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決定返回帝都的消息，在北椋最高層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王稟、秦湘等將領皆極力勸阻，認為此刻帝都乃龍潭虎穴，韓束與三皇子必然布下天羅地網，此時回去無異於以身飼虎。然而，淩寒心意已決。
    “虎穴龍潭，方能磨礪鋒芒。”淩寒站在落霞川大營的了望塔上，望著南方帝都的方向，目光平靜中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北莽經迷霧沼澤一役，短期內無力再行險招。落霞川有王將軍，西線有李將軍，北椋邊防穩固。如今，隱患在帝都，禍根在朝堂。若不將其鏟除，北椋永無寧日，前線將士的血便是白流。”
    他看向身旁一臉憂色的秦湘和蘇瑤，語氣緩和了些：“放心，我並非莽撞之人。此番回京，明麵上是奉旨述職，應對彈劾，暗地裏……自有安排。”
    他所謂的安排，除了墨塵會暗中隨行護衛外，更有他如今已然脫胎換骨的實力作為底氣！宗師中期，觸摸後期門檻，身負融合了寂滅、新生與上古巫力的獨特源力，除非皇室那幾位常年閉關的老怪物出手，否則帝都之內，能威脅到他性命的人，已然不多。
    三日後，一切安排妥當。淩寒將落霞川軍務正式移交王稟，命秦湘繼續重整鷹揚尉，並委托蘇瑤暫留軍營，一方麵休養穩固剛剛覺醒的巫族血脈，另一方麵，她與碧磷蠱的感應，或許能提前預警北莽或青冥的異動。
    隨後，淩寒隻帶了十餘名精銳親衛，打著“奉旨回京述職”的旗號，離開了落霞川大營，踏上了返回帝都的官道。他沒有隱藏行蹤，反而有意放緩速度，仿佛遊山玩水般，一路南下。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開。北椋世子、破虜大將軍淩寒，在邊境連立奇功後，奉旨回京了！一時間，天下目光再次聚焦於這條通往帝國權力中心的道路，以及那座即將迎來風暴的雄城。
    帝都，宰相府。
    韓束聽著屬下關於淩寒行程的匯報，陰柔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桌麵。
    “他倒是敢回來。”良久，韓束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帶了多少人？”
    “回相爺，明麵上僅有親衛十餘人，行程不疾不徐，似無所備。”幕僚躬身回道。
    “無所備？”韓束嗤笑一聲，“此子狡詐如狐，豈會毫無準備？他這是……有恃無恐啊。”他眼中閃過一絲忌憚，淩寒在落霞川和迷霧沼澤展現出的實力，早已通過隱秘渠道傳回，令他寢食難安。
    “相爺，是否按原計劃……”幕僚做了個切割的手勢。
    韓束搖了搖頭：“在城外動手，風險太大，容易落人口實。既然他敢回來，那便讓他回來！帝都，是我們的地盤！傳令下去，讓我們的人‘熱情’迎接一下這位北椋的英雄。另外，給三皇子遞個話，該他出場了。”
    “是！”
    十餘日後，帝都巍峨的輪廓已然在望。
    越是靠近帝都，官道上往來的車馬行人便越多，其中不乏各色窺探的目光。淩寒端坐於駿馬之上，對周遭或好奇、或敬畏、或隱含敵意的視線視若無睹，神色平靜。他體內寂滅源力緩緩流轉，靈覺如同無形的蛛網般擴散開來，清晰地感知到暗處至少有不下三波人馬在監視著自己一行，其中一股氣息陰冷晦澀，隱隱帶著青冥特有的寂滅味道。
    “果然都等著我呢……”淩寒心中冷笑。
    就在隊伍即將抵達城門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隻見一隊盔明甲亮、打著皇家儀仗的騎兵，簇擁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迎麵而來，恰好堵住了入城的通道。
    馬車簾幕掀開，露出一張年輕卻帶著幾分虛浮和傲氣的麵孔，正是三皇子趙王趙睿！
    “前方何人擋道？還不速速讓開！”趙睿身旁一名太監尖著嗓子喝道，態度倨傲。
    淩寒的親衛隊長正要上前交涉，淩寒卻抬手製止。他驅馬緩緩上前，目光平靜地看向趙睿，微微頷首：“原來是趙王殿下。本王奉旨回京，途徑此地，不知殿下何故攔路？”
    他並未下馬行禮，語氣雖平淡，卻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破虜大將軍，位同郡王，論爵位並不遜色於趙王，更何況他如今實力與聲望，更非一個閑散皇子可比。
    趙睿被淩寒那平靜卻深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適，尤其是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卻令他靈魂都感到戰栗的氣息，心中更是莫名一虛，原本準備好的刁難話語竟有些說不出口。他強自鎮定，擠出一絲笑容：“原來是淩大將軍凱旋歸來，本王失敬。隻是本王奉父皇之命，出城迎接西域使團，儀仗在此，不便讓路。不如……請大將軍稍候片刻？”
    這話看似客氣，實則刁難。讓一位剛剛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軍在城門口等候他國使團？傳出去，淩寒與北椋的顏麵何存？
    周圍不少看熱鬧的百姓和官員都屏住了呼吸，知道這是三皇子在給淩寒下馬威。
    淩寒臉上卻不見絲毫怒色，反而淡淡一笑：“殿下公務要緊，自然不能耽擱。”他話音未落，目光掃向那隊皇家儀仗以及後方隱約可見的西域車隊，體內寂滅源力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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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影響人心緒的力場，以淩寒為中心，悄然擴散開來！並非攻擊，而是一種蘊含著“塵埃落定”、“萬籟俱寂”意境的安撫與引導之力。
