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事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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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學的學舍外,一陣喧鬧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你這本肯定是盜印的!上麵的反派明明是丁家,怎麽到了你這兒就成了李家?”
“放屁!我這是在正規書肆買的,花了一兩銀子呢!我看你那本才是盜版,哪有人敢直接把當朝大族的姓氏,直接寫進反派裏的?肯定是李家才對!”
兩名年歲不大的學童,為了手中論語通解的版本問題,爭得麵紅耳赤,最後竟扭打在了一起。
周圍圍觀的學子們,也紛紛拿出自己的書比對。
這一比不要緊,竟然發現市麵上流通著丁家版和李家版。
一時間,誰是正版成了最大的謎題,甚至有人跑到集雅齋門口,大罵奸商賣假書。
麵對洶湧的輿情,張浩不得不親自出麵。
他站在集雅齋門口的高台上,一臉痛心疾首地對著眾人拱手賠罪道。
“諸位!諸位學子請息怒!這都是誤會,是天大的誤會啊!”
“隻因論語通解賣得太火,韶關集雅齋分店的工匠們日夜趕工,疲勞過度,這才在雕版時出了岔子,把字給刻錯了!”
“這是我們集雅齋的失誤,與墨筆先生無關,更不存在什麽盜版!”
張浩大手一揮,豪氣的說道。
“為了表達歉意,凡是買到錯版的,隨時可以來店裏免費更換正版!”
“當然,若是覺得錯版有收藏價值,願意留著的,我們集雅齋也贈送一份小禮品以示感謝!”
這番話雖然漏洞百出,但在免費換書和贈送禮品的誘惑下,學子們的怒火很快平息了。
而且,不少人反而覺得,那個絕版的丁家版更具深意,紛紛收藏起來不願退換。
隨著集雅齋這一手偷梁換柱的操作,再加上丁家那邊刻意低調處理,原本轟轟烈烈的反丁遊行聲浪,終於逐漸平息了下去。
雖然私底下大家還在議論,但明麵上的衝突,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丁家雖然名聲臭了,但也勉強保住了最後的體麵。
另一邊,蘇墨看著窗外,漸漸恢複平靜的街道,長舒了一口氣。
“張兄,這次多虧你了。”
蘇墨對著癱在椅子上,大口喝著茶的張浩真誠道謝道。
“若非你自損名譽來平息風波,丁家那邊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善罷甘休。”
“嗨,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客氣什麽。”
張浩擺了擺手,隨即又兩眼放光地湊過來。
“不過墨弟,這事兒雖然平了,但墨筆的新書你可得抓緊啊!現在熱度正高,咱們得趁熱打鐵!”
蘇墨笑了笑,從書箱底下拉出一疊稿子。
“早就準備好了。”
“這是新書!!”
張浩接過來一看,眼睛頓時直了,如獲至寶地把話本揣進懷裏。
“一個月!給我一個月,我讓它火遍整個菏澤省!”
……
解決了書的事,蘇墨重新回到了府學。
雖然反丁遊行平息了,但餘波未了。
不少熱血未涼的士子,依舊每日去衙門口靜坐請願,導致府學的課堂上空蕩蕩的,往往隻有不到一半的學生。
教諭們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法不責眾,而且士子們的初衷是好的。
這倒給了蘇墨難得的清淨。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懷裏揣著兩個熱乎乎的肉包子,第一個鑽進府學的藏書樓。
“劉伯,早啊。”
蘇墨笑眯眯地將包子,遞給看守藏書樓的老管理員。
劉伯是個孤寡老頭,平日裏脾氣古怪,唯獨對懂事又好學的蘇墨青眼有加。
他接過包子,聞了聞肉香,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這小滑頭,又想多借書是吧?”
劉伯指了指蘇墨,笑著說道。
“行了,進去吧,晚上閉館前,破例讓你多帶一本回去看,但切記不可汙損。”
“多謝劉伯!”
蘇墨欣喜的答應下來。
時間眨眼過去,清河縣酒樓。
兩名老者相對而坐,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壺老酒。
“陳兄,你……哎!”
王夫子看著坐在對麵,一身布衣的陳易,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長歎。
“大好的前程,就這麽沒了,那丁家雖然可惡,但你就這麽辭去山長職務……是不是太衝動了些?”
