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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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將近,北源府的天氣愈發陰冷。
    陳易早已收拾好行囊,準備返回清河縣陳家村,籌備年底的祭祖事宜。
    臨走前,他特意帶著蘇墨和陳尚澤,去城外翠茗山露營。
    師徒三人圍爐煮酒,暢談經義,算得上是這段內卷時光中難得的休閑時光了。
    這日午後,蘇墨一如往常般,泡在府學的藏書閣內,如饑似渴地研讀著一篇關於鹽鐵論的時文。
    “蘇墨!大事不好了!陳尚澤……陳尚澤他被衙役抓走了!”
    突然,一陣慌忙的叫喊聲響起,吸引了蘇墨的目光。
    來人正是平日交好的同窗,來到近前便是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神色慌張得連帽子歪了都顧不上。
    “什麽?!”
    蘇墨下意識站起身來,手中的書卷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他二話不說,推開窗戶便翻身而出。
    一路狂奔,終於在府學大門口,攔住了那隊押送陳尚澤的衙役。
    “住手!”
    蘇墨喘著氣張開雙臂,擋在囚車前麵,胸口劇烈起伏,厲聲喝道。
    “陳尚澤乃朝廷童生,身有功名在身!爾等無憑無據,豈可隨意在學府聖地抓人!”
    聞言,領頭的衙役走了出來,麵無表情的舉起手中一塊黑鐵令牌,冷冷道。
    “奉刑部海捕公文行事!陳家涉嫌京中謀逆大案,特命吾等緝拿!”
    “若你繼續阻攔我等道路不讓開!便視為同黨,連你一同鎖拿!”
    “刑部……謀逆?!”
    蘇墨聞言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如遭雷擊的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尚澤被塞進囚車,滿臉驚恐的拚命拍打著車窗。
    口中喊著不斷蘇墨救我,但卻依舊被囚車拉走。
    連忙深吸了幾口氣,蘇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衙役師出有名,那麽他無論如何都是阻攔不了的。
    為今之計還是快點將消息傳給恩師,一同商議解決辦法。
    想到這裏,他立刻派出一名下人,快馬加鞭趕往陳家村尋找陳易。
    在等待消息期間,他也沒有閑著,四處打聽著消息,可惜最後卻是一無所獲。
    正當他感到無從下手之時,下人也帶著消息回來了。
    隻不過他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讓蘇墨感到更加抓麻。
    “墨哥兒,我到了陳家村後,發現陳易大人家中無人,且房門上貼著封條,似乎是有什麽意外。”
    “於是向村口的老人打探,據說是昨日半夜,一隊黑衣官兵闖入,將陳易夫妻二人全部抓走了!”
    “同時家中財物被抄沒一空,連地契都沒留下,並且貼了封條!”
    說到這裏,手下人喘著粗氣,壓低聲音說道。
    “小的還打聽到一個秘聞,是關於陳易大人的。”
    “據村中老人說,陳易大人曾有個親叔叔,早年定居京都,似乎還是個大官。”
    “老人們都說,這次的事情,就是受那位京官的牽連。”
    轟轟!
    聞言,蘇墨腦海中靈光一閃,猛然想通了之前忽略的點。
    那就是陳易明明才華橫溢,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舉人,學問不凡。
    本該有著大好前程,為何卻突然隱退鄉野,甘願做一個教書先生?
    為何對科舉仕途諱莫如深,甚至不願讓他過早拜師?
    原來,這一切的根源都在這裏!
    或許是恩師早年間,就已經察覺到了那位京官叔叔背後的政治漩渦,但又因宗族關係斬不斷。
    這才選擇隱居避禍,甚至不願收徒,就是怕連累了弟子!
