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之道,非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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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荒僻的山穀洞穴內,時間仿佛凝固。淩寒躺在簡陋的石床上,雙目緊閉,麵色在金紫與灰白之間不斷變幻,身體時而滾燙如烙鐵,時而冰冷如寒玉。他體內,寂滅新生內力與那強行灌入的古老巫力,正如兩條失控的怒龍,在他的經脈與意識深處展開一場不死不休的廝殺。
蘇瑤與秦湘分立石床兩側,依照墨塵的指引,全力施為。
蘇瑤指尖繚繞著淡綠色的光芒,那是碧磷蠱本源生機與巫族秘藥融合後的力量,溫和而充滿韌性。她小心翼翼地將這股力量渡入淩寒心脈附近,如同編織一張細密柔軟的網,試圖包裹、安撫那兩股狂暴衝突的力量,為那絲“新生”之意提供滋養的土壤。她的額頭布滿細汗,臉色蒼白,顯然消耗極大。碧磷蠱與她性命交修,如此不計代價地輸出本源生機,對她自身也是巨大的負擔。但她眼神堅定,沒有絲毫退縮,腦海中不斷閃過地宮中並肩作戰、血狼穀外生死相依的畫麵。
秦湘則截然不同。她周身彌漫著一股慘烈淩厲的軍煞戰意,這是多年沙場搏殺凝聚而成的意誌力量,無形無質,卻鋒銳無匹。她並未直接渡入內力,而是以自身戰意為引,如同一位嚴苛的教官,不斷衝擊、捶打著淩寒那在痛苦中幾乎渙散的意誌核心。“淩寒!守住本心!你是北椋世子!未來的北椋王!這點痛苦算什麽?!給我醒來!”她低沉而充滿力量的聲音,如同戰鼓,一次次敲擊在淩寒瀕臨沉淪的意識邊緣。
墨塵靜立一旁,渾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淩寒的身體,直視其意識海深處的風暴。他並未直接出手幹預,隻是偶爾屈指彈出一道細微卻精準無比的枯榮劍氣,如同手術刀般,在淩寒體內能量即將徹底失控爆發的臨界點,進行最關鍵的疏導與平衡。他的臉色也比平日更加蒼白,每一次出手,都仿佛耗去他不少元氣。
三人合力,勉強維持著淩寒一線生機不滅,為他爭取著那渺茫的融合契機。
而此刻,淩寒的意識,正沉淪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之海中。
這裏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隻有無盡的灰白與古老的暗芒在瘋狂碰撞、交織、湮滅。灰白色代表著《寂滅心經》的終結與虛無,暗芒則代表著上古巫力的蠻荒與生命躁動。兩者本質相悖,此刻卻因外力強行糅合在一起,誓要分個你死我活。
淩寒的意念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這毀滅性的能量風暴撕碎。劇痛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感知,無數混亂的意念碎片在他“眼前”閃過:地宮玉棺的冰冷、赫連勃勃猙獰的麵孔、青鸞神聖的火焰、蘇瑤擔憂的眼神、秦湘決絕的背影、父親淩嘯深沉的注視……還有那源自蚩魂玉棺的、充滿毀滅欲望的瘋狂低語,不斷誘惑著他放棄抵抗,融入那純粹的寂滅與瘋狂之中。
“放棄吧……歸於寂滅……終結一切……才是永恒……”
“不!”淩寒的意念在風暴中發出無聲的呐喊,“寂滅非終!死極而生!我之道,非毀滅,乃新生!”
他想起了墨塵的枯榮劍意,想起了老槐樹下半枯半榮的景象,想起了自己於荒漠枯木中窺見的那一點綠意。他不再試圖去強行控製、分離那兩股力量,而是將意念沉浸其中,去感受,去體悟。
他“看”到,在那灰白寂滅之力最為濃稠之處,並非絕對的死寂,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萬籟俱寂”之後的極致寧靜,那是萬物歸墟後的本源狀態。而在那古老巫力最為狂暴的生命躁動深處,也並非無序的混亂,而是蘊含著開天辟地、萬物競發的原始生命力,那是生命起源的磅礴。
“毀滅與創造……寂滅與新生……看似對立,實則一體兩麵,同源於‘道’!”一道明悟,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驟然照亮了淩寒的整個意識海!
“我明白了!《寂滅心經》所求,並非單純的毀滅,而是經由極致的‘寂滅’,返璞歸真,觸及那萬物歸墟後的本源‘無’!而巫族之力,代表的則是從那本源‘無’中,誕生出的最初之‘有’,是生命的勃發!我所要做的,不是讓它們互相吞噬,而是要讓它們……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念通即法隨!
他不再抗拒那古老巫力的湧入,反而主動引導著那充滿生機的暗芒,匯入寂滅內力的核心!同時,他也引導著寂滅之力,去包容、去淨化巫力中那絲不屬於他的、充滿不甘的殘念雜質!
這是一個極其凶險的過程,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稍有差池,便是經脈盡碎、魂飛魄散的下場!
但淩寒的意誌,在秦湘軍煞戰意的不斷捶打下,已然堅如磐石!他的心神,在蘇瑤那充滿生機的力量滋養下,保持著最後的清明!
