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十八年前的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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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完晚餐,王鴦姳離開嬸嬸家,就在麓山附近的電競酒店開房玩遊戲,她在遊戲裏大殺特殺,卻沒有贏下幾局勝利。
    原本就想過,嬸嬸特別重視雲麓宮,可能雲麓宮真的有不凡之處,隻是白天不大容易發現,可以晚上去看看。
    來到半夜,本來準備睡覺的王鴦姳被那些菜比蠢蛋隊友氣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越想越氣的她幹脆準備夜爬麓山,早上看完日出再回家洗澡吃早餐。
    家裏的大浴缸和早餐,是王家大宅子對王鴦姳最大的吸引力來源。
    結果沒有想到,她在山頂看到了宛月媛。
    原本以為嬸嬸也是準備在山頂搶位置看日出的,結果沒有等到王鴦姳打招呼,她就看到嬸嬸走進了雲麓宮的後門。
    王鴦姳心中生出許多疑惑,她想起了許多王家內外流傳的關於這些嬸嬸的八卦閑話,沒有衝動地跟上去,而是潛藏在了旁邊的灌木叢裏小心觀察。
    她很清楚,衝動地跟上去,如果真的撞見了什麽……有危險。
    王鴦姳不是天真的小女孩,普通人家裏撞破那種事兒,都有可能被滅口,更何況是手底下什麽人都有的嬸嬸。
    嬸嬸來郡沙,據說隨行人員超過了四位數,陣仗堪比沙特國王出訪,她帶這麽多人,總不會隻是為了擺譜吧!
    其中肯定有替她處理一些不方便事宜的特殊人才,王鴦姳出身豪門,耳濡目染之下早已經有所預料。
    現在她三更半夜撇開手下,尤其是沒有帶著那個烏鵲,鬼鬼祟祟地鑽進雲麓宮的後門,實在太可疑了。
    王鴦姳等了一會兒,便看到宛月媛和陳安先後從同一扇後門離開,她震驚之餘也沒有忘記在第一現場取證。
    站在西北偏殿的天井裏,盡管空氣中沒有殘留的石楠花的氣味,又或者別的什麽味道,但是發生了什麽是顯而易見的。
    十八歲的王鴦姳,什麽都懂。
    她無法理解的是,這兩人是什麽時候搞到一起的?
    其實這個問題現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以及後續影響,還有王鴦姳自己要怎麽做的問題?
    她倒是想明白了一點,難怪高中三年,除了本校的女同學對他擠眉弄眼放電勾搭,外校的早熟精神小妹也是時不時來撩騷搭訕就差綁架,陳安都沒有傳出什麽緋聞,以至於黃善看到他和王鴦姳稍微走近一點,都覺得異常。
    因為他喜歡老女人!
    就算是王鴦姳和王瀌瀌這樣的美少女,他也不會感興趣的——他對王瀌瀌為什麽是那種帶著些寵溺的感覺?因為他和宛月媛的關係,以至於他和王瀌瀌在一起,是一種繼父或者叔叔的心態!
    你把我當青梅竹馬,其實我想當你繼父,聽你深情地呼喊一聲——爸爸!
    王鴦姳手裏握著標記腳印長度的樹枝,想起了一些傳聞。
    據說嬸嬸在爺爺的生日宴上被發現懷孕了,但當時叔叔王二河並不顯得高興。
    叔叔很快就離場了,去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在那裏親口對自己的情人說他沒有碰過宛月媛。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種說法最終還是傳到了王家人的耳中,便有人去調查,卻怎麽也找不到叔叔王二河的那位情人。
    叔叔有沒有碰過宛月媛?隨著那天晚上叔叔心髒麻痹去世,再也沒有人知道答案。
    有關王瀌瀌可能不是王家的種這種傳聞,也開始在一定的範圍傳播。
    遇到這種事兒,有人可能會覺得很簡單,提取王瀌瀌的DNA和王家人的對比,不就知道答案了嗎?
    想得太簡單了。
    豪門裏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單單是一家子幾口人的問題,甚至很有可能是政治問題。
    首先,誰去把這種傳聞告訴王老爺子,告訴王鴦姳的父親,王二河的大哥,目前作為封疆大吏的王靜行?
    沒有人敢隨便在這兩位麵前說亂七八糟的東西。
    其次,就算你冒著得罪這兩位的風險說出去了,做好了為此和宛家撕破臉的準備嗎?
    如果不準備和宛家撕破臉,不準備利用這件事情謀求到好處,做這些多餘的幹什麽?
