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爺這暴脾氣,誰能壓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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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毒辣的光線炙烤著紫禁城的每一寸磚石,地麵上蒸騰起肉眼可見的熱浪,連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起來。
陳越剛在值房裏喝完一碗小祿子特意從禦膳房討來的冰鎮綠豆湯,那股從喉嚨一直爽到腳後跟的清涼感,讓他忍不住感歎這封建社會的頂級奢華。還沒等他愜意地打個嗝,太醫院那位管事太醫就跟安了雷達似的,“偶遇”在了他的院門口。
“哎呀!這不是咱們大明宮裏的新貴,陳大人嘛!”管事太醫一搖三晃地走過來,臉上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不大不小,卻像長了腿一樣,精準地鑽進周圍每一個路過宮人的耳朵裏,“咱家可是聽得真真切切,您昨日大展神威,連太後娘娘的金牙縱折都能巧手複原,宮裏現在都傳開了,說您是‘在世牙神’下凡啊!”
“牙神”這個響亮又中二的名號一出,周圍幾個原本隻是好奇打量的小太監和宮女,立刻像是發現了什麽珍稀物種,目光灼灼地圍了過來,議論聲瞬間就炸開了鍋。
陳越心裏“嗬嗬”一聲,暗道這高帽子來得蹊蹺,指定後麵跟著個大坑。他剛想擺出一副“哪裏哪裏,謬讚了”的謙虛表情,管事太醫旁邊早就安排好的幾個“專業托兒”,便立刻開始了他們聲情並茂的表演。
一個長著三角眼的小太監,捏著嗓子嚷嚷道:“神什麽神?我看就是運氣好,吹牛罷了!有真本事,去給咱們趙王爺看看啊!那才叫龍潭虎穴!”
旁邊一個看似憨厚、實則眼珠亂轉的侍衛立刻接茬:“就是!趙王爺那張嘴,據說一張口能熏死三裏外的蒼蠅!去年夏天,他老人家在禦花園裏吼了一嗓子,樹上的知了當場就掉下來三隻,翻著白肚皮,抽搐著歸了西!太醫院上下幾十號人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送進去的藥碗都能給你原封不動地砸出來,誰敢去?”
另一個托兒更是繪聲繪色地補充道:“我聽說啊,趙王爺放出話了,誰能治好他那口要命的牙,他把王府裏一半的寶刀都送出去!治不好嘛……嘿嘿,就拔了誰的滿口牙,一顆顆串成手串,天天盤!”
這血腥又帶感的傳聞,聽得周圍的宮女們個個花容失色,連連後退。
最後,一個看著像管事太醫親信的小太監,更是直接湊到陳越麵前,幾乎是指著他的鼻子,用一種極具挑釁的語氣嚷嚷道:“陳牙匠,哦不,陳大人!咱們大夥兒就問你一句,你敢不敢去賭這一把命啊?”
小祿子一聽這話,臉都白了,急得直冒汗,趕緊扯了扯陳越的袖子,嘴唇哆嗦著低聲勸道:“大人,千萬別接這話!這就是許院判他們設的套,明擺著用激將法逼您去送死呢!趙王爺那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陳越當然知道這是套。不去,等於當眾認慫,這剛剛樹立起來的“牙神”金字招牌,立刻就得碎成一地渣,以後在宮裏別想抬頭見人;去了,就要麵對一個連太醫院都搞不定的、傳說中脾氣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暴躁王爺,那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他心裏快速盤算著:不接是慢性死亡,接了是激情作死。可老子是誰?我可是自帶反套路外掛的穿越者!你們跟我玩劇本,我能把你們的劇本給撕了!
他不動聲色地撥開小祿子的手,迎著眾人挑釁、好奇、同情的複雜目光,朗聲一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痞氣:“賭命?聽起來有點意思。不過,光賭命多沒勁,得加點彩頭。”
他環視四周,聲音提了八度,確保在場所有人,包括那些躲在角落裏看熱鬧的,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勞煩各位傳個話給趙王爺,就說我陳越,應了這個賭!他那口要命的牙,我要是治不好,不用他老人家動手,我自己把滿口的二十八顆牙,一顆顆拔下來,送給他老人家當麻將牌搓!保證牌麵光滑,手感一流!”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所有人都被他這股不要命的囂張勁兒給鎮住了。拿自己的牙當麻將牌?這是何等的臥槽!
