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鏽月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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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廢礦場的丙字區陷入死寂,唯有風聲穿過廢棄礦洞,發出嗚咽般的低鳴。那被林凡以“蝕”力強行驅動的“微風感知陣”,在夜色中散發著晦暗不明的微光,如同蟄伏的凶獸,守護著十三號礦洞的秘密。
林凡並未沉睡。他盤坐在礦洞深處,膝上橫著那柄“破障”黑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刀身。識海之中,【天道殘骸】緩慢汲取著星髓殘存的能量,鏽跡褪去的地方,隱隱有暗流湧動。白日裏修複陣法引起的關注,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漣漪雖已散去,卻預示著水下並不太平。
《蝕天密錄》中的種種精要在他心間流淌,與來自異世的邏輯思維不斷碰撞、融合。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對“蝕”之力的掌控,正在發生某種質變,不再僅僅是被動觸發或簡單引導,而是開始嚐試以其為“筆墨”,勾勒屬於自己的“規則”。
忽然,他指尖的黑刀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震動。
不是通過陣法感知,而是源於【天道殘骸】對某種同源或近似能量的本能警示!
幾乎在同一時間,被他刻意留在預警陣法核心的三個“鏽蝕節點”之一,傳來被觸動的反饋——並非強行闖入的警報,而是一種極其高明、試圖繞過陣法核心、進行隱秘探查的能量波動!這波動陰冷、晦澀,帶著一種與修真界靈力格格不入的秩序感,若非林凡以“蝕”力構築的後門對其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幾乎無法察覺。
“來了。”林凡眼神一凜,無聲無息地融入身旁岩壁的陰影之中,《蝕天密錄》中記載的一門粗淺匿跡法門自然運轉,周身氣息與冰冷的岩石融為一體。王鐵柱則在更深處,依照事先約定,屏息凝神,握緊了礦鎬。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十三號礦洞入口。來人全身籠罩在夜行衣中,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瞳孔深處隱隱泛著銀芒的眼睛。他身形飄忽,行動間幾乎不帶起絲毫風聲,對那恢複運轉的預警陣法似乎頗為忌憚,並未直接闖入,而是繞行至陣法邊緣一處極不起眼的角落,雙手結出一個奇異的印訣,一絲銀白色的、如同數據流般的能量探出,試圖滲透陣法屏障,進行內部探測。
“果然不是尋常修士。”陰影中的林凡心中冷笑。這手法,這能量屬性,與璿璣長老遺言中提到的“爪牙”,與“星火”基地信息碎片中的“觀察者”風格,何其相似!
他心念微動,並未立刻激發陣法的困敵或警報功能,而是通過那被觸動的“鏽蝕節點”,反向感知著那銀白能量的特性。
“……偵測型靈能……結構緊密……優先級高於常規靈力……攜帶微弱‘標記’信息素……”
“……解析弱點:能量核心流轉存在0.03息周期性波動間隙……對‘無序腐蝕’抗性極低……”
【天道殘骸】反饋的信息碎片迅速被林凡理解。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最佳時機。
那黑衣人探測片刻,似乎未發現他想要尋找的“高優先級目標”(很可能是星髓或《蝕天密錄》散發的特殊波動),銀白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疑惑。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冒險潛入,身形一展,便要如同輕煙般掠過陣法屏障。
就是現在!
林凡意識中指令驟發!
並非激活整個陣法,而是精準操控那三個“鏽蝕節點”!暗沉的“蝕”力如同潛伏的毒蛇,沿著陣法靈路瞬間竄出,並非攻擊黑衣人本體,而是精準地纏繞、侵蝕向他試圖滲透陣法的那一絲銀白能量,以及他即將落足之處的陣法結構!
“嗡——!”
一聲低沉異響!那銀白能量如同被潑了強酸,瞬間紊亂、崩解!同時,黑衣人腳下那片區域的陣法光芒驟然變得混亂、黯淡,一股強大的、帶著強烈“腐朽”、“粘滯”意味的力場憑空生成,如同無形的泥沼,將他雙腳牢牢吸住!更有一道道暗沉如鐵鏽的靈光鎖鏈自虛空中浮現,向他纏繞而來!
