間。
    空間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祭壇,祭壇的材質與那黑色玉棺相同,散發著幽幽的烏光。而祭壇的核心,正是那具他們在上一個洞窟祭壇見過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玉棺!它靜靜地懸浮在祭壇上方尺許之處,緩緩自轉,棺蓋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散發出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玉棺周圍,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七彩光暈,光暈之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密的金色符文流轉,構成一個極其複雜龐大的封印陣法!陣法之力浩瀚如海,與整個地宮,乃至頭頂的“星空”都隱隱相連。
    而在祭壇的四周,站立著十二尊高達三丈、身披古樸黑色重甲、手持巨斧或長戟的雕像!這些雕像並非死物,它們眼眶中跳動著幽藍色的火焰,周身散發著堪比指玄境巔峰的強大能量波動,如同最忠誠的衛士,拱衛著中央的玉棺。它們,才是這地宮最核心的守護力量!
    “這就是……封印核心!”淩寒瞳孔收縮,感受到那七彩光暈封印中蘊含的恐怖力量,以及那十二尊黑甲雕像帶來的壓迫感。
    然而,他們的目光很快被祭壇下方的幾個人影吸引。
    正是之前逃脫的黑巫教殘餘!人數隻剩下四人,個個帶傷,氣息萎靡,正跪伏在祭壇前,對著玉棺頂禮膜拜,口中誦念著晦澀的咒文。他們似乎在嚐試某種方法,想要溝通或者影響玉棺,但那七彩封印光暈穩固如山,他們的咒文如同泥牛入海,沒有激起絲毫漣漪。
    除了黑巫教,還有兩人在場!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麵容粗獷,身披北莽貴族服飾,正是之前與淩寒有過衝突的北莽宗師,赫連勃勃!他並未靠近祭壇,而是站在稍遠的地方,雙手抱胸,眼神灼熱地盯著那具玉棺,以及玉棺周圍流轉的封印能量,似乎在評估著什麽。他的出現,讓王稟瞬間握緊了刀柄,殺意凜然。
    而另一人,則讓淩寒和蘇瑤都感到意外。那是一個身著青衫、頭戴方巾、作書生打扮的中年文士。他麵容清臒,氣質儒雅,手持一卷書冊,正靜靜地站在一根倒地的石柱旁,仰頭觀察著頂部的“星空”,仿佛在推演計算,對眼前的玉棺、黑巫教和赫連勃勃都視若無睹。此人氣息內斂,如同深潭,讓人看不出深淺。
    淩寒四人的出現,立刻打破了這裏的平衡。
    黑巫教四人驚恐地回頭,看到淩寒等人,尤其是感受到淩寒身上那令他們心悸的寂滅氣息,以及王稟那毫不掩飾的殺意,頓時麵如土色。
    赫連勃勃也轉過頭,看到淩寒,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小子,你果然沒死!還找到了這裏!很好,省得本宗師再去尋你!”
    而那青衫文士,隻是淡淡地瞥了淩寒他們一眼,目光在淩寒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似乎對他能走到這裏有些許意外,隨即又繼續研究他的“星空”,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赫連勃勃!你竟敢擅闖我朝禁地!”王稟長刀直指赫連勃勃,怒喝道。北莽宗師出現在北椋境內的秘藏之地,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和入侵。
    赫連勃勃嗤笑一聲:“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這巫族遺寶,又不是你北椋一家之物,本王為何來不得?倒是你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兩說。”他的目光掃過那十二尊黑甲雕像和七彩封印,充滿了忌憚,但也充滿了貪婪。
    就在這時,那四名黑巫教徒中,為首的一個老者似乎是新的領頭人)忽然尖聲叫道:“諸位!這玉棺之中,乃是我巫族至高無上的‘巫神’遺蛻!蘊含成神之秘和無上力量!隻要打破這該死的封印,便能獲得巫神傳承,主宰天下!他們這些人都是來搶奪巫神傳承的!我們應當聯手先除掉他們,再各憑本事爭奪傳承!”
    他試圖禍水東引,攪亂局勢。
    赫連勃勃聞言,眼中貪婪之色更盛,但他並未立刻表態,而是看向那青衫文士,似乎對此人頗為忌憚。
    青衫文士終於將目光從“星空”上收回,看向那黑巫教老者,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巫神遺蛻?可笑。棺中所葬,不過是一具被‘寂滅星煞’侵蝕,即將轉化為絕世魔物的軀殼罷了。爾等妄圖喚醒,不過是自取滅亡,甚至為禍蒼生。”
    他的話語如同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巫神遺蛻?絕世魔物?寂滅星煞?
    淩寒心中劇震,聯想到《寂滅心經》的特性,以及玉佩對玄骨巫神的壓製,隱隱覺得這青衫文士所言,恐怕更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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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巫教老者臉色大變,厲聲道:“胡說八道!你是什麽人?竟敢褻瀆巫神!”
    青衫文士並未理會他,而是將目光轉向淩寒,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年輕人,你身負‘寂滅’傳承,當知萬物終焉之理。這棺中之物,乃是被天外‘寂滅星煞’汙染的先古大能,其力已墮,其神已瘋。封印若破,煞氣泄露,首先遭殃的,便是這北椋萬裏山河,生靈塗炭。你,欲如何抉擇?”
    抉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淩寒身上。
    是相信黑巫教所謂的“巫神傳承”,冒險爭奪那可能存在的“成神之秘”?還是相信這神秘青衫文士的話,維護封印,阻止可能發生的浩劫?
    黑巫教的人眼神陰狠,赫連勃勃目光閃爍,王稟麵露焦急,蘇瑤眼神複雜地看著淩寒。
    淩寒感受著懷中那枚溫潤的玉佩,想起父親淩嘯的留字,想起北椋的責任,想起《寂滅心經》中闡述的萬物歸寂、但也蘊含一線生機的至理。
    他深吸一口氣,迎著青衫文士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
    “我不管棺中是神是魔,也不管什麽成神之秘。我隻知道,此物若出,北椋必受其害。我身為北椋世子,守護疆土與子民,責無旁貸。”
    他的選擇,不言而喻。
    王稟聞言,眼中爆發出精光,上前一步,與淩寒並肩而立,長刀遙指赫連勃勃與黑巫教眾人,表明了他的立場。
    蘇瑤也默默站到了淩寒身側,玉手之中,扣住了新得的巫族丹藥和毒粉。
    局勢,瞬間明朗。
    赫連勃勃臉色陰沉下來,冷笑道:“好一個北椋世子!既然如此,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看看是你們的忠心可嘉,還是本宗師的拳頭更硬!”
    青衫文士微微頷首,對淩寒的選擇似乎並不意外,他輕輕合上手中書卷,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各安天命吧。”
    大戰,一觸即發!
    而祭壇之上,那具黑色玉棺,仿佛感應到了下方劍拔弩張的氣氛,棺蓋上的符文蠕動速度,似乎悄然加快了一絲。那籠罩其上的七彩封印光暈,也微不可查地蕩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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