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蓮泣血,生死契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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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收藏的雪蓮子,被妥帖地存放在沈家書房的紫檀木匣中,墊著曬幹的桂花,藏在書架最頂層的暗格裏。沈清辭閉上眼,還能清晰記起那木匣的紋路,甚至能聞到桂花與雪蓮子混合的清苦香氣——那是父親生前最珍視的藥材,說要留到最緊要的關頭,卻沒料到最終會用在如今的天子身上。
“沈女官,您到底知不知道雪蓮子在哪裏?”李總管的聲音帶著哭腔,額頭上滿是冷汗,“太醫說,陛下撐不了多久了,若是找不到雪蓮子,恐怕……”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卻讓沈清辭渾身冰涼。她猛地回神,攥緊了拳頭:“我知道。當年父親將雪蓮子藏在沈家舊宅的書房暗格裏,隻是……”
她的話頓住了。沈家舊宅在三年前那場浩劫後,便被貼上了封條,成為了京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凶宅。裏麵荒草叢生,蛛網遍布,甚至有傳聞說,每到深夜,就能聽到冤魂的哭喊聲。更重要的是,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沈家舊宅,否則便是抗旨不遵。
李總管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越發難看:“這可如何是好?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根本無法下旨,若是貿然前往,被禦林軍發現,我們都得掉腦袋!”
沈清辭的心沉到了穀底。一邊是蕭徹的性命,一邊是抗旨殺頭的風險,還有那座承載著她所有痛苦回憶的舊宅。可她看著李總管焦急的神色,想到蕭徹那張時而冷漠、時而痛苦的臉,想到他昨日還在禦案後為朝政煩憂,心中某個角落還是軟了下來。
無論他如今對她如何,無論他們之間有多少恩怨,他終究是她年少時傾心愛過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李總管,”沈清辭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沈家舊宅。隻要能拿到雪蓮子,救陛下的性命,就算是抗旨,我也認了!”
李總管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沈清辭會如此決絕。他猶豫了片刻,看著內殿緊閉的殿門,終於咬牙道:“好!沈女官,今日我就陪您賭一把!若是事成,陛下定會感念您的恩情;若是不成,我陪您一起赴死!”
兩人不敢耽擱,趁著夜色,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布衣,避開巡邏的禦林軍,悄悄從養心殿的側門溜了出去。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灑在空曠的街道上,映出兩人匆匆的身影。京城的夜晚格外寒冷,寒風呼嘯著刮過臉頰,像刀子一樣割人。沈清辭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越是靠近沈家舊宅,她的心跳就越快。那座熟悉的宅院,曾是她的家,是她度過了十幾年幸福時光的地方。可如今,它卻成了一座冰冷的牢籠,困住了她所有的回憶與傷痛。
遠遠地,就能看到沈家舊宅的輪廓。朱紅色的大門早已斑駁褪色,上麵貼著的封條已經泛黃,卻依舊完好無損。院牆很高,上麵長滿了雜草,顯得格外荒涼。
“沈女官,我們怎麽進去?”李總管壓低聲音問道。
沈清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院牆西側的一棵老槐樹上。那棵樹是她小時候經常爬的,樹枝粗壯,正好延伸到院牆內。“我們從那裏爬進去。”
兩人走到老槐樹下,李總管先扶著沈清辭爬上樹幹,再自己跟著爬上去。院牆內的景象比想象中還要荒涼,雜草長得比人還高,石板路上布滿了青苔,院子裏的假山、池塘都已幹涸,處處透著破敗與死寂。
沈清辭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記得小時候,這裏總是熱鬧非凡,父親在書房讀書,母親在花園裏賞花,她和丫鬟們在院子裏嬉戲打鬧。可如今,物是人非,隻剩下滿院的荒蕪。
“沈女官,快走吧,時間不多了。”李總管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清辭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跟著李總管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走向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裏麵布滿了灰塵,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戶,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書架上的書籍早已發黴,散落在地上,桌椅也都腐朽不堪。
沈清辭走到書架前,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找到了最頂層的暗格。她踮起腳尖,伸手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木匣。她小心翼翼地將木匣取下來,吹掉上麵的灰塵,打開一看,裏麵的雪蓮子依舊完好無損,隻是墊著的桂花已經幹枯發黃。
“找到了!”李總管激動地低呼一聲。
沈清辭心中一喜,連忙將木匣收好,轉身就要離開。可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一群禦林軍手持火把和刀劍,衝了進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不許動!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擅闖罪臣舊宅!”領頭的禦林軍統領厲聲喝道。
沈清辭和李總管臉色煞白。他們還是被發現了。
“統領大人,我們……”李總管想要解釋,卻被禦林軍統領打斷。
“不必多言!擅闖罪臣舊宅,按律當斬!把他們給我拿下!”
