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敵營，雖未能成功，但淩寒親身驗證了混沌源力對金帳巫祭咒術的克製，這無疑是在絕望的黑暗中，撕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黎明時分，天色未明，破虜城外，低沉的號角聲便如同滾雷般連綿響起，穿透了凜冽的寒風。北莽大營中，旌旗招展，黑壓壓的軍隊如同潮水般湧出營寨，在城外曠野上列開森嚴的戰陣。不同於前幾日的騷擾性進攻，這一次，北莽擺出了決戰的架勢！
    大量的攻城塔、衝車、投石機被推至陣前，披著厚重皮甲、手持巨盾彎刀的北莽步卒方陣如同移動的鋼鐵叢林，其後是引弓待發的騎兵。一股慘烈無比的殺氣，混合著北莽士兵粗野的戰吼，如同實質般壓迫向破虜城！
    兀良哈台，這位北莽名將，顯然失去了耐心，或者說，他得到了某種必須盡快攻破城池的指令，要發動總攻了！
    “敵軍總攻！全軍戒備！上城牆！”急促的鑼聲和各級將領的嘶吼聲瞬間響徹全城。剛剛經曆一夜驚險的淩寒，甚至來不及換下夜行衣，便與墨塵、顧淵等人衝上了南麵主城牆。
    望著城外那無邊無際的敵軍，以及如同巨獸獠牙般緩緩逼近的攻城器械，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守軍將士們緊握著手中的兵器，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臉上混雜著決絕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終於來了……”淩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中的波瀾，眼神迅速變得冰冷而專注。他接過親衛遞來的北椋製式戰刀，刀身冰涼的觸感讓他紛雜的思緒瞬間沉澱下來。
    “顧先生，按預定方案，指揮全局。墨叔，你坐鎮中央，隨時策應各方。”淩寒迅速下令，聲音沉穩，不見絲毫慌亂，“趙破，帶你的人去西城牆，馮坤，東麵交給你！其餘將領，各司其職！告訴弟兄們，北椋存亡，在此一戰！身後便是家園父母，我等已無路可退，唯有死戰！”
    “死戰！死戰！”將領們轟然應諾，紛紛奔向自己的崗位。淩寒的冷靜與果斷，如同定海神針，讓有些慌亂的指揮係統迅速穩定下來。
    馮坤在領命時，目光複雜地看了淩寒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抱了抱拳，轉身離去，眼神深處，一絲晦暗不明的光芒一閃而逝。
    東城牆上，馮坤看著如同潮水般用來的北莽軍隊，手心沁出冷汗。他原本的盤算是在淩寒威信受損後，再行“勸降”或“轉進”之策，但沒想到兀良哈台的總攻來得如此之快，根本沒給他操作的空間。
    “將軍，看這架勢，北莽是鐵了心要破城啊！我們……”身旁的心腹低聲道，語氣惶恐。
    馮坤臉色變幻不定。死戰？他毫不懷疑北椋軍血戰到底的決心，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決心能支撐多久？一天？兩天？最終不過是城破人亡的下場！他不想死在這裏，他還有榮華富貴沒有享盡！
    就在他內心激烈掙紮之時，一名親信悄悄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並遞過來一支細小的、尾羽染成黑色的箭矢——北莽軍中傳遞密信所用。
    馮坤心中劇震，警惕地掃視四周，迅速將箭矢藏入袖中，走到僻靜處，取出藏在箭頭內的細小絹布。上麵用生硬的漢字寫著：“獻城，封侯。頑抗，屠盡。時限：日落。”落款是一個簡單的狼頭印記，代表著兀良哈台。
    是勸降，更是最後通牒！
    馮坤的手微微顫抖，內心天人交戰。獻城？那就是北椋的千古罪人！不獻？日落之後，恐怕真要玉石俱焚！
    他想起了淩寒那冰冷的眼神，想起了墨塵那令人心悸的氣息，又想起了北莽破城後可能的屠殺……最終，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對忠誠的堅持，以及對淩寒的忌憚。
    “傳令下去……”馮坤的聲音幹澀沙啞，對幾名核心心腹低聲道，“……讓弟兄們……保存實力，稍作……抵抗即可。另外，派人盯緊帥府和世子動向……”
    他終究，還是邁出了那一步。
    而在北莽大營後方的黑色帳篷內，兀骨脫裏並未參與前方的攻城指揮。他麵前擺放著一個渾濁的水晶球，球體內黑氣翻滾，隱約顯現出破虜城城牆上的景象，尤其是淩寒所在的位置。
    “桀桀桀……打吧，盡情地廝殺吧！”兀骨脫裏發出夜梟般的笑聲，“死亡的恐懼，絕望的怨念，才是滋養我聖術的最佳養料！淩寒……待你軍心潰散，親人慘死，看你那古怪的力量，還能支撐多久！”
    他雙手按在水晶球上，口中念動更加晦澀惡毒的咒語，一股無形的、針對淩寒以及北椋軍士氣的詛咒之力，如同瘟疫般悄然擴散向破虜城。他要從精神上，徹底摧垮這座城市的抵抗意誌！
    攻城戰，在震天的戰鼓與號角聲中，轟然爆發！
    無數巨石被北莽的投石機拋射上天，帶著淒厲的呼嘯，如同隕石般砸向破虜城頭！城牆在巨力的撞擊下劇烈震顫，碎石飛濺，不時有躲閃不及的士兵被砸成肉泥，慘不忍睹。