聞言,陳易卻是一臉的輕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沒有半分頹唐,反而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豁達。
“王兄,你不懂。”
陳易放下酒杯,指了指窗外的人來人往。
“時也,勢也,在牢裏的那段日子,我想通了很多事。”
“以前總覺得頭頂懸著一把劍,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來,如今這把劍真的掉下來了,我心中反倒踏實了。”
陳易笑著說道。
“能從那種驚天大案裏全身而退,保住這條命,已是萬幸。”
“至於其他的,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蘇家村這邊。
蘇武陽成了村裏人人羨慕的對象。
族裏為了保護蘇墨的安全,特意指派他日夜跟隨,每個月還發一兩銀子的工錢。
這在眾人眼裏,簡直是一步登天的美差。
不少蘇家的叔伯看著眼紅,紛紛跑到蘇明哲麵前勸說。
“明哲啊,我家那是咱親侄子,身板也壯實,你看能不能讓他去換換武陽?”
“是啊,武陽那孩子太憨,不如我家二狗機靈……”
麵對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請求,蘇明哲卻是難得的硬氣了一回。
“各位叔伯,這事兒沒得商量。”
蘇明哲板著臉,一臉鄭重的說道。
“墨兒身邊缺的不是機靈鬼,是能打架,敢擋刀子的人!武陽那次在祠堂門口敢掄凳子砸官差,你們家那幾個小子敢嗎?”
此話一出,頓時堵得眾人啞口無言。
事後,蘇墨得知此事,沉思片刻。
隨後二話不說,直接拿出了一百兩銀子交給族長。
“族長爺爺,這錢不是給誰的,而是給族裏修路的。”
蘇墨誠懇說道。
“村口那條路太爛了,下雨天全是泥,族人們進出不便,這錢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也算是感謝大家護佑之恩。”
一百兩!
對於蘇家村來說,這是一筆巨款。
族人們拿著沉甸甸的銀子,原本那點因為蘇武陽產生的小嫉妒,瞬間煙消雲散。
到了晚上,陳家宅院中。
偏房內,一張不算寬敞的大床上,擠著三個人。
陳易睡在中間,左邊是他的兒子陳尚澤,右邊是蘇墨。
“恩師,牢裏……苦嗎?”
蘇墨輕聲問道。
陳易沉默了片刻,沒有提那些審訊和逼供,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被角。
“不苦。”
陳易的聲音很輕。
“就是在裏麵的時候,總是擔心你們,怕你們被人欺負,怕你們走彎路。”
“如今看到你們都好好的,還這麽有出息,那點苦就不算什麽了。”
“可是父親。”
陳尚澤忍不住問道。
“您的案子明明已經平反了,為何還要辭官?蘇墨不是說您可以複職嗎?”
陳易翻了個身,看著屋頂黑乎乎的房梁,良久才歎了口氣。
“尚澤,墨兒,你們要記住。”
“聖上曾經下旨流放過我族叔,也牽連過我,雖然現在查明是誣告,也已經平反了,但……天子是不會有錯的。”
聞言,蘇墨心中一凜,瞬間明白了陳易考慮的事情。
“我是那個錯誤的證明。”
陳易苦笑著說道。
“隻要我在官場上一天,我就是紮在聖上心口的一根刺。”
“聖上看到我,就會想起自己曾經犯過錯,這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是不舒服的。”
“如果我繼續賴在官位上,不僅我自己升遷無望,日後還會連累你們。”
陳易側過頭,看著身邊這兩個朝氣蓬勃的少年,眼中滿是慈愛與期許。
“你們還年輕,將來是要入朝為官的,如果因為我的存在,讓聖上對你們心存芥蒂,那才是毀了你們。”
“所以,我必須要辭去所有職務,才能讓聖上忘了我這根刺。”
陳易伸出手,一左一右握住兩個孩子的手,聲音堅定而溫暖的說道。
“這既是官場,也是人生。”
“隻要你們能飛得更高,我這把老骨頭,在鄉下種種地,喝喝酒,看著你們成才,便知足了。”
蘇墨感受著手掌傳來的溫度,眼眶微熱,哽咽著點了點頭,沒有再去追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