禦林軍們一擁而上,就要將兩人捆綁起來。沈清辭緊緊抱著裝有雪蓮子的木匣,急聲道:“統領大人,我們是為了救陛下!陛下病重,急需雪蓮子救命,這是唯一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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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林軍統領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他皺了皺眉:“陛下病重?可有陛下的旨意?”
“陛下昏迷不醒,無法下旨。”沈清辭急切地說,“統領大人,求您相信我們!若是耽誤了陛下的病情,誰也擔待不起!”
禦林軍統領猶豫了。他知道沈清辭是養心殿的女官,也知道李總管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若是他們真的是為了救陛下,他若是貿然阻攔,耽誤了大事,他確實擔待不起。可若是他們撒謊,他擅自放了他們,也是死罪。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太監的高喊:“陛下有旨,宣沈女官即刻帶著雪蓮子回宮!任何人不得阻攔!”
禦林軍統領心中一鬆,連忙下令:“快,放開他們!”
沈清辭和李總管鬆了一口氣,跟著前來傳旨的太監,快步走出沈家舊宅,坐上早已備好的馬車,向皇宮趕去。
回到養心殿時,殿內燈火通明,太醫們正圍在床榻邊,神色凝重。蕭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幹裂,呼吸微弱,看起來十分虛弱。
沈清辭連忙走上前,將裝有雪蓮子的木匣遞給太醫:“太醫,雪蓮子找到了,快救救陛下!”
太醫們大喜過望,連忙接過木匣,取出雪蓮子,快速炮製起來。他們將雪蓮子磨成粉末,兌入溫熱的參湯中,小心翼翼地喂給蕭徹喝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殿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蕭徹的反應。沈清辭站在床邊,手心全是冷汗,心髒狂跳不止。她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雪蓮子能起作用,希望蕭徹能平安無事。
不知過了多久,蕭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臉色也稍微有了一絲血色。太醫們鬆了一口氣,向站在一旁的皇後柳如眉行禮:“皇後娘娘,陛下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了,雪蓮子果然有效!”
柳如眉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可看向沈清辭的眼神,卻依舊帶著敵意:“辛苦各位太醫了。沈女官,你擅自闖罪臣舊宅,本是死罪,但念在你救駕有功,暫且饒你一命。日後若再敢如此,定不輕饒!”
“謝皇後娘娘恩典。”沈清辭屈膝行禮,心中卻沒有絲毫感激。她知道,柳如眉隻是想借機打壓她,若不是蕭徹還需要她,恐怕她早已性命不保。
柳如眉又說了些安撫太醫、吩咐宮女伺候的話,便帶著宮女離開了。殿內隻剩下沈清辭、李總管和幾個貼身宮女。
沈清辭走到床榻邊,看著蕭徹蒼白的睡顏,心中五味雜陳。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頰,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她救了他,可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並沒有因此減少分毫。他醒來後,會不會依舊對她冷漠如初?會不會依舊認為她是那個背叛了他的罪臣之女?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蕭徹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舊有些模糊,看向沈清辭,愣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清辭……是你?”
沈清辭心中一緊,連忙收回手,屈膝行禮:“陛下,您醒了?感覺怎麽樣?”
蕭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緊緊盯著她,眼神複雜:“雪蓮子……是你去沈家舊宅拿的?”
“是。”沈清辭低聲回道。
“你可知,擅闖罪臣舊宅,是死罪?”蕭徹的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嚴厲。
“奴婢知道。”沈清辭的頭垂得更低了,“可奴婢不能眼睜睜看著陛下死去。”
蕭徹沉默了許久,眼神漸漸柔和下來。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溫熱,與她冰涼的指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清辭,”蕭徹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謝謝你。”
沈清辭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她沒想到,蕭徹會對她說“謝謝”。這兩個字,像一道暖流,瞬間湧遍了她的全身,讓她冰冷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陛下,您不必謝奴婢。”沈清辭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奴婢隻是在盡自己的本分。”
“本分?”蕭徹冷笑一聲,卻沒有鬆開她的手,“你的本分,就是在這深宮裏苟延殘喘,任人欺淩嗎?清辭,你明明可以活得更好,為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
沈清辭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蕭徹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陛下,我沒有委屈自己。能為陛下做些事情,能讓陛下平安無事,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蕭徹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樣子,心中泛起一陣酸澀。他知道,她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痛苦,卻從來不肯對他訴說。他想要問她當年的真相,想要知道她為什麽要離開他,可看著她脆弱的樣子,卻又不忍心再逼她。
“清辭,”蕭徹的聲音變得溫柔,“等朕病好了,朕會給你一個交代。沈家的案子,朕會重新徹查,一定會為你家人洗刷冤屈。”
沈清辭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希冀:“陛下,您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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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蕭徹點了點頭,眼神堅定,“當年的案子,確實疑點重重。朕當年年幼,無力查清真相,如今朕已是天子,有能力保護你,有能力為你家人報仇。”
沈清辭的眼淚流得更凶了。這是三年來,她聽到的最讓她感動的話。她一直以為,沈家的冤屈永遠都無法洗刷,可現在,蕭徹給了她希望。
“陛下,謝謝您。”沈清辭哽咽著說。
蕭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溫柔地說:“傻瓜,跟我說什麽謝謝。當年是朕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保護好沈家。從今往後,朕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他的話語溫柔,動作輕柔,讓沈清辭心中泛起一絲久違的暖意。她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麵不再有冰冷的恨意,隻剩下溫柔與愧疚。她不由得想起了年少時的時光,想起了他在桃花樹下對她許下的諾言。
或許,他們之間,還有機會回到過去?
