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愛看著藍建華嗤笑一聲，出生在豪門，盡管發展方向有點長歪了，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她對體製內的人心和人性不說了如指掌，卻也是見慣了眾生百態。
    若是普通老百姓遇到這種情況，盡管有些驚歎於對方的高高在上，但多半也是想著山高皇帝遠，你們家的那位王書記還真的會針對我不成？最多就是擔心閻王好過，小鬼難纏，下麵的人自作主張揣摩上意來找麻煩罷了。
    卻也不至於尿褲子如此丟醜。
    隻有體製內的人，早已經被規訓得服服帖帖，非常清楚等級森嚴，權力的強大和可怕，而且因為自身對上層權力的無限向往，而變得更加卑躬屈膝。
    當然，也存在那些不求上進，躺平混飯吃的人，心態可能比普通市民還要寬心淡然。
    可藍建華顯然不是這種人，他越是喜歡用自己手中僅有的那點小權力獲取情緒價值，他就越是害怕失去自己這點能力，麵對著上麵隨手可摘掉他這點優越感獲取機會的人，自然越是會小心翼翼保持敬畏，生怕對方一個不順心，就把他打入塵埃。
    他的那三個同事明顯就和他不一樣，藍建華跌倒在地，可以看到他的三個同事正在和那個高中生閑聊，好像依然在講藍製服的曆史淵源和典故！
    真他媽——藍建華及時打住，此時此刻誠惶誠恐的他甚至不敢在心裏腹誹什麽，他瞪大了眼睛，讓自己像搖尾乞憐的小狗狗一樣，滿眼濕潤地看著曹英愛。
    曹英愛不由得露出憎惡的表情，她已經覺得無趣了，這種小人物隨便逗弄一下就很難再讓她找到樂趣，因為他連一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
    就像貓抓老鼠，貓會讓老鼠看到逃跑的希望，再把老鼠抓回來，可如果老鼠一動不動，它就會覺得沒有意思，會使勁撥弄讓老鼠動起來。
    “瞧你這點出息，真以為我有閑心幫鄉裏別出氣啊！”曹英愛依然用“鄉裏別”來稱呼王瀌瀌。
    難道她不是嗎？
    台島來的，那地方城建隻相當於內地中部甚至西部欠發達地區老縣城水平的地方。
    聽爸爸說，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做半導體的公司，而因為這種公司屬於典型的資金密集而從業人員高度專業化的行業，它製造出了大量財富卻集中在極少數人手裏。
    要知道財富越集中，它在社會上的流通就越緩慢甚至停滯，那麽這種情況就會導致看似製造的GDP非常多，人均GDP也非常高，但財富流通卻很少，能夠分享和受益的人就非常非常少，生活水平並不會一直匹配地上漲。
    曹英愛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是奈何爸爸有時候就是會當著她和王鴦姳的麵講這些，那個王鴦姳也是愛裝，明明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不可能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她卻總是認真聽著的樣子，還時不時地發表一些愚蠢的看法——
    曹英愛不懂，但有自知之明，你一個高中生，在王書記麵前講這些不是愚蠢是什麽？像曹英愛就懂得藏拙，每每在這種時候就戴上耳機，任由王書記指手畫腳也不取下來。
    反正他也不會和她動手，那麽就沒有人敢和自己動手，曹英愛可以為所欲為。
    當然了，在媽媽麵前例外，因為是她親生的，她把曹英愛打得倉皇逃竄也沒人說她。
    同理，媽媽就絕對不會打王鴦姳，還親親熱熱的，因為人家可真姓王，長女，還有個護短又作妖的小姨。
    “你是負責這一片的吧？”曹英愛踢了藍建華一腳，示意他站起來。
    “是是是！”藍建華連忙說道，也顧不得遮掩自己的醜態，卻生怕身上的尿騷味熏到了曹英愛，退後了幾步，依然保持著畢恭畢敬的姿態。
    他有一瞬間懷疑對方是冒充的，和那兩個是一夥的來詐唬他，可是這個女孩子的眼神，還有那種看人的味道，卻是一般人偽裝不出來的。
    藍建華也見過一個高級領導的女兒，她也是這麽看人的，似乎她父親的下屬就是她的奴才一樣，隻是眼前的女孩子更有氣勢一些，給藍建華的壓力也更大。
    真正的精神小妹，往往是狂躁的，偽裝得不可一世卻像是歇斯底裏，根本不會這麽漫不經心地傲慢。