    就算能有好處,那比得上可能失去的嗎?
    王家的事情,終究是王老爺子和王靜行說的算,這兩位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根本沒人確定。
    反正這兩位把王瀌瀌當王家人,依然把宛月媛當王家媳婦,其他人根本不敢幹什麽。
    就像國家從不在意草民是愛國還是叛國,它隻要你閉嘴,隻要你不惹事,隻要穩定——王家這樣的豪門也一樣,根本不會在意你所做的是為了真相還是為了私利,它也隻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帶來任何一絲一毫可能分裂家族門第的風險。
    王鴦姳也是近些年才脫離了懵懵懂懂的狀態,逐漸看清了所謂的“豪門”。
    她知道,自己終生也脫離不了這個家族,也沒有想過要獨立特行,但她終究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女,這些事兒她遇見了,她能夠忍得住不利用來做點什麽,卻忍不住好奇心。
    “這件事情,如果有必要,隻能和阿姨商量。”王鴦姳想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算了,等到阿姨和陳安切磋之後再說吧,現在不能讓她分心,王鴦姳決定接下來自己要不動聲色地觀察,以有心算無心觀察陳安和嬸嬸的日常接觸,確定更多證據。
    也許還能確定這是感人至深,超越年齡差的珍愛,亦或者隻是被欲望支配?
    ……
    ……
    陳安施施然離開,剛剛那向兩千裏之外斬出的誅邪一劍,消耗了一些願力,但總體上對他應該沒有太大影響,也不至於讓他再次被拘束在麓山周圍。
    無論是他顯露的金光外形,又或者是那劍光,都屬於超高能量,散發著藍光,絕大多數人都難以發覺,所以也不用擔心引起什麽騷動。
    從他路過觀景台,聽到遊客們隻是在期待日出,而不是在議論紛紛剛才看到什麽神仙施法之類的,就能確定這一點了。
    河西的夜沒有河東通宵達旦的喧囂,卻依然精彩,半夜三更夜爬的人群、拖著箱子高舉著手機的遊客、隨處可見的攤販,徹夜營業的店鋪,無法從人類經濟活動直觀地判斷這是上半夜還是下半夜。
    在這個城市似乎感覺不到“寂靜的夜”,著實有些遺憾。
    陳安再次遇到了昨天早上那個蒙著眼鍛煉的年輕人,他沒有再用極端的體力消耗來錘煉身體,而是在拿著一根竹竿在練習一些刺刀格鬥的劈槍刺槍動作。
    陳安沒有去打擾他。
    湘江的水汽氤氳,沿著岸邊的樹木蔓延,化作了一團團霧氣漂泊在街道上,陳安從中穿過,身形隱隱約約。
    時間還早,今天常曦月沒有法事要做,隻有太陽曬曬到了她溫潤飽滿的臀線上,積累了灼人的溫度以後,她才會醒來。
    陳安決定去河東一趟,把那家美容店的法事做完(前情提要:美容店利用免費禮品和體驗的套路進行欺詐,陳安主動跳坑後決定鏟奸除惡,結果遇到王鴦姳,不得不暫時中止行動)。
    悄然無息地潛入美容店後,發現美容店店主卷發女子正在和那個攬客的年輕男子相擁入眠,那三個充當打手和威懾的高壯男子卻還在鬥地主。
    “今天賺翻了,那小女孩竟然那麽有錢,一萬六千塊錢說衝就衝了……”
    “那還不是因為嚇尿了?頭一次見到真被嚇尿的,我嬲,搞得我一手騷味!”
    “生意越做越大,我覺得還是要換個大點的地方,很多人看上來這麽麻煩,半路改主意的太多了。”
    “不過還真有人充卡了以後,再來體驗的,大姐也夠壞的,直接給她打一針,那叫什麽來著……反正等她臉爛了,還會回來的,到時候又可以再賺一筆。”
    “現在這個時代,還是對我們越來越不友好……都要動點腦子,用點智慧,才能賺到錢。還記得我們讀高中的時候不,收保護費……”
    “那才幾個錢,那時候的小孩每天把他打個半死,也最多扣扣巴巴拿出十塊八塊地,你真是腦子不清白!”
    “咦,我們怎麽在說這些,好像在自首我們做過什麽壞事一樣?”
