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好大兒,排隊給媽送人頭!
字數:5281 加入書籤
錢秀蓮回到屋裏,整個人往床上一躺,骨頭縫裏都透著一股舒坦勁兒。
一場酣暢淋漓的追打,非但沒讓她感到疲累,反倒將前世鬱積在胸口的那口惡氣,又吐出去不少。
四肢百骸裏竄動著一股暖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都要凝實。
她現在徹底想通了。
對付這窩沒心沒肺的畜生,講道理和掉眼淚,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你把他們當人,他們就把你當可以隨意作踐的牲口。
你把他們當牲口,他們反倒能學著直立行走,裝一裝人樣。
至於王建民那條小白眼狼在琢磨什麽,她懶得費神去猜。
那小畜生骨子裏就爛了,前世能為幾個賭債把親媽往死路上逼,這輩子難道還能被一頓打就給打好了?
做夢。
不過沒關係。
她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耐心。
就當熬鷹了。
不把他那身賊性、懶骨頭、外加陰毒的心思徹底磨平了,這事就不算完。
眼下,她更關心的,是她的蘿卜幹大計。
錢秀蓮翻身坐起,找來紙筆,腦海中那張塵封已久的秘方,正一點點變得清晰。
蘿卜要選皮薄肉脆的青蘿卜,洗淨,不必去皮,切成指頭粗細的長條,再晾曬到七八成幹。
最要緊的,是那鍋秘製醬料。
辣椒要用朝天椒,取其烈。
花椒的是漢源的大紅袍,取其麻。
八角、桂皮、香葉……還有幾味祖上傳下來,連她都叫不上名字的香料。
這些東西,村裏的小賣部可湊不齊,看來必須抽空去一趟縣城。
錢秀蓮正埋頭規劃,院子裏忽然響起了動靜。
是掃帚劃過泥土地麵的“沙沙”聲,帶著一種有氣無力的節奏。
她走到窗邊,指尖掀開簾子一角朝外看。
王建民,那個不久前還滿眼怨毒的逆子,正拿著一把比他還高的大掃帚,在院子裏掃地。
他一條腿明顯瘸著,每拖動一步,臉上的皮肉就控製不住地跳一下,顯然是痛到了骨子裏。
可他手上的動作沒停,掃地很慢,卻格外仔細,連牆角的蜘蛛網都給捅了下來。
另一邊,王建軍和趙春花也沒閑著。
一個提著水桶擦洗門窗,一個蹲在地上拔草。
夫妻倆都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聲不吭,隻顧埋頭幹活。
整個院子,除了勞作的聲響,再無其他。
錢秀蓮的唇角,無聲地揚了一下。
這就對了。
不管這幾個東西心裏憋著什麽壞,至少在麵上,他們已經學會了第一個詞:服從。
這,就是她要的第一步。
隻要他們還想在這個家裏吃飯,還想從她手裏摳出半個子兒,就得聽她的。
至於背地裏那些小動作……
錢秀蓮鬆開窗簾,光線隱去,她眼底的情緒也一並沉入黑暗。
一群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還能翻出她的五指山不成?
另一頭,鎮衛生院。
王建國在病房裏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的焦躁野獸。
他已經托了同事聯係表舅,那邊回了話。
事情不大,錢給到位,明天一早就能派“醫生”過去。
一百塊。
對方張口就要一百塊。
王建國的心像被鈍刀子割,每一分錢都連著他的肉。
這可都是他從錢秀蓮那老不死的身上“借”來治手的錢!本來還盤算著能剩下點,自己買幾包好煙解解饞。
可一想到錢秀蓮那個瘋婆子的模樣,一想到自己被糞桶澆頭的奇恥大辱,一想到她霸占著家裏所有的錢和房子……
王建國又覺得,這一百塊,花得太值了!
這是投資!
隻要把那老不死的送進精神病院,她名下的一切,不就名正言順地成了他這個大兒子的?
到那時,別說一百塊,一千塊他都能拿回來!
李紅梅坐在床邊給王小寶擦臉,壓低聲音問:“建國,這事兒……靠得住嗎?萬一被她瞧出不對勁,那……”
“她能瞧出個屁!”王建國嗤笑,“一個鄉下老太婆,沒見過世麵!等穿著白大褂的人一到,她腿都嚇軟了!到時候咱們再旁邊哭兩聲,由不得她不跟人走!”
話音剛落,一個鄰村的親戚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建國!建國!出大事了!”
“嚎什麽?天塌了?”王建國不耐煩地擰起眉頭。
“你媽!你媽她又發瘋了!”那親戚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混雜著震驚和看熱鬧的興奮,“你猜怎麽著?今天下午,她拎著扁擔,追著你三弟建黨,滿村子跑著打啊!”
“什麽?!”
王建國和李紅梅異口同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千真萬確!全村人都瞧見了!那打得叫一個狠,王建民哭得跟殺豬一樣!最後你媽沒追上,回來氣得把扁擔都給扔斷了!”親戚繪聲繪色地比畫著,“她還當著全村人的麵罵,說王建民偷雞摸狗,是家裏的孽障,她要清理門戶!”
王建國聽完,先是呆住,隨即,一股巨大的狂喜衝上腦門!
他狠狠一拍大腿,差點把剛養好的傷給拍裂了。
“好!好啊!真是老天爺都在幫我!”
李紅梅也反應過來,激動的臉頰漲紅:“她……她連最疼的建黨都打了?”
“打了!打得老慘了!”
“哈哈哈哈!”王建國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牽動了手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可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猙獰。
“這下好了!人證物證,全齊了!”他扭頭對李紅梅說,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她打兒媳,打兒子,打孫子,現在連最寶貝的小兒子都往死裏打!這不是瘋了是什麽?這回,我看誰還敢說她沒瘋!”
他一把抓起床頭的電話,手忙腳亂地搖著,接通了廠裏,找到了那個同事。
“喂!是我!王建國!”他刻意壓著嗓子,但語氣裏的興奮怎麽都藏不住。
“你趕緊跟你表舅說,情況變了!我媽的病情加重了!”
“今天下午,她又犯病了,拿著扁擔把我弟弟打了個半死!現在全村人都知道她瘋了!對!就是這麽嚴重!”
“你們明天來的時候,一定要做好準備,她有非常嚴重的暴力傾向!可能……可能需要用上強製措施!”
掛了電話,王建國隻覺得通體舒泰,連手上的傷口都不那麽疼了。
他的腦海裏,已經活靈活現地映出了明天的場景。
錢秀蓮那個老不死的,被兩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死死按住,像條離了水的瘋狗,徒勞地掙紮,哭喊。
而他,王建國,將作為這個家的大孝子,忍著“悲痛”,親手將“生病”的母親送去治療。
從此以後,這個家,就是他王建國的天下!
“老不死的,你跟我鬥?”
王建國望著窗外,臉上浮現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你再能打,還能打得過公家的人?你再橫,還能橫得過精神病院那四麵高牆?”
“明天,我就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他全然不知,他口中那個“被打了個半死”的弟弟王建民,此刻正躺在床上,睜著一雙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睛,盤算著另一條,同樣能置錢秀蓮於死地的毒計。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王家這幾個兒子,在“坑媽”這件事上,倒是難得的“心有靈犀”。
他們都忘了。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
那隻在他們眼中可以隨意拿捏的蟬,早已不是蟬了。
她是一隻蟄伏在網中央的蜘蛛。
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已經悄然張開。
而他們,這些自作聰明的螳螂與黃雀,正爭先恐後地,一頭撞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