就在這時,殿門被輕輕推開,李總管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陛下,該喝藥了。”
蕭徹鬆開沈清辭的手,接過湯藥,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卻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他知道,他對沈清辭的感情,從來都沒有真正放下過。當年她離開他,他心中充滿了怨恨與不甘,可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默默關注著她,將她調入養心殿,也是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他知道,皇後不會輕易放過沈清辭,朝中的反對勢力也不會善罷甘休。可他已經下定決心,要保護好沈清辭,要為沈家洗刷冤屈,要和她重新開始。
接下來的幾日,蕭徹的病情漸漸好轉,開始處理朝政。他雖然依舊忙碌,卻總會抽出時間來看望沈清辭,有時會和她聊聊天,問問她的近況,有時會讓她伺候筆墨,就像從前在潛邸時一樣。
沈清辭的心中也漸漸燃起了一絲希望。她覺得,或許他們真的可以放下過去的恩怨,重新開始。
可她沒想到,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這日,沈清辭正在養心殿的偏閣裏縫製衣物,皇後柳如眉突然帶著一群宮女走了進來。
“沈女官,陛下讓你去禦花園一趟,說是有要事找你。”柳如眉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
沈清辭心中一緊,覺得有些不對勁。蕭徹若是找她,通常會讓李總管來傳話,而不是讓皇後親自來。可她也不敢多問,隻能放下手中的針線,跟著柳如眉向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的景色依舊優美,梅花盛開,暗香浮動。可沈清辭卻沒有心情欣賞,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柳如眉將她帶到一座偏僻的涼亭裏,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露出了一抹陰狠的笑容:“沈清辭,你以為陛下真的會對你舊情難忘,真的會為沈家翻案嗎?你太天真了!”
沈清辭心中一沉:“皇後娘娘,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柳如眉冷笑,“陛下不過是利用你罷了!他知道你手中有沈家當年留下的一些證據,知道你能幫他扳倒朝中的反對勢力。等他利用完你,你就會像一枚棋子一樣,被他徹底拋棄!”如今他為你出頭,為沈家翻案,不過是為了收買人心,鞏固他的皇位!”
這些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刺進沈清辭的心髒。她不願意相信柳如眉的話,可心中卻又忍不住泛起一絲疑慮。蕭徹當年確實沒有出手相助沈家,這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你胡說!”沈清辭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陛下不是那樣的人!他對我是真心的!”
“真心?”柳如眉笑得越發殘忍,“那我就讓你看看,他對你的真心到底是什麽!”
她說著,拍了拍手。涼亭外,一群禦林軍走了進來,將沈清辭團團圍住。
“皇後娘娘,您這是要幹什麽?”沈清辭驚恐地問道。
“幹什麽?”柳如眉冷笑,“沈清辭,你擅闖罪臣舊宅,本是死罪,陛下饒了你,可我不能饒你!你這個狐媚惑主的賤人,竟然敢勾引陛下,覬覦後位,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殺了你!”
“皇後娘娘,你不能殺我!陛下不會允許的!”沈清辭急聲道。
“陛下?”柳如眉嗤笑,“陛下現在正在和大臣們議事,根本不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等他知道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到時候,我就說你是畏罪自殺,陛下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麽!”
沈清辭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知道,柳如眉說的是真的。這裏偏僻,沒有人會發現,就算她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柳如眉,你好狠的心!”沈清辭的眼中充滿了恨意。
“狠?”柳如眉冷笑,“我這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胤王朝!像你這樣的罪臣之女,根本不配留在陛下身邊,更不配玷汙後宮的清淨!”
她說著,向禦林軍統領使了個眼色:“動手!”
禦林軍統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下令:“拿下她!”
禦林軍們一擁而上,就要將沈清辭捆綁起來。沈清辭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死去。她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她還沒有為家人洗刷冤屈,她還沒有弄清楚蕭徹對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她猛地從頭上拔下那支素銀簪,緊緊握在手中,對著衝上來的禦林軍刺去。素銀簪雖然鋒利,卻抵擋不住禦林軍的刀劍。很快,她就被禦林軍製服,素銀簪也掉落在地。
“把她給我押下去,秘密處決!”柳如眉厲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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