趙王府的外院,跟皇宮大內的精致典雅截然不同。這裏更像個王公貴胄的專屬軍營,空氣裏飄散著一股馬糞、汗味和烈性酒糟混合在一起的、極具男性荷爾蒙的粗獷氣息。院角的石獅子,齜牙咧嘴,雕刻得比宮裏的還要凶神惡煞幾分,仿佛隨時能撲上來咬人。
陳越剛一腳踏進院子,就聽見正堂裏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上好的青花瓷瓶被狠狠砸碎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個丫鬟帶著哭腔、撕心裂肺的求饒聲:“王爺息怒!王爺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下一秒,一個身材魁梧如鐵塔、滿麵赤紅如關公的老者,便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大步流星地從堂內衝了出來。他約莫六十上下,方麵闊口,頂著個油光鋥亮的酒糟鼻,一身醬紫色常服也掩不住那一身衝天的悍氣。腰間斜挎著一把鑲金嵌玉的長刀,隨著他的步伐,“咣當咣當”地與腰牌撞擊,發出攝人心魄的聲響。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陳越麵前,一雙布滿血絲的銅鈴大眼上下打量著他,聲如洪鍾,那音量大得能把房梁上的灰塵給震下來:“你!就是那個敢跟本王賭命,要把自己牙拔了當麻將牌的牙匠?”
這嗓門,震得陳越耳朵嗡嗡作響。他心想,這哪是王爺,這分明就是個行走的巨型低音炮,還是開了功放的那種。
“回王爺,正是在下,陳越。”陳越不卑不亢地彎腰拱了拱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抖。
“哼!看著白白淨淨,跟個小白臉似的,口氣倒是不小!”趙王朱佑棨,當今皇帝的叔輩,宗室裏出了名的暴躁老哥。他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惡狠狠地說道,“小子,本王把醜話說在前頭!今天你要是治不好本王的牙,本王就用你這顆白淨的腦袋,當夜壺!還是帶提手的那種!”
好家夥,從下酒菜升級到夜壺了,還帶DIY設計的,這位暴躁老哥的想象力還真夠豐富的。
“想治本王的牙,先得有膽子聞聞本王的病氣!”趙王爺說著,猛地向前一探頭,對著陳越的臉,張開了血盆大口,“哈——”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是混合了“十年未開封的老壇酸菜、被烈日暴曬了三天的死魚、再加上馬廄裏發酵了一整個夏天的陳年馬糞”的複合型史詩級惡臭,如同一場無形的生化風暴,瞬間席卷了陳越的整個麵部!
他身後的幾個侍衛,顯然是經驗豐富,反應極快,“噌噌噌”地秒退三步,個個臉色發青,屏住呼吸,一副想吐又不敢吐、寧死不屈的便秘表情。院子裏原本還在樹上鳴叫的幾隻夏蟬,在這股“王者之氣”的衝擊下,竟當場失聲,撲棱著翅膀掉了下來,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陳越猝不及防,被這股毀天滅地的“龍卷風”吹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他感覺自己的鼻毛都被這股味道給瞬間燒焦了,大腦宕機了足足三秒。但他硬是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和職業素養,非但沒退,反而往前湊了湊,還裝模作樣地“品鑒”了一下,然後對著趙王爺,麵不改色地豎起了大拇指。
“王爺!”他一臉“由衷敬佩”地說道,“您這口氣,可真夠衝的!感覺都能直接點燃了!這火力,比神機營的火炮都猛!”
趙王爺見他居然沒被熏倒,非但沒跑,還敢在這兒貧嘴,不由得愣了一下,對這小子的膽色倒有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讚許。
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下馬威。他猛地轉身,抽出腰間那把價值不菲的長刀,“噌”的一聲,手起刀落,狠狠地釘在了院中的一張百年梨木桌上!刀身沒入桌麵足有三寸,兀自嗡嗡作響。
“小子!記住本王的話!”他指著那把還在顫動的刀,惡狠狠地說道,“治牙的時候,你要是敢讓本王感覺到一下疼,本王就削你一根指頭!從食指開始!”
“王爺放心,保證不疼。要是疼了,您不用自己動手,我親自給您剁。”陳越心裏早就有了譜。
他借著院中刺眼的烈日,讓小祿子取來一麵比臉還大的光亮銅鏡,調整好角度,將熾熱的光線精準地反照進趙王爺張開的、作業的口腔中。
這一照,連陳越這個見多識廣的牙科主任,都忍不住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天,這哪是牙,這分明就是一座鬼斧神工、曆經數十載風雨侵蝕的“牙結石帝國”!
隻見趙王爺的下前牙內側,堆積著一層厚厚的、黑褐色的牙結石,形狀崎嶇,如同海岸邊的千年珊瑚礁一般,層層疊疊,幾乎將整個牙齒都包裹了起來。有的地方甚至厚達兩指,將牙縫堵得嚴嚴實實,形成了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
陳越用從自己官靴裏抽出的、早已備好的細竹簽,小心翼翼地在那“珊瑚礁”上撬了一下。
“哢噠”一聲,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牙結石應聲脫落,掉在地上,還帶著一股新鮮出爐的惡臭。