    “舉盾！注意規避！”淩寒揮刀劈碎一塊飛向自己的碎石，大聲吼道。他周身混沌源力微微流轉，形成無形的屏障，將大多數飛濺的碎石和流矢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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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矢如同密集的飛蝗，在空中交織成死亡的羅網，雙方不斷有人中箭倒地。北莽的攻城塔緩緩逼近城牆，塔上的弓箭手居高臨下，對城頭守軍進行壓製射擊。
    “火油！滾木！給我砸！”淩寒身先士卒，衝到城牆垛口，親自抱起一塊巨大的滾石，狠狠砸向一架即將搭上城頭的雲梯！雲梯上的北莽士兵慘叫著跌落下去。
    墨塵則如同鬼魅般在城頭遊走，他的枯榮劍意不再追求大規模殺傷，而是精準地點殺那些即將突破防線、或者對守軍威脅最大的北莽勇士。他的身影過處，北莽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極大地緩解了局部壓力。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北莽軍悍不畏死，如同浪潮般一波波湧來。守軍則憑借城牆優勢和血戰到底的決心，死死抵擋。每一寸城牆，每一座垛口，都成為了血腥的絞肉機。鮮血染紅了牆磚，屍體堆積如山，濃烈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窒息。
    淩寒不知疲倦地揮刀、指揮、救援。他的蟒袍早已被鮮血和灰塵染得看不出本色，臉上也濺滿了血點。混沌源力在激烈的戰鬥中自主運轉，不僅提供著強大的力量與耐力，更在不斷吞噬、淨化著周圍彌漫的死氣、殺氣以及……那無形無質、試圖侵蝕他意誌的詛咒之力！
    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陰冷、充滿惡意的能量不斷試圖鑽入他的識海，引動他內心的恐懼、焦慮和對父王傷勢的擔憂。但這股力量一接觸到混沌源力，就如同冰雪消融，反而被源力吞噬，轉化為一絲微弱的補充。
    “是那巫祭的手段！”淩寒心中明悟，更加堅定了信念。他一邊戰鬥，一邊將自身那蘊含著新生意境的源力氣息，有意無意地擴散到周圍一小片區域。
    奇跡般的，在他附近的守軍士兵，原本因慘烈戰況和無形詛咒而產生的恐慌與疲憊感，竟然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堅韌、更加沉著的戰意！他們就如同在暴風雪中找到了一個溫暖的火堆，雖然無法改變整個戰局，卻足以支撐他們繼續戰鬥下去！
    淩寒這邊穩住了陣腳，甚至隱隱帶動了局部士氣。然而，東城牆的方向，情況卻急轉直下！
    在馮坤“保存實力”的默許下，東麵守軍的抵抗意誌明顯弱於其他方向。麵對北莽凶猛的攻擊，防線開始節節後退，好幾處垛口被北莽士兵突破，陷入了殘酷的肉搏戰，眼看就要形成突破口！
    “東麵怎麽回事？！”淩寒一刀劈翻一名爬上城頭的北莽百夫長，厲聲向傳令兵喝問。
    “世……世子！東麵馮將軍那邊，快要頂不住了！”傳令兵滿臉是血，焦急地喊道。
    淩寒目光瞬間冰寒如刀！他早就察覺馮坤有異心，卻沒想到在此生死存亡之際，此人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保存實力，罔顧大局！
    “墨叔！這裏交給你！”淩寒對墨塵喊了一聲，身形如電，提著戰刀便向東城牆方向衝去！
    他必須親自去穩住東麵的防線！否則一旦被北莽從這裏突破，整個破虜城的防禦體係將瞬間崩潰！
    然而，就在他衝向東城牆的半路上，異變再生！
    數道極其隱晦、卻快如鬼魅的黑影，如同早已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驟然從幾個不同的角度襲向淩寒！他們的目標明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刁鑽，直指淩寒周身要害！所使用的力量，並非北莽武者的剛猛路子，而是陰柔、詭異、帶著熟悉的青冥寂滅之力！
    是青冥的刺客！他們竟然混入了攻城部隊，或者說，早已潛伏在城內，就等著這個機會！
    與此同時，東城牆方向，馮坤看著淩寒被刺客纏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決然，猛地抽出戰刀，卻不是砍向敵人，而是指向了帥府的方向，對身邊的心腹厲聲喝道：
    “淩寒小兒，倒行逆施，欲拖全城軍民陪葬！我等不能再愚忠下去了！隨我拿下帥府，控製顧淵，開城……迎王師！”
    他終於，撕下了最後的偽裝，亮出了叛旗！
    內憂外患，刺客臨身，叛將舉事！破虜城的局勢，在這一刻，急轉直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
    淩寒身處刺客圍攻之中，刀光劍影籠罩周身，感受到東麵傳來的騷亂與馮坤那清晰的叛喝，一股滔天的怒火與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馮坤！青冥！你們……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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