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子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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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縣,張府。
    書房內的紫檀木桌上,擺著一套精致的茶具。
    嫋嫋白煙從茶具上升起,空氣中彌漫著上等大紅袍的醇厚茶香。
    隻是這上好的茶水,對坐的兩人此刻卻無心品嚐。
    兩人的眉宇間,都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愁。
    “陳兄,此事還需你多多費心啊。”
    一位身著藏青色錦袍,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緩緩的放下了茶杯,輕歎了一聲說道。
    他是清河縣掌管一縣學政的教諭,同時也是張家的家主。
    而坐在對麵的,正是清河書院的山長。
    陳夫子聞言,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維遠兄,你我相交莫逆,此事我豈會不盡心?”
    “隻是這科考一事,終究是看學子們自身的造化。”
    “不過這兩年,咱們縣考中童生的好苗子,確實是太少了。”
    清河縣雖說不是什麽大縣,但每年童生的中舉率也在八成左右,可這兩年卻詭異的低到了五成。
    張維遠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說道。
    “是啊,眼看又到年底,府尊大人就要下來考核教化。”
    “若我們清河縣還是這般成績,莫說你我臉上無光,我這教諭的考評,怕是也要落個下等了。”
    他身為縣學教諭,執掌一縣文風,學子們的科考成績,便是他最重要的政績。
    連續幾年的低迷,已經讓他感受到了,來自上峰的巨大壓力。
    “病根我早已知曉,無外乎縣中那幾家大戶的子弟,家境優渥,反而失了寒窗苦讀的銳氣。”
    “而那些真正聰穎的寒門學子,卻又往往因家貧,被束縛了手腳,連進學的門檻都摸不到。”
    陳夫子沒有絲毫猶豫,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
    很顯然,這個問題他也追尋了很久。
    張維遠深以為然地點頭說道。
    “沒錯,正是此理!”
    “可這積弊已久,想要扭轉談何容易?”
    “終究還是要多挖掘一些璞玉啊。”
    似是想到了什麽,陳夫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期許。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隻盯著書院裏那些學生。”
    “說不定,在我們不曾注意的角落,就藏著幾個,能讓我們都眼前一亮的良才。”
    “隻要是能發掘出一兩個,悉心培養一番,此事便有了扭轉的希望。”
    “挖掘人才嗎?”
    張維遠喃喃自語,不覺思考起來。
    這確實是一條路,可是人海茫茫,又去何處挖掘?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都在想著此事該如何落下去的時候,一道喜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父親!你快來看我得了什麽寶貝!”
    話音未落,張浩便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充滿了得意之色,手裏還捧著一卷紅紙。
    “浩兒,如此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張維遠眉頭一皺,沉聲嗬斥道。
    “沒看到我正與陳夫子議事嗎?”
    張浩被父親一訓,縮了縮脖子,但獻寶的熱情卻絲毫未減。
    他將那卷紅紙,像是獻寶一樣捧到桌前,急切地說道。
    “父親息怒,實在是見到了好東西,想著獻給父親,這才一時失態。”
    “您和陳夫子看了,便知此物不凡!”
    陳夫子見狀倒是來了興趣,溫和地笑道。
    “嗬嗬,那就讓老夫也開開眼,究竟是何等佳作,能讓我們張大公子如此失態?”
    “陳夫子您請看!”
    張浩得意洋洋地解開係繩,將那副對聯在寬大的書桌上緩緩展開。
    書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兩人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張維遠和陳夫子原本還沒當回事,隻是帶著考校的目光,
    但是在看到紅紙上內容的瞬間,便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咦,這書生倒是好大的氣魄。”
    張維遠身體微微前傾,盯著那副對聯,臉上滿是讚歎。
    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寥寥十四字,卻將自身內心的胸襟、抱負道出,一般的讀書人可做不到。
    倒是個人才。
    與張維遠相反,陳夫子對內容反倒沒怎麽關注。
    他看的是這字。
    一比一劃都宛如利劍,吐露鋒芒氣勢,這筆法卻又聞所未聞,自成一派。
    當真是稀奇。
    陳夫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桌前,幾乎將臉貼到了對聯上,眼中滿是驚喜。
    “好啊!這字當真是不錯。”
    陳夫子激動得手掌微微顫抖,他撫摸著對聯,仿佛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維遠兄,你來看看這字,雖自成一派但細微處可見稚嫩,書寫之人年紀必然不大。”
    “我等方才還在感歎良才難覓,可這不就是送上門來的璞玉嗎?”
    張維遠聽到陳夫子的話,恍然道。
    “不錯不錯!年歲不大便有此等書法造詣,若悉心雕琢,他日必成大器!”
    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
    這正是他們苦苦尋覓的潛在人才!
    “浩兒!”
    “這副對聯,你從何處得來?是何人所書?”
    張維遠猛地回頭,急切地問道。
    張浩見父親和陳夫子如此激動,雖然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心中不由自豪無比。
    “位置就在書院門口!我是從一個叫賣的小販手裏買的。”
    “這對聯要價一百文一副!當時旁人都嫌貴,隻有孩兒慧眼識珠,知道此物不凡!”
    “還有,我買的這副,更是他所有對聯裏最好的一副!”
    說罷,張浩得意洋洋的等著父親誇讚。
    “書院門口?小販?”
    陳夫子聞言一愣,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那你可知,寫下這對聯的人是何模樣?”
    “看著約莫,也就六七歲的樣子。”
    張浩略微一回憶,便說道。
    “什麽?!”
    這一次,張維遠和陳夫子是真的被驚得合不攏嘴。
    他們能看出來書寫之人年歲不大,但萬萬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一個六七歲的稚童?
    不過隻聽張浩一人之言,他們心中還是有著疑慮。
    到底是天縱奇才,還是背後另有高人?
    無論是哪一種,都必須親眼去看一看才行!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瞬間達成了默契。
    “走!”
    陳夫子一把抓起桌上的對聯,對著張維遠說道。
    “維遠兄,事不宜遲,你我一同前去!此等璞玉絕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