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棄車保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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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心殿偏殿內,時間仿佛凝固。淩寒那句石破天驚的反問,如同投入滾油的冰水,炸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空氣沉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唯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韓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又迅速被一股鐵青的怒意所取代。他宦海沉浮數十年,曆經無數風浪,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年紀足以做他孫輩的藩王,在禦前如此犀利、如此不留情麵地逼至牆角!那“指使死士,行刺藩王,殘害百姓”的指控,若坐實,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多年權謀曆練出的城府在此刻發揮了作用。他並未立刻辯解,而是轉向龍椅上的老皇帝,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觸地,聲音帶著一絲被冤枉的悲憤與顫抖:
    “陛下!老臣……老臣冤枉啊!”他抬起頭,老淚縱橫,演技精湛,“老臣對陛下、對帝國忠心耿耿,天地可鑒!豈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北椋王此言,實乃血口噴人,欲加之罪!定是某些小人,見不得北椋立功,見不得老臣輔佐陛下,故意挑撥離間,構陷老臣!請陛下明察啊!”
    他絕口不提死士與流民之事,反而將自己塑造成被奸佞構陷的忠臣,將矛盾引向虛無的“小人”,試圖攪渾水,轉移焦點。
    老皇帝蕭謹渾濁的目光在跪地痛哭的韓束與傲然挺立的淩寒之間緩緩移動,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他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龍椅扶手,那沉悶的篤篤聲,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三皇子蕭景琰見狀,立刻跳出來聲援:“父皇!韓相乃國之柱石,勞苦功高,豈容他人隨意汙蔑?北椋王無憑無據,便在禦前指控當朝宰相,實乃狂妄至極,目無君上!兒臣懇請父皇,治其不敬之罪!”
    太子蕭景禹眉頭微蹙,出言道:“三弟,禦前奏對,當以事實為依據。北椋王既然提出指控,想必有其緣由。父皇自有聖斷,我等豈可妄加幹預?”他這話看似公允,實則隱隱站在了淩寒一邊,暗示需要證據。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淩寒身上。空口無憑,指控宰相,若無實證,便是自尋死路。
    淩寒麵對眾人的目光,神色依舊平靜。他並未去看跪地哭訴的韓束,也未理會叫囂的蕭景琰,隻是再次向老皇帝躬身一禮,聲音沉穩:
    “陛下,臣並非空口白話。那些死士雖被盡數殲滅,但其所用軍製毒弩、配合戰法,皆可查證。且臣麾下親衛,亦有傷亡,傷處皆為中劇毒弩箭所致,軍中醫官可驗。此為其一。”
    他頓了頓,繼續道:“其二,臣擒獲一名殺手首領,現已移交有司審訊。相信不久之後,便能水落石出,揪出幕後真凶。”
    他竟然活捉了殺手首領?!韓束跪在地上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驚惶。他沒想到淩寒手段如此淩厲,竟在那種混亂情況下還能生擒活口!
    淩寒目光掃過韓束,捕捉到他那一閃而逝的慌亂,心中冷笑,再次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其三,臣南歸途中,發現流民之中,多有生機莫名流逝、症狀詭異者。經查,此事似與帝都某些人,以特殊手段,暗中擄掠身具修為或生辰特殊之百姓,用以……行邪惡之事有關!此事,關乎帝都百姓安危,帝國社稷穩定,臣懇請陛下,徹查!”
    他並未直接點出韓束與青冥勾結,也未提及皇狩苑,但“邪惡之事”四字,已足夠引人遐想,將另一條更黑暗、更駭人聽聞的線索,隱隱揭示出來!
    殿內再次嘩然!如果說之前的指控還局限於權力鬥爭,那麽這“擄掠百姓、行邪惡之事”的指控,則觸及了更恐怖的層麵!幾位宗室親王臉色都變了,就連太子蕭景禹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老皇帝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緩緩坐直身體,渾濁的眼睛裏射出銳利的光芒,第一次真正顯露出了帝王的威嚴。他看向韓束,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韓愛卿,北椋王所言……你,有何解釋?”
    壓力,瞬間全部壓到了韓束身上!
    韓束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淩寒這是連環出擊,一招狠過一招!他必須立刻做出決斷,棄車保帥!