    “把你的電話留給我，我以後會吩咐你辦事。”曹英愛嘴角微翹，她隨手就收了一個也許有用，也許根本不會再想起的小弟。
    她很清楚，作為領導子女，如果不認識自己能幫自己辦事的人，自己這個身份最多隻能保證不受欺負或者受欺負了能夠反擊回去，但是要搞事耍威風的話，就一定要有聽話的人使喚。
    這個藍建華就是那種適合使喚的人，他天生恐懼而又向往權力，曹英愛的身份可以滿足他接近權力的幻想，同時即便曹英愛沒有任何體製內的職位，他依然會自覺地認為她能夠支配他。
    “好，好，麻煩你記一下……”
    藍建華心髒怦怦直跳，自己這是要一步登天嗎？他差點喜極而泣，甚至有一種“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感覺。
    王家，可不就是郡沙王嗎？與帝王家有什麽區別，還不是一樣一手遮天，為所欲為？都說王書記謙謙君子，兩袖清風，可藍建華知道那都是偽裝，都是作秀，這種人最擅長的隻有厚黑術、帝王心術、上位者的權謀！
    藍建華可是看過卡耐基、曾國藩等等相關傳記和研究作品的。
    曹英愛拿手機錄了藍建華的電話，沒有撥過去，她當然不會給藍建華主動找她的機會。
    看到她本能地防備別人有機會主動找上門，藍建華更加放心了，這都是真正的上位者的本能，他們有需要會找你，但是不會為自己主動找麻煩。
    若是她還撥一下，典型的普通人社交習慣，藍建華就要懷疑她的真實身份了。
    曹英愛隨即離開，在藍建華微微躬身注視的目光下，走進了不遠處的一輛金瑞紅配色的問界M9裏。
    “噗——剛剛那人的尿滴在地上，圖案好像日本四島……哈哈哈……”曹英愛剛坐下，就繃不住大笑，“原來真的有人會嚇尿，跟那些搖尾巴的母狗似的，一激動就滴尿。”
    後排另一個座位上，端坐著一位美婦。
    美婦穿著粉色外罩搭配黑金織錦內襯的修身旗袍，清雅動人。
    旗袍上有著湘繡著名的雙麵工藝美人圖，堪稱奢侈的藝術品，當然最動人的還是她那豐腴的身材，傲人挺拔的姿態，緊繃纖細的柳腰和平整的小腹，若不是眉眼間那種歲月沉澱的優雅氣質，很難讓人琢磨出她的年齡。
    她便是王書記那位養在深閨，很少和王書記一起出席正式活動的續弦曹白鳳。
    “我讓你去幫忙，你連麵都不露？”曹白鳳正在整理著她旗袍下柔潤雙腿上緊裹著的絲襪，她懷疑自己最近有些疏於鍛煉，腿型好像更加豐滿了。
    這似乎是人到中年難以避免的現象，曹白鳳焦慮之餘決定裝作沒有發現這一點，便可以稍稍心情放鬆一些。
    曹英愛皺了皺眉，嗤笑了一聲，大人就是喜歡做這種事情，似乎這樣就可以讓曹英愛和王瀌瀌不打不相識，在將來互相成為對方的人脈——然而成為人脈的前提是你對對方有用。
    如果你有能力有資本，不需要這樣的操作，對方也會來和你結交，如果你無法匹配對方的身份地位，強行湊上去也隻不過是恬不知恥的諂媚，別人根本懶得應付你。
    就像很多太太們喜歡招呼媽媽曹白鳳打牌，或者逛街遊玩，媽媽還不是隻去那些她覺得夠資格的局？其他夠不上王家這個社交圈的人，不管對方多麽熱情，多麽有誠意，哪怕是跪在地上搖尾巴，她都不帶搭理的。
    結果到了給女兒準備人脈資源、經營社交圈子的時候，就拎不清白了呢？
    “你早上無緣無故在那裏罵人，已經得罪人家了。現在也不是要你特地去道歉，隻是偶遇幫個忙，正好相逢一笑泯恩仇——也算不上恩仇，本來就是小孩子鬥嘴兩句，你示個好，大家心照不宣就過去了。”曹白鳳耐著性子說道。
    女兒年紀也大了，越來越叛逆了，曹白鳳強忍著沒有脫下高跟鞋給她兩下子。
    曹英愛不服，“我哪裏無緣無故了?那兩個人喝個蜜雪冰城跟享受人生似的——而且台島那地方就是鄉下啊。”
    其實早上在蜜雪冰城外麵遇到的時候，曹英愛並不認識王瀌瀌，結果她回家的時候，看到媽媽正在整理今年需要采集進家族紀念相冊的照片，其中就有王瀌瀌。
    曹英愛便把自己早上遇到了王瀌瀌和她朋友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和戴芙特、田野打架的事情就省略了，曹英愛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怕媽媽挨打沒有什麽丟臉的，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都怕媽媽，例如孟子、嶽飛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