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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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宴席氣氛熱烈之時,曬穀場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甲胄的摩擦聲。
隻見三名身形魁梧,但卻麵容不善的漢子走了過來。
為首那人頭戴黑色圓帽,身穿青色公服,腰間係著一條磨得發亮的銅帶,外罩一件黑色的棉甲。
正是大業朝基層武官的典型裝束。
他身後的兩人,則穿著灰色的短打公服,腰間掛著明晃晃的鐵刀,眼神凶戾。
“哼,我說這村裏,怎麽連個人影都沒有。”
為首的官差,環視著熱火朝天的宴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道。
“原來全村老小都在這兒享樂呢?這日子,怕不是過得比城裏官老爺們還舒坦啊!”
這陰陽怪氣的話語,瞬間將原本沸騰的宴席暫停了下來。
喧鬧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驚疑不定地看向這三個不速之客。
見此,蘇德海心中咯噔一下。
壞了,居然讓蘇墨猜對了,還真的來了!
但麵色不動聲色,立刻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長衫。
臉上堆起那副接待慣用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哎喲!原來是差爺到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蘇德海拱手作揖,姿態放得極低。
“小老兒是這蘇家村的族長。今日是族中祭祖後的聚餐,哪裏算得上是享樂。”
“不過既然碰巧遇上了,那便是緣分!三位差爺一路辛苦,若不嫌棄,不如坐下來喝杯熱酒,暖暖身子?”
說罷,他轉頭對著族人喝道。
“都愣著幹什麽!沒眼力見的東西!快把這桌騰出來!給差爺上酒切肉!”
蘇德海親自引著三人入座,又拉著幾位族老輪番敬酒。
“差爺,這大冷天的還出來當差,實在是辛苦!來,小老兒敬您一杯!”
“是啊是啊,差爺賞臉,多喝幾杯!”
他一口一個差爺,不斷的捧著對方,試圖將蘇墨的事情給糊弄過去。
那三名官差互相對視了一眼,便默契地坐了下來。
看著桌上那油汪汪的紅燒肉,燉得爛熟的整雞,以及那一壇壇散發著酒香的米酒,眼睛都亮了。
滿臉絡腮胡的衙役,悄悄湊到為首官差耳邊,壓低聲音道。
“頭兒,你看這夥食,比咱們衙門的還好!”
“這村子看著破,但是底子可不薄啊!咱們這次,是不是能敲出一筆大的?”
為首官差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他端起麵前的陶杯,剛放到嘴邊,卻突然手一鬆。
“啪!”
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酒水濺了一地,甚至濺濕了蘇德海的衣服。
“這什麽破酒!也是給人喝的?!”
絡腮胡衙役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著蘇德海怒喝道。
“好啊你們!全村幾百口人私聚宴飲,鬧得烏煙瘴氣!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還有沒有官府?我看你們這是想造反啊!”
另外兩名衙役也紛紛站起身來,手按刀柄,擺出一副隨時要拔刀殺人的姿態。
這是慣用的伎倆,先扣一頂大帽子,嚇住這些沒見過世麵的泥腿子,然後再逼他們掏錢消災。
見此情景,蘇德海不顧自己濕了的衣角,趕緊拿起酒壺,又給絡腮胡衙役倒了一杯。
甚至又親自夾了一大塊,肥得流油的紅燒肉放到他碗裏。
“差爺息怒!差爺息怒啊!”
蘇德海賠著笑臉,低聲認錯道。
“官爺您說笑了,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哪裏敢有什麽壞心眼?”
“這就是年底了,大家湊個熱鬧,祭祭祖宗,絕不敢冒犯官府啊!”
幾位族老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求饒,不斷的說好話,賠笑臉。
可無論他們怎麽說,怎麽勸,甚至都把酒敬到了官差的嘴邊。
卻始終沒有人懂事提起,那個官差們最想聽到的字眼,給多少錢!
不過這也並非是他們舍不得,而是蘇墨早有交代。
可以拖,可以磨,但就是不能給錢。
而此時周圍的蘇家族人,看著平日裏威望極高,還有著童生功名的族長,此刻竟然為了他們,在這些官差麵前如此低聲下氣。
甚至被潑了酒都不敢擦,再看看那幾個官差囂張跋扈,一邊吃著他們的肉,還要罵他們的模樣。
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開始在心中升起。
那些原本畏懼的眼神,漸漸帶上了一絲憤怒。
我們蘇家村,憑什麽要受這種氣?
族長都這麽求了,他們還想怎樣?
眼見這幫老頭子隻動嘴皮子,就是不肯掏銀子,為首的官差終於失去了耐心。
“夠了!”
他猛地一揮手,將桌上的酒菜掃落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碎裂聲。
“少跟老子廢話!”
為首官差冷聲喝道,圖窮匕見道。
“我們是奉上麵的命令,來抓朝廷重犯蘇墨的!”
“陳易犯下大案,已經被收押!蘇墨作為他的入室弟子,乃是逆黨餘孽,需一並羈押審問!”
說到這裏,他指著在場的所有人,厲聲道。
“奉勸你們一句,你們若是識相,就趕緊交人!”
“若是敢窩藏重犯,那就全族同罪!到時候,別怪老子的刀不認人!”
說到這裏,絡腮胡衙役更是上前一步,凶狠的眼睛掃過人群,陰狠地質問道。
“蘇墨在哪兒?趕緊把他交出來!免得我們親自動手,到時候傷了和氣!”
此時的蘇墨,正拿著一塊餐後甜品,慢條斯理地吃著。
直到官差發難,他才緩緩咽下最後一口,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
看著眼前三個凶神惡煞的官差,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
“幾位差爺,學生一直在府學讀書,恪守本分,從未犯過任何律法。”
“不知差爺口口聲聲說的重犯、逆黨,究竟是從何說起?”
“少給我裝蒜!”
為首道官差冷笑一聲道。
“你師父陳易謀逆,你作為弟子,自然也是逆黨!”
“此言差矣。”
蘇墨挺直了脊背,直視著官差說道。
“我姓蘇,名墨,是蘇明哲的親生兒子,也是這蘇家村蘇氏一族的子孫!”
說到這裏,他指了指身後的祠堂,又指了指周圍的族人。
“我與陳易不過是師徒,傳道受業的關係。”
“他犯的事那是朝廷的公案,與我這個清清白白的蘇家子弟,有何幹係?”
“我又何罪之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