    他猛地以頭搶地,泣聲道:“陛下!老臣……老臣禦下不嚴,確有罪過!定是兵部或京兆尹府中,有人膽大包天,濫用職權,私調軍械,行此惡事!老臣失察,罪該萬死!請陛下給老臣一個機會,老臣定當嚴查內部,揪出蛀蟲,給北椋王,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他果斷將責任推給了下屬,承認“禦下不嚴”,將自己摘了出來。這是眼下最能保全自身的策略。
    老皇帝深深地看著韓束,又看了看淩寒,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莫測:“既然如此……韓愛卿,朕便給你三日時間,清查內部,給朕,也給北椋王一個交代。至於北椋王所言之‘邪惡之事’……”他目光轉向淩寒,“朕,會令暗衛暗中查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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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立刻處置韓束,也沒有完全相信淩寒,而是采取了平衡與拖延的策略。這是帝王心術。
    “臣,領旨謝恩!”韓束如蒙大赦,連忙叩首。
    “臣,遵旨。”淩寒也躬身應道。他本就沒指望能憑此一舉扳倒韓束,能在禦前撕開其偽善麵具,埋下懷疑的種子,並迫使皇帝介入調查,已是初步勝利。
    宮宴至此,已無法繼續。老皇帝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走出養心殿,夜風凜冽。韓束在隨從的攙扶下,腳步略顯踉蹌,他甚至沒有看淩寒一眼,便匆匆離去,背影透著一股狼狽與陰鷙。
    太子蕭景禹走到淩寒身邊,溫言道:“王爺今日受委屈了。韓相在朝中根基深厚,此事恐難一蹴而就。王爺初到帝都,若有任何需要,可隨時來東宮尋本王。”
    “多謝殿下。”淩寒拱手致謝,不卑不亢。
    他知道,太子的示好,同樣帶著政治目的。
    就在宮宴風波暫告一段落的同時,帝都西城,皇狩苑外圍。
    墨塵接到了陸青崖的緊急傳訊,立刻放棄了監視杜衡前往城外的另一路人馬,全力趕往皇狩苑方向與陸青崖匯合。
    兩人在皇狩苑外一處隱秘的樹林中碰頭。
    “墨先生,杜衡帶著一個木箱進入了皇狩苑,裏麵是活人,生機被邪術侵蝕!”陸青崖語速極快,臉上帶著憤怒與急切,“我們必須進去看看!”
    墨塵渾濁的目光掃過遠處那戒備森嚴的皇家禁苑,沙啞道:“守衛森嚴,且有陣法與青冥高手氣息。強闖不易。”
    “我有辦法暫時幹擾外圍的警戒陣法,但時間很短。”陸青崖從藥箱中取出幾枚刻畫著奇異紋路的玉符,“這是我根據那寂滅之氣研製的‘擾靈符’,能短時間內擾亂低階寂滅陣法的運轉。但苑內情況不明,風險極大。”
    墨塵沒有任何猶豫:“走。”
    兩人不再多言,借著夜色掩護,如同兩道輕煙,悄無聲息地靠近皇狩苑圍牆。陸青崖看準時機,將幾枚擾靈符精準地射向苑牆幾個關鍵節點。
    “嗡……”
    一陣極其細微的波動閃過,圍牆周圍那無形的警戒力場果然出現了一絲短暫的紊亂。
    “進!”
    兩人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身形如電,瞬間翻過高牆,落入苑內,迅速隱匿於假山樹林之後。
    苑內寂靜無聲,與宮宴的喧囂恍若兩個世界。然而,那股熟悉的、濃鬱的寂滅死氣,以及地底深處傳來的、仿佛心髒跳動般的“饑餓”嗡鳴,卻比淩寒上次探查時,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悸!
    墨塵與陸青崖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們沿著那死氣與嗡鳴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苑林深處潛去。
    淩寒回到朝廷為他安排的北椋王府在京別院時,已是深夜。別院內外,自有北椋親衛嚴密把守。
    他屏退左右,獨自立於院中,仰望帝都夜空。星月黯淡,烏雲蔽空,一如這帝都的局勢,混沌不明。
    今日禦前交鋒,雖小挫韓束,但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韓束絕不會坐以待斃,三日之期,他定會瘋狂反撲,甚至可能狗急跳牆。而皇狩苑內的秘密,青冥的陰謀,依舊如同懸頂之劍。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動。
    一縷混沌氣流自他掌心浮現,緩緩旋轉,最終凝聚成一株含苞待放、瑩潤剔透的混沌青蓮虛影。蓮瓣之上,隱隱有日月星辰、地水火風的微縮異象沉浮,散發著淨化、包容、演化諸天的無上道韻。
    這株由寂滅中孕育、於血月下新生的青蓮,不僅是他力量的源泉,更是他道心的映照。
    “混沌……青蓮……”淩寒低聲輕語,目光穿透重重夜幕,仿佛看到了那座隱藏在皇家禁苑之下的汙穢與黑暗,“無論這帝都之水多渾,無論暗處有多少魑魅魍魎……”
    他掌心微合,青蓮虛影斂入體內,一股堅定無比、足以滌蕩一切汙濁的意誌,衝天而起!
    “我自一力……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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