灰白與暗芒的衝突漸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融合與轉化!寂滅內力不再純粹死寂,其核心處,一點代表著“新生”的意蘊如同種子般紮根、萌芽,汲取著巫力中的生命源質,茁壯成長!而那古老巫力,也不再僅僅是蠻荒躁動,其邊緣被寂滅之意打磨得更加圓融、內斂,褪去了雜質,隻留下最精純的生命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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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全新的、淩駕於尋常內力之上的力量,開始在他體內緩緩誕生!這力量,既有寂滅萬物的終結之意,又蘊含造化新生的起源之力,灰白為基,內蘊金青,玄奧無比!他的經脈在這股新生力量的衝刷下,原本的損傷被迅速修複,甚至變得更加寬闊、堅韌!
他的氣息,開始以一種平穩而堅定的速度,穩步提升!那指玄巔峰的壁壘,在這股新生力量的衝擊下,轟然破碎!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深邃的氣息,從淩寒體內緩緩彌漫開來!並非刻意釋放,卻自然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嚴與古老韻味!
洞穴之內,蘇瑤和秦湘同時感覺到壓力一輕!淩寒體內那原本狂暴衝突的力量,仿佛找到了某種平衡點,開始變得溫順而有序,自行流轉起來。他臉上的痛苦神色漸漸消退,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
“成功了……”蘇瑤鬆了口氣,身體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被一旁的秦湘及時扶住。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如釋重負與難以掩飾的驚喜。
墨塵看著氣息已然截然不同的淩寒,那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極其罕見的、真正的笑意,微微頷首。
就在淩寒於昏迷中破而後立,踏入全新境界的同時,外界因血狼穀之變引發的風暴,正以驚人的速度席卷開來,並帶來了猛烈的反噬!
北莽王庭,金頂大帳。
“廢物!一群廢物!!”北莽大汗暴怒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帳頂,他麵前跪伏著的,正是斷了一臂、氣息萎靡的赫連勃勃,以及幾位僥幸從血狼穀逃回、麵如土色的將領和黑巫教長老。
“五萬蒼狼騎損兵折將!大國師隕落!聖祭被毀!就連……就連聖棺都受到幹擾!赫連勃勃!你還有臉回來見本王?!!”北莽大汗氣得渾身發抖,抓起桌上的金杯狠狠砸在赫連勃勃麵前。
赫連勃勃獨眼低垂,滿臉屈辱與怨毒,卻不敢有絲毫辯解。此戰之敗,他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大汗息怒!”一名須發皆白、身著薩滿服飾的老者開口道,“當務之急,是查明那突然出現的神鳥和破壞祭祀之人的來曆!尤其是那個北椋世子淩寒!此子不除,必成我北莽心腹大患!”
“查!給本王查!”北莽大汗怒吼,“傳令各部,懸賞黃金萬兩,封萬戶侯,取北椋世子淩寒首級者,賞!提供其行蹤者,重賞!還有,加強邊境戒備,嚴防北椋趁機報複!赫連勃勃,你戴罪立功,給本王滾去東線,若再失利,提頭來見!”
“是!謝大汗!”赫連勃勃咬牙領命,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帝都,宰相府。
韓束看著手中那份來自北莽、詳細描述了血狼穀慘狀以及淩寒在其中“關鍵作用”的密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之前“無意中”透露給北莽的消息,非但沒能借刀殺人,反而似乎……又成全了淩寒的威名?!
“指玄敗宗師,破壞北莽百年大祭……好,真是好得很!”韓束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滿了冰冷的殺意,“此子成長速度太快,若再放任下去,必將成為陛下心頭大患,成為我推行新政、削弱藩鎮的最大阻礙!”
他看向垂手侍立的心腹幕僚:“我們在北椋的人,還有多少能動用的?”
幕僚躬身道:“回相爺,經過上次世子清洗,明麵上的釘子已不多,但暗線……尚有幾條。”
“啟用他們!”韓束眼中厲色一閃,“不惜一切代價,將淩寒在北莽重傷瀕死、具體藏身位置的消息,‘準確’地送到北莽‘血狼衛’的手中!另外,以‘勾結北莽、意圖不軌’為由,讓禦史台再次彈劾北椋王淩嘯教子無方、縱子行凶!本相要在朝堂之上,徹底將北椋王府,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這是要雙管齊下,既要借北莽最精銳、最殘忍的“血狼衛”之手除掉淩寒,又要在朝堂上徹底搞臭北椋王府的名聲!
“是!相爺!”幕僚心中一凜,連忙應下。
北椋王府。
淩嘯看著手中由秦湘派死士冒死送回的密信,上麵簡要說明了血狼穀之戰的結果以及淩寒重傷、正在隱秘地點療傷的情況。他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但眼中的憂色並未減少。
“寒兒……你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喃喃自語,既有欣慰,更有沉重。他知道,經此一役,淩寒算是真正進入了天下棋局的核心,也將迎來更加猛烈的明槍暗箭。
“王爺,”總管淩福低聲道,“帝都那邊,韓相的人又開始活動了,似乎……又在醞釀風波。”
淩嘯冷哼一聲,虎目之中寒光凜冽:“跳梁小醜,不足為懼!傳令下去,北椋全境進入戰時戒備!各軍鎮加強巡邏,嚴防北莽報複!同時,給本王盯緊帝都來的每一隻老鼠!若有異動,先斬後奏!”
“是!”
風暴已然成形,來自北莽的瘋狂報複與帝都韓束的致命暗箭,正如同兩張無形的大網,向著尚在昏迷中蛻變重生的淩寒,以及他身後的北椋,狠狠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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