    可如今,這把懸了多年的劍,終究還是落下來了。
    想到這裏,蘇墨不敢耽擱,隨手賞給下人幾錢銀子,便立刻前往府衙,遞上拜帖求見孫知府。
    然而,這位往日裏,對他青眼有加的孫知府,這次卻閉門不見。
    隻讓管家出來低聲傳出一句話。
    “避而遠之,方可保全自身。”
    見此蘇墨心中一沉。
    沒想到連孫知府都不敢沾邊,可見此事的嚴重程度了。
    但是蘇墨依舊沒有死心,既然知府忌諱莫深,那麽他便轉而求見提學禦史王峰。
    和他預料的一樣,王峰接見了他,但卻也是神色凝重。
    屏退左右後,王峰長歎一口氣,說道。
    “蘇墨,我知道你是因何而來,但是我幫不了你,你還是回去吧。”
    “此事涉及京中黨爭,乃是通天的大案,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生員可以去抗衡的。”
    “千萬不要再去奔走了,免得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他不願透露更多內情,顯然對於此事也是忌憚極深。
    蘇墨皺著眉頭,連忙起身行大禮,頭也不抬的懇求道。
    “大宗師!學生知曉此事嚴重,心中不求翻案,隻求能再見恩師一家一麵!”
    “哪怕隻是送些衣物吃食,也算是全了師徒的情分!”
    王峰看著他那倔強的模樣,心中一軟。
    這孩子,當真是重情重義。
    “也罷,陳易他牽扯太深,已被刑部直接提審,關押在死牢。”
    “按規矩,任何人都無法探視。”
    王峰麵露沉吟之色,隨即說道。
    “不過……陳尚澤和他母親牽連較輕,暫時被關押在府衙大牢,我可以破例允許你探視一次。”
    “學生感激不盡,謝過大宗師!”
    ……
    府衙大牢建在地下,終年不見陽光。
    陰暗潮濕的甬道裏,彌漫著發黴的稻草味,隱隱還能聽到老鼠,在牆角跑動的窸窣聲。
    蘇墨跟隨著獄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去。
    在一間昏暗的牢房裏,他見到了陳尚澤。
    那個昔日裏有些嬌氣,但卻眼神清澈的少年。
    此刻披頭散發,身上穿著髒兮兮的囚服,麵色慘白如紙,眼神呆滯地縮在角落裏,仿佛丟了魂一樣。
    “尚澤!”
    陳尚澤聞聲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
    在看到蘇墨的那一刻,他一直緊繃的弦,終於崩掉了。
    他撲到柵欄前,嚎啕大哭道。
    “蘇墨!蘇墨!救救我爹!嗚嗚嗚……”
    他一邊哽咽著,一邊語無倫次地和蘇墨說道。
    “我爹……我爹他被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帶走了……說是下刑部大牢……可能會被問斬……可是……可是爹到底犯了什麽事?他隻是個教書先生啊!”
    聞言,蘇墨心中也是十分酸澀,他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解釋這殘酷的現實。
    沉默著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錢袋,塞進陳尚澤手裏,死死握住他的手道。
    “拿著!該打點就打點!別舍不得錢!保住性命最要緊!其他的我會想辦法的!”
    簡短的聊了幾句,將陳尚澤安撫好之後,蘇墨又去了隔壁的牢房。
    借著微弱的火光,看清角落裏的師娘時,他險些沒認出來。
    那個往日裏總是溫婉整潔,做得一手好菜的師娘。
    此刻頭發散亂如雞窩,身上那件體麵的綢緞衣裳,早已髒汙不堪,沾滿了泥土。
    “師娘……”
    蘇墨眼眶一紅,剛要開口詢問。
    誰知師娘一抬頭見是他,原本灰敗的眼神中,突然變了神色,張口厲聲喊道。
    “滾!”
    她猛地衝過來,雙手抓著柵欄,對著蘇墨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
    “誰讓你來的!滾!我們陳家不需要你假好心!你這個掃把星!滾啊!”
    師娘不斷的惡語相向,眼神凶狠,與蘇墨毫無半點師徒情分,反倒像是有著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樣。
    見此情景,蘇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滿臉錯愕地站在原地,手中拿著的食盒也僵在半空。
    他看著那個曾經對他噓寒問暖,視如己出的師娘,此刻卻像個瘋婦一般咒罵著他,心中滿是不解與震驚。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