“什麽?!”黑衣人首次發出聲音,冰冷而帶著一絲驚愕。他顯然沒料到這看似古樸、甚至有些粗糙的陣法,竟隱藏著如此詭異刁鑽的變化!這力量……並非靈力!帶著一種令他本能厭惡的“不潔”與“崩壞”特性!
他周身銀光大盛,試圖強行震碎鏽蝕鎖鏈,掙脫力場束縛。但那“蝕”力構築的束縛異常難纏,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消磨著他的護體銀光,使其運轉滯澀。
就在這時,林凡從陰影中緩步走出,月光透過礦洞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掌心托著那枚僅剩小半、依舊散發著深邃星輝的“星髓”,語氣平淡無波:“閣下深夜造訪,煞費苦心繞過陣法,可是在尋此物?”
黑衣人銀瞳驟縮,死死盯住林凡掌心的星髓,又猛地看向林凡本人,尤其是他那雙沉靜如淵、仿佛能看穿一切虛妄的眼睛。一股更深的震驚湧上心頭,他失聲低呼:“不可能!‘源質星核’……還有你……你身上……‘逆命之鑰’的波動?!天道碎片竟已認主?!”
“逆命之鑰”?“天道碎片”?果然!他們知曉【天道殘骸】的來曆!
林凡心中了然,麵上卻不動聲色,反而將星髓收起,翻手又取出了那半卷《蝕天密錄》殘卷,暗沉的卷軸在夜色中仿佛能吞噬光線:“或者,閣下找的是這個?百年前,璿璣長老留下的……《蝕天密錄》?”
看到《蝕天密錄》的瞬間,黑衣人周身氣息陡然變得淩厲無比,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鎖定了林凡!“褻瀆者!竟敢染指禁忌知識!交出碎片與密錄,留你全屍!”
“想要?”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指尖一縷暗沉蝕力繚繞,“自己來拿。”
“找死!”黑衣人怒喝,再也顧不得隱藏,築基期的強大氣息轟然爆發,銀光如潮水般湧出,強行衝擊鏽蝕力場,那暗沉鎖鏈發出刺耳的嘎吱聲,眼看就要崩斷!
林凡眼神一凝,知道單憑陣法留不住對方。他不再猶豫,身形一動,竟主動衝向被困住的黑衣人!手中“破障”黑刀劃出一道暗啞無光的軌跡,直刺對方心口!刀身之上,濃鬱的“蝕”力凝聚,所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鏽色。
“螻蟻也敢撼樹!”黑衣人冷哼一聲,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銀光如箭矢般射向林凡眉心,速度快得驚人!
然而,林凡仿佛早已預判到他的動作,前衝之勢詭異地一折,險之又險地避開銀光。同時,他左手掐訣,那三個“鏽蝕節點”猛地一亮!
不是困敵,而是——自毀!
轟!
三處節點蘊含的“蝕”力被瞬間引爆!混亂、暴虐的鏽蝕能量如同衝擊波般擴散開來,並非針對物理實體,而是專門侵蝕能量結構!
黑衣人體表的護體銀光劇烈閃爍,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消融!他悶哼一聲,顯然吃了暗虧。而林凡則借著爆炸的衝擊力,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退,同時黑刀回轉,刀尖精準地點在追襲而來的另一道銀光側麵。
嗤!
銀光如同被戳破的氣泡,瞬間潰散,其中蘊含的秩序之力被“蝕”力迅速分解吸收。
“好詭異的法力!”黑衣人心中駭然,對方明明隻有煉氣期修為,但這股暗沉力量卻處處克製他的“秩序靈能”,而且戰鬥方式刁鑽狠辣,時機把握妙到毫巔!
他不敢再托大,雙手急速舞動,更多的銀光迸發,化作無數細密的符文鎖鏈,如同天羅地網,向林凡籠罩而下!這是要憑借境界優勢,強行鎮壓!