    刹那間，那隊原本趾高氣揚的皇家儀仗騎兵，座下的戰馬仿佛受到了某種安撫，變得異常溫順，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兩側分開。而趙睿馬車前那幾匹拉車的駿馬，更是打了個響鼻，乖巧地挪動腳步，讓出了中間的通路。就連後方西域使團車隊那些躁動的駱駝，也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令它們安心臣服的氣息，變得安靜下來。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仿佛自然而然！
    趙睿和他身邊的太監都愣住了，他們根本沒看到淩寒有任何動作，怎麽路……就自己讓開了？！
    淩寒驅馬，從容不迫地從那讓開的通道中緩緩行過，來到趙睿馬車旁，微微側首，語氣依舊平淡：“殿下，路已讓開，請。”
    趙睿張了張嘴，看著淩寒那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淩寒不再看他，輕輕一夾馬腹，在十餘名親衛的簇擁下，在一眾帝都百姓、官員複雜難言的目光注視下，坦然駛入了那象征著帝國權力中心的巨大城門。
    直到淩寒的隊伍消失在城門洞內，趙睿才猛地回過神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感覺自己像個小醜，被對方無聲無息地玩弄於股掌之間！尤其是淩寒最後那平靜的一瞥，仿佛在看著一隻……螻蟻？
    “淩寒！！！”趙睿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肉中，心中對淩寒的嫉恨與殺意，達到了頂點。
    淩寒入京，未至府邸，便先在城門輕描淡寫地挫了三皇子的鋒芒。消息如同旋風般傳遍帝都，各方勢力聞之，反應各異。有人驚歎於這位北椋世子的實力與膽魄，有人則感到了更深的忌憚與不安。
    北椋王府在帝都的別院淩寒此次入京的落腳點）。
    別院早已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仆役皆是北椋帶來的老人，忠誠可靠。淩寒剛安頓下來，便有訪客登門。
    首先到來的，竟是兵部尚書，那位在朝堂上曾為淩寒說過幾句公道話的老臣，楊文淵。
    “老臣楊文淵，見過大將軍。”楊文淵須發皆白，精神卻頗為矍鑠，對著淩寒恭敬行禮。他雖是朝廷重臣，但麵對這位實力、權勢、聲望都如日中天的北椋世子，也不敢托大。
    “楊尚書不必多禮，請坐。”淩寒親自為其看茶，態度謙和。
    楊文淵謝過，沉吟片刻，道：“大將軍此番回京，朝中局勢……想必已然知曉。韓相與三皇子步步緊逼，陛下態度曖昧，大將軍還需早做打算。”
    淩寒微微一笑：“多謝楊尚書提醒。不知楊尚書以為，陛下之意……究竟如何？”
    楊文淵壓低了聲音：“陛下……年事已高，近來愈發多疑。一方麵忌憚北椋兵強馬壯，另一方麵，又恐韓相與三皇子尾大不掉，壞了朝綱平衡。大將軍此番在邊境的作為，陛下心中其實是……讚賞的。但韓相等人扣下的‘擅啟邊釁’、‘勾結不明勢力’的帽子，卻也著實令陛下心煩。”
    淩寒點了點頭，心中明了。老皇帝是在玩平衡之術，既想用他淩寒來製衡韓相一黨，又擔心北椋坐大。這也是他敢回京的底氣之一。
    送走楊文淵後，陸續又有幾位與北椋交好，或是在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員前來拜訪，言語間多是表達支持與提醒。淩寒皆從容應對，不卑不亢。
    直到夜幕降臨，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來人身著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帽簷壓得很低，但淩寒在其踏入別院的瞬間，便感知到了對方體內那精純深厚的皇家內力修為，以及一絲……隱晦的陰冷氣息。
    “咱家奉主子之命，特來拜會大將軍。”來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張麵白無須、帶著謙卑笑容的臉，正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內侍大太監，曹正淳！
    “曹公公？”淩寒目光微凝，這位可是皇帝真正的心腹，輕易不離皇帝左右。“不知公公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曹正淳笑容不變，細聲細氣道：“主子口諭：淩卿勞苦功高，明日早朝，不必列班，巳時初刻，於禦書房單獨覲見。”
    單獨覲見？淩寒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臣，領旨。”
    曹正淳深深看了淩寒一眼，那眼神似乎想將他從裏到外看透，隨即又恢複了那副謙卑模樣，躬身道：“口諭已傳到，咱家不便久留，告辭。”說罷，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禦書房單獨覲見……淩寒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老皇帝這是……要親自探他的底了？
    他走到窗邊，望著帝都夜空那被萬家燈火映照得有些昏黃的月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好。省得我再去尋你們。”
    “明日，便讓我看看，這帝都的龍潭虎穴，究竟有幾分成色！”
    他體內那混沌色的寂滅源力，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昂揚的戰意，悄然流轉，將周圍的空間都微微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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