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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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氏暈乎乎地看著五兩嶄新的銀錠,連忙接過來包好。
    但是蘇墨卻沒急著走,他轉身看向書架。
    “掌櫃的,我還要買些東西。”
    他要為陳山長提過的縣學小考做準備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他進入清河書院前的最後一關。
    “一部《大學》,不過我要那本台閣體字跡的。”
    “徽墨兩錠,上好的宣紙五刀,狼毫、羊毫各一支。”
    “好嘞!”
    掌櫃的此刻看向蘇墨,臉上笑嗬嗬的,同時手腳麻利地將東西配齊。
    “小郎君,總共是二兩三錢,但您是咱們的貴客,抹個零,給二兩銀子就成!”
    蘇墨點了點頭,幹脆利落地付了錢。
    溫氏看著那剛到手,還沒焐熱的銀子,轉眼就花出去了二兩,心疼得直抽抽。
    “墨兒……”
    剛走出書坊,她就忍不住小聲道。
    “這也太貴了,才買了幾樣東西就花了二兩銀子,讀書也太費錢了。”
    “要不娘回去求求王夫子,借他的書給你抄抄?”
    “娘,不用這樣。”
    蘇墨抱著新書,搖了搖頭道。
    “我之所以買那本《大學》,是因為它是用當今科考最標準的台閣體書寫。”
    “我不僅可以學習其上內容,更是可以日夜臨摹字體,日後在考場上也不會吃虧。”
    “備考科舉,基礎要必須紮實才行。”
    溫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母子二人剛走出翰墨齋不遠,一個幽怨的聲音便從側麵傳來。
    “蘇墨!”
    張浩搖著扇子,一臉被拋棄的表情,快步攔在了他們麵前。
    “你……你……”
    他指著翰墨齋的招牌,又指了指蘇墨懷裏的書。
    “你難道是把第二冊賣給他們了?!”
    “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不等蘇墨回答,張浩便幽怨的說道。
    “第二冊寫完了,怎麽不先來找我?”
    蘇墨沉默了一下,隨即看著他一臉無辜道。
    “張公子,我記得上次,你們說雅集齋的產能不夠。”
    回憶了一下後,他學著那日雅集齋劉掌櫃哭訴的話。
    “我記得劉掌櫃說,你們印了新書賣不掉,庫房都堆不下,哪有錢再印新的?”
    “放屁,他懂個屁的生意!”
    聞言,張浩被氣得跳腳,憤憤不平的說道。
    “來,你跟我來!”
    他不由分說,拉著蘇墨就往街對麵的雅集齋跑。
    然而,剛走到門口,蘇墨就愣住了。
    昔日那家冷清破敗的小店,此刻竟是人滿為患。
    “掌櫃的!《西遊記》後麵的內容呢?美猴王之後幹什麽了?”
    “掌櫃的,給我來一本《西遊記》。”
    “我也要一本。”
    “沒了!沒了!都賣光了!”
    劉掌櫃站在櫃台後,滿麵紅光,嗓子都喊啞了。
    “蘇墨,多虧了你,昨日我爹還誇我了!”
    張浩得意地一仰頭,笑著說道。
    “我把那些新印出來,但又賣不掉的《風月談》,和《西遊記》第一冊捆綁著賣!”
    “本來想著能賣一點是一點錢,可結果卻是全賣光了!”
    說到這裏,他拉著蘇墨衝進後院,隻見三四個刻工,正埋頭幹的熱火朝天。
    “你看!”
    張浩指著新刻好的書版,十分興奮的說道。
    “我又招了幾個人,現在人手足足的!”
    他又轉過身來,神情變得無比鄭重。
    “蘇墨,蘇老弟,下一冊,還請務必賣給我!”
    “翰墨齋那老狐狸給你多少,我隻高不低,最好是能簽獨家,以後隻要是你的書,我全都給包了!”
    蘇墨深深看了看,他那張充滿渴望的臉,笑著點了點頭後說道。
    “好,下一冊我寫完就來找你。”
    之所以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將《西遊記》的後續內容,都交給張浩來賣。
    這既是看在張浩當初慧眼識珠,幫助了他的情分,也是為了穩住這條最快的收入來源。
    但他卻並未答應下來獨家合作,畢竟古話說得好,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又閑聊了幾句,蘇墨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一百兩銀子。
    蘇文的炫耀發言,被他一直掛念著。
    “張公子,你父親是縣學教諭,想必消息十分靈通。”
    蘇墨忽然看向張浩,遲疑了一下後詢問道。
    “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害,你我兄弟,但說無妨!”
    張浩略一詫異,但隨後便拍著胸脯應道。
    他正愁沒機會拉近兩人的關係,結果沒想到機會這就來了。
    “我想問的是丁家。”
    蘇墨的聲音很輕,但那話中的內容卻十分沉重。
    “我聽說丁侍郎已經辭官返鄉,要重開族學授課?”
    “啪!”
    張浩手中那把騷包的折扇猛地合攏。
    他臉上的嬉笑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他平日表現不符的凝重。
    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問這個做什麽?”
    “不瞞張公子,我那大伯最近正傾盡家產,想送我堂兄蘇文進去學習,族中都說這是振興家族的希望。”
    “但是我覺得,天上可不會掉餡餅,其中必有蹊蹺,所以想要探尋一二。”
    蘇墨半真半假地說道。
    張浩聞言,忽然露出一種極其古怪的表情,似是憐憫,又似是嘲諷。
    他拉著蘇墨,走到牆角僻靜處,離溫氏遠了些。
    “蘇老弟,你我一見如故,我拿你當朋友,才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張浩把聲音壓得極低,說道。
    “那可不是希望,而是通往黃泉的絕路。”
    聞言,蘇墨心中一凜。
    心中滿是疑惑,不明白為什麽會上升到黃泉路的程度。
    “你可知乞骸骨?”
    張浩又問道。
    “自然知道,當臣子年老,或政見不一時便會請求致仕歸鄉。”
    “不錯。”
    張浩點了點頭,隨後繼續道。
    “丁秀丁大人,當初便是上書乞骸骨。”
    “可關鍵在於聖上的反應。”
    他豎起一根手指說道。
    “聖上,沒有奪情。”
    “奪情?”
    見蘇墨麵露思索,張浩解釋道。
    “按照我大業朝的規矩,若是聖眷正濃的重臣請求致仕,聖上為表恩寵與不舍,必會下旨奪情,也就是強行挽留,不準他走。這既是體麵,也是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