    “是啊,好像有人在我們腦子裏逼問,我忍不住就說了。”
    “奇怪,我說我怎麽突然想起半年前那個跳樓的女孩,我不就是趁她打了美容針昏睡的時候,來了兩發,拍了點小視頻留作紀念發給她……”
    陳安聽到這裏,沒有再浪費時間,把美容店裏這個五人小團夥全滅了。
    他也不是故意殺戮,主要是答應了他們,要幫他們做法事的,可是他們不死的話,就不需要做法事啊!
    這就是經濟發展至關重要的核心,沒有需求,我們可以製造需求嘛!
    現在很多行業也是如此,那麽怎麽製造需求呢?
    先製造焦慮,讓消費者不安,這時候商家的產品適時推出,讓消費者覺得擁有了它就能解決焦慮,這需求不就出現了嗎?
    陳安對於自己能夠想明白這一點,並且學以致用十分滿意。
    由於沒有隨身攜帶超度法會所需要的諸多材料和用品,陳安也隻好充分利用店內的一些道具,例如他們供奉那隻關刀貓的線香、香壇等物品,再誦念《太上洞玄靈寶救苦拔罪妙經》超度他們。
    他原本想念《五雷拘鬼鎮魂咒》來著,這個經文配合他的願力,可以讓死者永受雷電刑罰,但是想想人家已經死了,也算清除了活著時的罪惡,沒有必要再多費周章。
    他畢竟不是魔鬼,而是心軟的神……嗯,心軟的神像。
    隨後,陳安便離開了美容店。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離開,就有人來美容店,然後發現了五名死者,馬上報警。
    不明不白地死了五個人,而且明顯不是煤氣中毒之類的,即便是相約自殺又或者是一起犯病,都是重大事件了,很快引來了市裏的關注,一批批人分赴現場調查取證,準備第一時間確定案件性質。
    最早趕到現場的市局領導是陳虎威,他擔任領導崗位前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刑警,有一次在休假期間意外發現了毒販,他讓家人離開以後一邊聯係支援一邊跟蹤,警覺性極高的毒販瞧著陌生麵孔,即便陳虎威沒有暴露任何破綻,毒販還是毫不猶豫地開槍,讓陳虎威的胸口中彈。
    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
    這個位置中彈還能保住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但陳虎威也因為身體原因調離了一線,隨後逐漸走上領導崗位。
    陳虎威原本也不需要第一時間趕到,隻是他看了看那些現場的照片,死者麵帶笑容,恍如正在美夢中酣睡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樁懸案。
    十八年前,陳虎威還是一名普通警察。
    他有一個背景非常深厚,同時也非常平易近人,更喜歡和普通人一起暢談文學藝術詩歌和理想的朋友——王二河。
    郡沙王家的王二河。
    陳虎威和王二河關係很好,兩人都喜歡搖滾,都喜歡喝啤酒吃小龍蝦然後聽音樂看電影……這樣的生活誰不喜歡呢?
    隻是陳虎威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晚上大家照例在王二河從沉悶虛偽的宴會中脫身後,歡聚暢飲到半夜,王二河突然就死了。
    後來經過調查,王二河的死因是心髒麻痹,而陳虎威清清楚楚地記得,王二河的身體很好,他的女朋友們都誇他身體棒、技術好,持久強。
    最主要的是,王二河在死的時候,麵帶笑容,神情放鬆,仿佛隻是在醉酒入夢,以至於朋友們沒有及時發現他不對勁,隻當他眯眼酣睡呢。
    王二河臨死前的樣子,至今依然清晰地烙印在陳虎威的腦海中,總覺得有些詭異——隨著他的位置越來越高,政治敏感性越來越強,直覺越發敏銳,他更加相信王二河的死亡背後有問題。
    那時候他隻是個普通民警,即便是十八年過去了,他擁有了一定的權力和地位,卻也沒有資格能去重啟相關調查,那可是王二河……王家人都接受了死因調查結果,你能翻起什麽風浪?
    讓陳虎威沒有想到的是,今天在解放西路的一家美容店裏,五個人死時的麵部表情,竟然和當年的王二河是一模一樣!
    同樣是麵帶笑容,毫無痛苦地仿佛在酣睡中迎來了死神的擁抱。
    “鄧秘書——我有點事兒需要向王書記親自匯報。”
    結合這些年來的思考和暗中調查分析,陳虎威沉思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匯報一下。
    當年王靜行給他留了聯係方式,這條線一直維持著,沒有斷,足以說明王靜行對他弟弟王二河的死,從來沒有真正釋懷過。
    陳虎威認為,王靜行和他一樣,並不相信王二河的死隻是意外……當下的案件中,有些現場物品和人物身份,更和當年的“意外”聯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