林凡麵色凝重,將“蝕”力灌注雙腿,身法施展到極致,在黑刀輔助下,於漫天銀光鎖鏈中穿梭閃避,刀光不時綻起,如同暗夜中乍現的鏽色閃電,將靠近的鎖鏈侵蝕、斬斷。一時間,礦洞內鏽色與銀光交織,碰撞聲、侵蝕聲不絕於耳,場麵驚險萬分。
隱藏在深處的王鐵柱看得心急如焚,幾次想衝出去幫忙,都被林凡以眼神嚴厲製止。這種層次的戰鬥,他貿然插手隻會成為累贅。
久攻不下,黑衣人越發焦躁。他奉命暗中巡查,確認“異常波動”,沒想到竟撞上了“逆命之鑰”的認主者和《蝕天密錄》的傳人!此事必須立刻上報!他眼中銀芒一閃,似乎下了某種決心,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雙手結出的一個複雜印訣上。
“秩序之鏈·封禁!”
嗡!
一道粗大無比、由無數銀色符文緊密纏繞而成的鎖鏈憑空出現,帶著遠超之前的威壓,無視了林凡的閃避,如同擁有生命般,直接纏繞向他手中的“破障”黑刀!他看出這黑刀對林凡的重要性,以及其能承載“蝕”力的特性,打算先奪兵刃!
林凡瞳孔一縮,感受到那鎖鏈上傳來的恐怖封禁之力,知道硬接不得。他當機立斷,鬆開刀柄,身形暴退!
然而,那銀色鎖鏈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眼看就要被鎖鏈纏住,林凡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正要動用最後底牌——“蝕靈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清越的劍鳴,如同九天鳳唳,驟然響徹礦洞!
一道冰藍色的劍光,仿佛自月華中凝聚,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那道銀色秩序鎖鏈的七寸之處!
那看似無堅不摧的鎖鏈,被這一點之下,竟猛地一顫,其上流轉的符文瞬間黯淡、紊亂,前衝之勢戛然而止!
“誰?!”黑衣人大驚失色,猛地轉頭。
隻見礦洞入口處,月光之下,一道白衣身影翩然獨立。蘇妙手持一柄通體如冰晶般剔透的長劍,麵紗之上,清冷的眼眸如同寒星,鎖定黑衣人,語氣不帶絲毫溫度:“藏頭露尾,擾我青雲宗清淨,當誅。”
她並未多看林凡一眼,但那一劍的時機、角度,妙到毫巔,分明是早已窺破戰局,出手解圍。
黑衣人看到蘇妙,尤其是她手中那柄冰晶長劍,銀瞳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以及一絲難以置信:“冰魄劍……你是青雲宗那個丫頭?!你怎會……”
他話音未落,蘇妙已然出手。劍光再起,如銀河倒瀉,寒氣彌漫,整個礦洞的溫度驟降!她的劍法,與黑衣人的秩序靈能似乎也存在著某種微妙的克製,劍光過處,銀光潰散,符文崩解。
黑衣人本就因陣法自爆和與林凡纏鬥消耗不小,此刻麵對實力不弱於他、功法似乎還隱隱克製他的蘇妙,頓時落入下風,左支右絀。
他知道事不可為,怨毒地瞪了林凡和蘇妙一眼,猛地捏碎懷中一枚銀色符籙。
“遁!”
銀光爆閃,空間一陣扭曲,黑衣人身影瞬間模糊,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縷淡淡的、帶著秩序氣息的空間波動。
蘇妙並未追擊,隻是秀眉微蹙,感受著那殘留的空間波動,清冷自語:“並非尋常遁術……倒像是……定點傳送?”
她這才轉過身,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林凡身上。那雙清澈的眸子,帶著審視、探究,以及一絲林凡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林凡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和蝕力,撿起地上的“破障”黑刀,對著蘇妙拱手一禮:“多謝師姐出手相助。”
蘇妙沉默片刻,並未詢問那黑衣人的來曆,也未追問林凡為何會在此地與這等高手交手,隻是看著他那張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沉靜的臉,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如舊,卻仿佛帶著某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方才所用的,並非青雲宗功法。那暗沉之力,是何來曆?”
月光如水,流淌在兩人之間,礦洞內一時寂靜無聲。王鐵柱從藏身處探出頭,看著對峙的兩人,撓了撓頭,感覺氣氛比剛才打架時還讓人緊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