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救援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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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娘的辱罵和抓狂的動作,並沒有逼走蘇墨,他抱著心中的疑惑靜靜地站在原地。
    略微觀察了片刻,他的目光似乎穿過了層層偽裝,看到師娘眼底深處的祈求。
    師娘她……她在逼我走。
    往日裏的一幕幕在蘇墨腦海中閃過。
    那個總是笑盈盈地給他添飯的師娘,那個在冬夜裏熬紅了眼,為他縫製厚棉衣的師娘……
    她把自己當成了半個兒子。
    如今,為了不讓這半個兒子,被陳家的災難拖入深淵。
    她甚至不惜自毀形象,扮成一個不可理喻的潑婦,也要趕走他。
    明明師娘她最在乎體麵了……
    蘇墨心中五味雜陳,隻感到酸澀難當。
    但他也沒有再多言,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師娘,將飯盒放下後便轉身離去。
    身後,師娘的罵聲漸漸弱了下去,最終化作了壓抑至極的嗚咽。
    當蘇墨走出大牢時,天空中已經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門口的石獅子旁,蘇明哲正焦急地來回踱著步,身上落了一層薄雪。
    他一見蘇墨出來,連忙迎了上去,一把抓住兒子的肩膀說道。
    “墨兒!我都聽說了!”
    蘇明哲滿臉憂色,猶豫再三才說道。
    “這可不是一般的罪啊!咱們隻是平頭百姓,哪裏惹得起?”
    “聽爹一句勸,咱們回去吧!民不與官鬥,這渾水趟不得啊!”
    “爹,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恩師蒙冤,師兄師娘受難,我若此時縮頭,這書讀進狗肚子裏去了嗎?”
    蘇墨看著父親搖了搖頭,眼神堅定的說道。
    “我知道陳山長對你很好,可是……”
    蘇明哲還要再勸。
    畢竟他們家的力量太薄弱了,根本就摻和不進去這件事裏,反而還容易被浪花拍死。
    “爹,你放心吧,我不會去鬧事的,我隻是想救人。”
    蘇墨連忙出聲打斷了他。
    “爹,若今日遭難的是我,您覺得恩師會袖手旁觀嗎?”
    此言一出,蘇明哲瞬間就怔住了。
    他看著兒子那張稚嫩,卻十分堅毅的臉,沉默良久。
    最終卻是長歎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罷了!罷了!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那麽就去做吧。”
    蘇明哲從懷裏,掏出家中所有的積蓄,咬牙說道。
    “爹沒本事,但爹會陪著你!要死那也是一起死!”
    “爹,你放心,我們不會死!”
    父子二人頂著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往縣城。
    雪越下越大,轉眼間便成了鵝毛大雪,封住了去路。
    天色黑透時,兩人仍被困在半道,無奈之下,隻能敲開路邊一戶農家的門,借宿了一晚。
    次日清晨,父子倆頂著一身寒氣,終於趕到了縣城,直奔雅集齋。
    “蘇老弟?!蘇大叔?”
    正在櫃台後撥算盤的張浩,一抬頭就看到了兩個身影,瞬間被嚇了一跳,連忙衝出來,將他們拉到火爐旁。
    兩人被凍得滿臉通紅,棉衣都被雪水浸透,一副要被凍死模樣。
    “你們這是不要命了?!這麽大的雪!居然還來縣城!?”
    蘇墨因為時間緊急,也顧不上寒冷,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張大哥,我來是想要找你借一點錢。”
    “還有就是,我想要打聽一下消息。”
    聞言,張浩的神情瞬間嚴肅起來。
    他父親作為縣學教諭,在這個圈子裏消息最是靈通。
    “可是為了陳家的事?”
    張浩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深深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
    “蘇老弟,聽哥哥一句勸,這事……真不是你能管的。”
    “張大哥,請告訴我真相。”
    蘇墨鄭重行禮,一臉執著地看著他。
    張浩也看著他,沉默良久,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罷了,告訴你也無妨。”
    他湊到蘇墨耳邊,聲音極低道。
    “京中出大事了,太子……因私藏兵甲,涉嫌謀逆造反,被聖上廢黜了!”
    “廢太子?!”
    聞言,蘇墨心中一震。
    這確實是大事,怪不得……
    “朝中動蕩,牽連甚廣,凡是與東宮有舊的大臣,如今都被下了大獄。”
    說到這裏,張浩歎了一口氣道。
    “你恩師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他的那位叔叔,據說是太子一係的官員……”
    “你恩師雖然離京多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一算其屬於族親,這才遭了無妄之災。”
    聽到張浩這樣一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楚了。
    蘇墨這才心中稍定,向張浩說道。
    “張大哥,還請借我五百兩銀子。”
    張浩二話不說,直接從櫃台裏取出五百兩的銀票,塞進蘇墨手裏道。
    “什麽借不借的!你我是兄弟,這錢你拿著,不夠再來拿!”
    “但還是那句話,這可是趟渾水,你千萬要小心!”
    蘇墨點了點頭,深深一揖道。
    “大恩不言謝。”
    於是便拿著銀票告辭離去,轉身去了藥鋪,買了一大包最好的金瘡藥和止痛散。
    隨後,他和蘇明哲再次來到了府衙大牢。
    這一次他沒有空手前來,而是用沉甸甸的銀子,上下打點了一遍。
    “隻能你一個人進,快去快回!”
    獄卒們收了銀子,終於是鬆了口,但也僅限蘇墨一人進入。
    蘇明哲守在門口,看著兒子獨自走進陰森的牢門,心中擔心不止。
    當蘇墨再次見到陳尚澤時,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和他一起在翠茗山下棋的少年,此刻正癱在稻草堆裏,雙腿血肉模糊,顯然是受了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尚澤!”
    蘇墨衝過去,來到他的身邊,看著那一道道傷口,隻感覺觸目驚心。
    他顫抖著手打開藥包,小心翼翼地為陳尚澤上藥。
    陳尚澤疼得渾身抽搐,卻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好不容易上完藥了,蘇墨脫下自己身上帶著體溫的棉襖,披在了陳尚澤的身上。
    陳尚澤比上次更沉默了。
    他低著頭悶聲道。
    “蘇墨,你還是別再來了,繼續這樣下去,你是會受到牽連的……”
    “聽我說。”
    蘇墨按住他的肩膀,眼神銳利。
    “此事涉及廢太子,必定會牽連大批官員,但所謂法不責眾,朝廷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殺了。”
    “恩師雖然被抓,但他隱居多年,與京中那位叔叔並無實質往來,更無書信勾結。”
    “隻要這陣風頭過去,恩師最多最多也就是個流放,不會有性命之憂的,而你們作為家眷,更是沒有大礙了。”
    說罷,蘇墨又一字一句地叮囑道。
    “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好生保重身體!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你還要給你爹養老送終,還要考取功名重振陳家門楣!懂嗎?”
    聞言,陳尚澤原本死灰般的眼中,終於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我……我明白了,放心吧,之後不會了。”
    “好,為了不引起注意,今天過後,我暫不來探望。你自己保重!”
    蘇墨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道。
    深深看了陳尚澤一眼,轉身走出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