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施展出光愈術的興奮感持續了沒多久，就被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衝淡了。
    璃瑩說不清那是什麽感覺，就像晴朗的天空不知不覺布滿了陰雲，空氣變得粘稠而沉悶。
    城堡裏的氛圍確實變得不一樣了。
    之前那些對她好奇、敬畏，甚至因為阿爾特斯的偏愛而帶上幾分討好的目光，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路過窗台的仆從和守衛們，腳步變得更加匆忙，眼神躲閃，偶爾與她視線相接，也會立刻驚慌地移開，仿佛她是什麽不祥之物。
    就連每天給她送食物的那個年輕仆從，動作也越發僵硬慌張。
    今天他來更換窩墊時，手指甚至微微發抖，將一小撮柔軟的絨毛撒在了外麵。
    在他俯身去撿時，璃瑩清晰地看到，他後頸的皮膚下，似乎有一道極其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灰色陰影一閃而過，伴隨著一股更清晰的冰冷滑膩感。
    【嗯？我去，是你，毒液！】
    璃瑩心中警鈴大作。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仆從的異常，絕對和赫爾曼將軍，還有那神秘的陰影峽穀脫不了幹係！
    她立刻看向王座上的阿爾特斯，用爪子急切地指向那個匆忙離開的仆從背影，又指了指自己的後頸，發出急促的啾啾聲。
    阿爾特斯的目光從政務符文上抬起，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個方向，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甚至沒有動用神識去探查，隻是平靜地對上璃瑩擔憂的眼神。
    “知道了。”
    他隻有這三個字，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明天會下雨。
    璃瑩瞪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做點什麽？】
    【你家仆從明顯不對勁，甚至可能被寄生了，你這都不管？】
    阿爾特斯似乎看出了她的焦躁，他放下手中的事務，走到窗邊。
    他沒有立刻解釋，而是伸出了手。
    但阿爾特斯的手指這次沒有落在她的鱗片上，而是懸停在她剛才努力練習光愈術、此刻還有些能量殘留的小爪子上方。
    “光愈之術，在於感知傷與愈的平衡。”
    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導力量。
    “非僅治愈表象，亦需洞察其源。”
    他的指尖，一縷極其精純凝練的黑暗能量滲出，並非攻擊，而是模擬出一種...類似枯萎或侵蝕的狀態，纏繞在他自己的另一根手指上。
    “嚐試，治愈它。”
    他命令道，將那隻被模擬“侵蝕”的手指遞到璃瑩麵前。
    璃瑩愣住了，用剛學會的、半生不熟的光愈術，去治愈大佬模擬出來的傷？這難度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你當我是誰？氣功大師嗎？我最多也就發功開個小花】
    她猶豫地看著阿爾特斯，對方的目光沉靜而肯定。
    【算了，試試吧】
    璃瑩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回憶著之前成功的感覺。
    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體內微弱的光明力量，凝聚在爪尖，散發出柔和的白光，然後，輕輕地觸碰向那縷纏繞著侵蝕的黑暗。
    預想中的衝突或排斥並沒有發生。她的光接觸到那模擬的侵蝕時，感覺像是在觸摸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她的力量太微弱，根本無法撼動分毫，反而因為緊張，光暈一陣晃動，差點潰散。
    “感受它。”
    阿爾特斯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引導。
    “非對抗，先理解。”
    “光之所至，非為驅逐黑暗，乃為揭示存在。”
    璃瑩似懂非懂，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再試圖去淨化或驅散那縷黑暗，而是將光愈術的力量變得更加柔和、更加具有滲透性，像水流一樣，細細地去感受那侵蝕的狀態、它的質地、它的頻率。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她看到了那模擬侵蝕中蘊含的冰冷、死寂與扭曲的意念。
    她的光仿佛成了一盞燈，不是為了照亮整個黑暗，而是為了看清黑暗中的具體形態。
    就在她的光與那侵蝕達到某種極其短暫的、微妙的接觸平衡時，她感覺到自己光愈術的波動，似乎自動地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調整。
    變得更加有針對性，雖然依舊無法治愈那縷由阿爾特斯模擬出的、層次遠高於她的侵蝕，但她清晰地感覺到，如果這侵蝕再弱小一些，再簡單一些，她似乎真的有可能化解它。
    阿爾特斯收回了手指，那縷模擬的侵蝕也隨之消失。他看著璃瑩若有所悟的樣子，淡淡道。
    “看清了，方能應對。”
    璃瑩恍然大悟！大佬是在用這種方式教導她，如何去看破和應對那種隱藏在表象之下的陰影侵蝕！
    【所以那個仆從身上的，就是類似這種侵蝕？】
    【那自己是不是相當於驅鬼專家？鬼片裏不是經常有被附身的人嗎？】
    璃瑩心裏有了底。
    恐懼源於未知，一旦明白了對方的部分底細，哪怕自己現在還很弱小，那種惶惑不安也減輕了不少。
    阿爾特斯看著她重新亮起來的眼神，不再多言，回到了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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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時間，璃瑩練習光愈術的目標更加明確。
    她不再僅僅滿足於治愈那株黑暗植物，而是開始嚐試用那種感知洞察的方式，去分析植物萎靡狀態中蘊含的不同負麵因素，並調整光愈術去針對性化解。
    進展雖然緩慢，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對光明力量的掌控和理解，正在深入一個更微觀的層麵。
    她偶爾也會將感知投向城堡的其他地方，尤其是仆從活動的區域。
    在寂靜之塵的影響下，那些扭曲不安的魔力依然模糊不清，但當她運用起阿爾特斯教導的洞察方式時，似乎能稍微撥開那層迷霧，更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自然產生的負麵情緒，哪些是受到了外力的誘導和放大。
    那個被寄生的年輕仆從，他身上的魔力如同一個不協調的汙點，在璃瑩的感知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知道，風暴還在醞釀。
    但她不再像之前那樣隻是被動地等待和擔憂。
    她有了努力的方向，有了需要學習和掌握的能力，更有了大佬隱晦的指引和守護。
    傍晚梳鱗時，璃瑩格外安靜，沉浸在白天的感悟中。
    阿爾特斯也沒有說話，隻是細致地幫她梳理著鱗片，動作一如既往地穩定而輕柔。
    當他的指尖掠過她因為專注練習而有些疲憊的光翼根部時，一股溫和的黑暗能量悄然注入，有效地緩解了她的疲勞。
    璃瑩抬起頭，眼睛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澈。
    她看著阿爾特斯冷峻的側臉，忽然伸出小爪子，輕輕搭在了他正在為她梳理鱗片的手背上。
    阿爾特斯梳理的動作微微一頓，垂眸看了她一眼。
    小爪子的觸感溫暖而柔軟，與他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他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應，隻是繼續著之前的動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璃瑩感覺到，他周身那種無形的、冰冷的距離感，似乎在這一刻，拉進了一點。
    窗外的夜色濃重，城堡內的暗流仍在湧動。但窗台這一隅，溫暖的光暈與沉寂的黑暗交織，構成了一片短暫而寧靜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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